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怠惰气体瓶 本章:9.0

    东云光用手撑着脑袋,眼皮如同一只遇到了天敌的蚌,正努力地合着自己的外壳,可窗外的晨光却不解风情地时不时地扫过他的眼帘,仿佛挑逗着他睁开眼瞧瞧那般。

    他承认自己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列车上独一份的沉闷空气,也许是因为质感梆y的座椅,也许是因为身边坐着的大叔百无聊赖翻着报纸的声音,也许是因为前座的孩子时不时泄出的笑声……

    明明身t感到非常的疲惫,然而他心里却毫无困意,就如同一只被放入了温水里,慢慢感受着水温上升的青蛙,内心焦急,却对现状无能为力。

    昨晚也是,他几乎一晚上无法入眠,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他现在只是在强迫自己,强迫自己要闭眼,要闭目养神,说不定过一会儿便能睡着了。

    可越是这麽想着,梦乡便越是飞一般地撇下他而离去,越是闭上眼,周围的一切声音便越是清晰。就b如他甚至能听到往前数第二排的客人不时的咳嗽声,约莫是得了春末感冒吧,还不时地能听到擤鼻涕时刺耳的摩擦声。

    「本列车即将抵达福山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忽地车内的广播响起,负责朗读的nv声沉稳庄重而又不失几分甜美,可这份甜美在现在的他听来,反倒带着几分恶毒。

    福山,已经到福山了。东云光在心里回忆着时刻表,也就是说,还有两站就要到他的故乡,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了。

    想当初,他搬去新城市时,也是这样焦急地数着时刻表,内心希望的却是时间慢点,再慢点,不要那麽快到站,可现在讽刺的是,他只希望时间能再快点,巴不得马上就到站,这样就能结束这场折磨人的旅程了。

    虽然这意味着他能休息的时间更短了,然而他毫不介意,b起这样半睡不醒地坐着,他宁愿给自己一个不得不醒的理由。

    「即将抵达北冈……」在焦急地等待中,广播再一次地响起。东云光闭着的眼睛微微一颤。

    说来也怪,明明他那麽希望列车早点到站,结束这恼人的旅程,然而终点真的近在眼前时,这份急不可耐的心情又一下变为了某种消极的烦躁。就好像本来告诉他,等到沙漏漏完了,就让他从酷刑中解放出去,可现在又将漏完了的沙漏倒过来,告诉他,得等另一面也漏完才算结束。

    想到这里,从他的嘴唇里轻叹出一口气。也许,就这样睡不着也是件好事。毕竟他现在一睡着回忆便会钻进梦境之内,一下敲醒他,以至於他会恍然回忆与梦境的分界到底在哪里。

    他对此感到不安,联想到此行的目的,回忆似乎越多越好,可越是这样,他越会产生一个疑惑,回忆与梦境又有何区别呢?他的回忆就如同梦境般,像是意识cha0水之下的浅滩,唯有退cha0时才能露出其只鳞片爪,可若是这样,又是否证明他的回忆也如同梦一般,不过是一种妄想呢?

    「即将到达静水……」车内广播的声音一下将他惊醒,他忽地睁开眼,然而却因为闭眼许久,眼睛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而陷入了光盲症。

    待到他恢复视觉,眼前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蓝,仿佛一头洪荒巨兽般直冲他的视野,连列车狭小的窗户也无法圈住它的气势,不,不如说,列车的小窗户岂能束缚住壮丽的海与天?不如说反倒是衬得海更加宽广,天更加辽阔罢了。哪怕现在高速驰骋于平野之上的列车在其面前也不过渺小得宛如一只匍匐前行的小虫。

    万里晴空之下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仿佛有某种执拗般,非要模糊海与天的分界线,让这二者融为一t,可小得只剩个黑点的船又用自己的身t吃力地标出了那条暧昧的线。

    窗外一闪而过的极具标志x的红se灯塔,此刻阖上了夜晚时会亮起的眼睛,静默地享受着白日的小憩。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回来了,他确实回到了他的故乡,被称为北方明珠的静水市。

    车辆的晃动停下,车门敞开後,有着甜美声音的广播仍殷勤地说着些客套话,门外涌进来新鲜而微冷的空气,令他的身子微微一颤。

    东云光一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挂着临行前母亲托付给他的塑胶袋,随着人群挤下了车。

    说来也怪,虽然离开静水也不过数月,然而他却产生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吹来的微冷的海风夹杂着一gu咸味,虽说已经进入了五月,然而地处更北方的静水的气温仍带着些许的寒意,他只得拉上了长外套的拉链。

    作为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静水的列车站与地铁站b邻而立,连为了一t,一同构成了对於外地人而言过分错综复杂的迷g0ng。行李箱在擦得发亮的大理石瓷砖上滑行着,随後在有着高低差的楼梯上颠簸着下行,就这样反反复复来回了几次後,终於在醒目的h线前停下。

    说来也怪,明明离开静水不过数月,东云光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地铁通道内的广告也从他最开始启程时的化妆品广告换成了时下流行的游戏广告。明明他对游戏更加熟悉,可看着海报上持着大剑的男主角,又禁不住思考男主角真的长这副模样吗?

    是因为列印的se差?亦或是海报上的鬓角画得长了些?亦或是神态画得b游戏内更坚毅了几分?

    就在他用着钝痛钝痛的脑袋思考时,一个小小的身子撞到了他的身上,发出了脆生生的「哎呀」。他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件绿se的衬衫,外面则套着一件浅hse的长袖外套,而头上则长着一对长长的兔耳,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就这样仰望着他。

    诶?脑内的钝痛一下化为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抓紧了x前的衣服,视线随之开始摇晃。

    「对不起,对不起。」站在身後的nvx一下拉住男孩的手,把他往身边带,「还不赶快给哥哥道歉?」

    男孩眨了下浅棕se的眼眸,瘪了瘪嘴:「对不起,哥哥。」

    见他呆若木j,甚至有些呼x1急促的模样,nvx有几分担心:「你没事吧?」

    「那个,你没事吧?脸se看起来有点不好……」nvx见他还在走神,伸出了手,打算碰他的身t。

    而他只是注视着对方头顶的长耳朵,仿佛她伸来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般,一下打开了她的手。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nvx怔怔地看着他,而他也怔怔地望着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连忙道歉道:「抱歉,我,我有点没睡好!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哦,哦。」nvx回过神来,讪讪地收起了手,尴尬地扯出个微笑,「你没事就好。」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他抓着衣服的力道深了些,柔软的布料质地被他捏得仿佛个黑洞般往内坍缩,随後抓住了行李箱的拖柄,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哈,哈,哈。」他深呼x1着,试图平复心脏疼痛的跳动,额头上冒出一层的细汗,藏在了大厅圆柱的y影後。

    他没想到会有兔人撞到他身上,更没想到他们会想主动碰他。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被人如同捏面团般一下一下地攥着。是了,静水就是这样的地方,与之前所在的城市不同,兔人并不惧怕他,也会像这样主动纠缠上来。

    东云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郁se浓厚了几分。看来这场艰难的旅途并非刚结束,只不过刚刚开始罢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年轻人被选为勇者,经历了五次的试炼,第一次的试炼是从魔物手中抢回丢失的宝物,第二次的试炼是击溃层层包围的魔物大军,第三次的试炼是拷问被俘虏的魔物,套出魔王的情报,第四次的试炼是帮意图寻si的老人安乐si,第五次的试炼,是杀si与自己青梅竹马的nv孩,献出她的心脏作为敲开魔王城的敲门砖……

    故事最後的结局是什麽呢?是勇者以nv孩的x命为代价打败了魔王吗?是勇者也含恨陨落了吗?亦或是在一切结束之後,勇者也引戮自尽了呢?

    他不知道,只记得梦里的nv孩缓缓地倒在了剑下,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至剑柄,那份黏糊糊的感触异常的鲜明,视野被染为了一片鲜红,也许是那nv孩的鲜血飞溅到了脸上,热乎乎地顺着脸颊滑落。

    只是醒来後,他发现自己的脸上也有着温热的yet,他才恍然醒悟。啊,梦里的勇者,一定非常的悲伤吧。

    而梦中还有另一位纯白的魔nv,为勇者提供着帮助,指引他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试炼。

    无论试炼的内容是夺回宝物,亦或是,杀si自己亲密的夥伴……

    「唔。」东云光捂着自己的脑袋,透过窗帘泄进屋内的日光刺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又做梦了。自己最近几天都在做类似的梦,梦里必定会出现一个倒下的nv孩子,偶尔还会出现另一个纯白的身影。

    纯白的魔nv。他的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亚久田的身影,虽然不记得梦里的魔nv是否长得就是她的模样,然而他还是想到了她。

    「等到东云君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如果到时候还愿意听我说的话,那就再来找我吧。好吗?」

    耳边回响起了她最後留下的意味深长的话语,回想起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魔咒般循环往复地在脑中不断地重播着。

    就好像她有着某种确信,确信他一定会去追寻答案,然後会再来找她那样。

    为什麽她会有那样的确信呢?不,不如说,她说的「答案」也好,她口中的「他的本意」也好究竟都是什麽呢?虽然现在因为回到了静水而没心思思考这些,但之前他的脑子里全是这几个问题来回打转,就如同一群蚊子嗡嗡得他心神不宁。然而他也知道,直接去问她是没用的,她打定了主意不说,他也拿她没什麽办法。

    幽灵。他又想起了这个词。正如亚久田说的那样,这些回忆正如同幽灵般纠缠不清,y魂不散。在他意识清醒时还好,一旦他意识的防线开始松懈,这些幽灵便会趁机钻入他的梦境中,混入本就混浊的梦的浅滩,将原本清澈的回忆也搅成一滩浑水。

    可又真的是这样吗?回忆真的是清澈如水的存在吗?若真是如此,为何他又会想不起她的面容呢?他只能记住她的眼睛是圆圆的、大大的,耳朵是长长的,喜欢穿着红se的裙子,其他什麽都记不住了。

    哪怕没有与泥泞的梦境搅和作一处,回忆里她的面容也早就浑浊得看不清楚了。若是这样,那麽回忆与梦境到底又有什麽区别呢?

    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东云光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应该去思考这些,与其思考自己想不明白的事,不如去思考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这是父亲对他的教诲。

    他现在能做到的事,现在,能做到的事……想到这里,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微亮的房间中流览着手机的聊天记录。

    「光,你确定要去找那个nv孩吗?」他滑着萤幕的手指停留在这条资讯之上,仿佛呼x1也被揪紧了一下。

    这还需要问吗?他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回来的吗?然而东云光也理解为何友人会对此表达出疑惑,毕竟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的「兔人恐惧症」,忽然开始调查某个兔人nv孩,还说要去找她,对於友人而言是一件相当意想不到的事吧。

    可是正如亚久田说的那样,他需要举行一个「除灵仪式」,来送走附身的幽灵,否则他只会不断地经受其扰。而且这本来就是他该完成的事,只是他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东云光禁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亚久田,又是她。哪怕她不在眼前,他也会下意识地回忆起她的话,就像她现在也在推着自己的背,让自己往前走那般。

    冷酷的魔nv,吗?他回忆起梦中指引勇者的魔nv,虽然他似乎把那个魔nv当做是亚久田,可他并不觉得她冷酷,他只是,不理解她的意图罢了。

    说来梦中的魔nv又是为什麽要帮助勇者呢?只是出於希望世界和平这种想法吗?可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何会是「魔nv」呢?因为她过於冷血,引导着勇者一步步舍弃自己的人x吗?然而若是这麽说的话,魔nv又真的是「魔nv」吗?若是勇者能靠自己的能力解决,也不需要魔nv的指引了吧。这麽想来,魔nv反而是不畏惧w名而心向光明之人。

    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思考些得不到答案的事,他连忙拉紧了思绪的缰绳,以免思绪如同野马般越跑越远。

    他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到手机萤幕上,流览着资讯,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又望了眼透过窗帘泄进屋内的朦胧的微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关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之一震,细小的尘埃也在微光中瑟缩着身子,就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水母感受到了这份震荡,匆忙地将t内储存的配子尽数喷出,在波光之下任凭浪cha0卷走留下的微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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