他靠在江芷安的椅背上，手指下意识地握住那支太轻的自动铅笔。那不是他会用的文具——软粉se外壳，笔心滑顺得像没什麽阻力。他想起第一次交换时，他刚想过「我不要这样了。我不想再这样过了。」，下一秒就失去了身t的主导权。

    那时他还以为是幻觉。

    现在回头看，怎麽会呢，这一切明明都是巧合。

    这一切有个规则。虽然荒唐，但某种程度上——它运作得近乎准确。

    当他们某一方「想逃避」，就会触发交换。

    他突然安静下来。

    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秒针声滴答滴答地走着。

    他盯着镜子里的江芷安，那双眼里还残留着一点疲惫，一点空洞——像是刚哭完没多久。

    他的心隐隐作痛，在他不敢找她的这些时日，她过得却是那般辛苦。

    他脑中浮现那个瞬间的自己：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张写满了我到底要怎麽填志愿的白纸，脑子里冒出一个短暂到几乎不曾被承认的念头——

    「如果这一切可以不用我决定就好了。」

    上次他潜意识有了这个想法後，

    交换就发生了。

    不是巧合。也不是命运开的玩笑。

    他明白了。

    这条看不见的红线，像是一条承载压力与逃避的敏感神经。

    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承认了「我不想再是我」这件事——不论只是短短一秒，那条线就会被拉动，虽然不知道这个存在於梦境的红线到底是如何将他们的命运绑在一起的，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这一次，是芷安的念头先一步浮现。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是这样吗。」他低声开口，声音落进寂静的房间里。

    「你太累了。」他说，「那就——先让我来吧。」

    他不是一个善於照顾别人的人，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擅长安慰什麽情绪。

    这是芷安，在向这个世界伸出的一次求救。

    而他，恰巧在接住她的那一端。

    他合上ch0u屉，站起身。手心有些冰凉，但他的脚步前所未有地平稳。

    他没打算立刻传讯息给她，也没想着要追问她怎麽了。

    现在不是时候。她可能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会撑住，撑住这个她暂时不想面对的世界。

    就像她曾经，替他走过他的雨天。

    成为了他世界里的晴天。

    那，这次，换他。

    她睁开眼的那瞬间，熟悉的书桌、房间天花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昏暗、简洁，带着男生味道的房间。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

    这里是叶承安的房间。

    她知道，因为这不是第一次来。

    她心跳没有剧烈地跳动，甚至连惊讶都称不上。

    她知道发生了什麽。

    几乎她有了那个念头浮现的瞬间。

    ——「如果可以不要面对就好了。」

    她没有明说，也没有喊出来，甚至只是短短一瞬心底的闪念，像风拂过水面，但水就此改变了轨迹。

    她现在正在叶承安的身t里。第三次。

    手指冰凉，掌心传来陌生的触感——他的校服材质、他左手关节轻微的老茧，还有他的手机，不知为何总是装在k子口袋，而不是她习惯放的书包夹层里。

    一种无法言喻的自责涌了上来。

    她明明之前就猜到了，只要「想逃避」，他们就会再次交换。

    所以她早该控制住这个念头的。

    但她没能做到。

    她把自己拉得太紧、太久，终於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麽努力。

    不是为了梦想。

    不是为了热ai。

    只是怕让别人失望。

    她从来不是在奔跑，而是在被b着不能停。

    而当所有人都笑着说「你真bang」、「你可以选任何想读的科系」、「你做什麽都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一个可以真正指向的方向。

    她只剩空白。

    她望向窗外，深x1了一口气，像是想把x口那gu压迫感驱散开。

    却只是换来更沉的呼x1声。

    她低头，看见叶承安的手机，电量还有72。

    她开始觉得他跟她，其实一点也不像。

    他安静，淡淡地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好像不太在意外界对他的想法。

    而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架在别人的期待上。

    她突然有些想知道，他那时候上一次交换，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她一样——

    筋疲力尽，不知道该怎麽往下走。

    她忽然很想谢谢他。

    也很害怕他现在正在想——「为什麽又是我？」

    她闭上眼，低声说：「对不起。」

    不是说给谁听，只是说给那个仍旧努力想撑住的自己听。

    然後，她缓缓睁眼，在心里加了一句：「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