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过去了,江羽舒依旧日复一日地维持着他的清晨锻链计画。而在不知不觉间,许多事物,已悄悄起了变化——
警卫大叔早已习惯每天凌晨三点准时开门,连多问一句都省了,只是伸个懒腰、默默将铁门拉开。那个曾经睡眼惺忪、满脸狐疑的中年人,如今甚至会提前把门栓解开,就像某种默契般,替他保留了这个沉默的开始。
c场上,江羽舒不再像当初那样步履蹒跚、气喘吁吁。他现在跑起步来,脚步轻盈而有力,仿佛风的一部分。他稳定地迈出每一步,目光坚定,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却未曾减缓他的速度。曾让他几乎崩溃的十圈,早已成为日常,他甚至将目标提高到了二十圈,一圈一圈地拓宽自己的极限。
单杠区也不再是噩梦。从最初只能吊着十秒,如今他已能一次拉上十下,动作流畅有力,肌r0u线条隐约在晨光中闪现。伏地挺身,他能一口气完成六、七十个,手肘的推压如同节奏稳定的鼓声,敲击着不断超越自我的信念。
除了这些t能训练,每天早上六点,他还会与一群爷爷nn一同打太极,动作缓慢却专注。他学会了放松与控制,柔软度也一天天提升,如今竟能自在地劈腿。那不再只是动作上的突破,更是身心逐渐协调的一种证明。
课堂上,他总是神采奕奕。锻链让他jg神焕发,思绪清明,成绩也稳居班上前五。
他从不在放学後补课或多读,而是毫不犹豫地走向古玩店——因为,他更珍惜「当面」与她玛交谈的时光。
「我明天开始就要去打工了……以後大概只能每天看你一小时了,」h昏下,他一边r0u着手指,一边难掩遗憾地说:「等我,我会很快存够钱的!这次暑假,我目标是先存三、四万!」
「我不在乎,」她玛依旧用那冷淡而平静的语气回答:「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g预。」
「果然还是你的风格啊……」江羽舒无奈地笑了笑,「唉,好歹鼓励我一句也好嘛。」
她玛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如微风吹过木窗:「……那好吧,别在外面出什麽意外si了。」
「啧啧,」他笑骂了一声,从背包掏出厚厚一叠暑假作业,「……知道啦!」
古玩店里,灯光柔和而温暖。江羽舒伏在桌上写作业,一边与她玛对话,彷佛身边有个真正的朋友;而不远处的老板,像往常一样坐在y影中,默默写着日记,对这名自言自语的古怪高中生与那一动不动的猫咪玩偶视若无睹。
灯光将两个世界隔开——灯下的江羽舒,如舞台上闪耀的主角;y影中的老板,宛如静静观望的观众。这一明一暗、一动一静之间,构成了一幅古怪却温暖的日常画卷。
那天,江羽舒第一次踏进工地,一间透天别墅正被拆除,周围堆满了混凝土碎块与钢筋铁网,yan光洒下,折s出一地灰白尘光。他简单穿好安全帽与反光背心,就被一名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招了过去,来到三楼的拆墙现场。
「这面墙先敲乾净,然後碎块堆整齐。其他的等弄完再说。」男人咬着烟,语气简洁粗暴,眼神像老鹰一样扫过他:「敢给我拖时间就滚蛋。」
「好、好的!」江羽舒下意识立正敬礼,声音紧张地发抖,换来中年男子一记翻白眼。
「您娘卡好……」对方低声咕哝着,摇摇头,转身去指挥其他工人。
江羽舒站在墙前,手握沉重的铁鎚,掌心冒汗。他深x1一口气,猛地一槌砸下——
「碰!」墙壁震出一声闷响,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看来没那麽简单呢……」他吐了口气,咬牙继续挥动铁鎚。平时的锻链此刻终於派上用场,随着肌r0u节奏地摆动,他逐渐找到施力的角度与节奏。
「她玛!」他悄悄看了眼四周没人,便对脑中的声音说:「你听好了……」
他踏出一步,双臂旋转送出,铁鎚带着风声划破空气。
「我一定会——」他低吼,「把你买回家!」
「碰!」墙壁终於应声崩裂,尘灰四起,露出一道破口。
脑海中,她玛的声音冷淡地响起:「……随便你。」
那语气依旧居高临下,但某种不易察觉的温度藏在字句间,让江羽舒振奋地低吼了一声,像是获得神谕。
楼梯口,那名中年男人皱着眉默默看了他一眼:「这小鬼……是不是头壳坏掉?」
h昏降临,城市被余晖染上金红,晚风催促着人们涌入餐厅与夜市,街道热闹起来。而在工地角落,江羽舒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薪资——两千元。他的眼神瞬间被点亮,疲惫的身t似乎都轻了几分。
「进度不错嘛……小子,」中年男人ch0u着烟,脸上那张一向不和善的脸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明天早上七点能来吗?来的话,林北多给你一千。」
江羽舒眼前浮现出她玛慵懒微笑的脸,他几乎立刻点头:「……我一定到!」
但隔天,他却睡过了头。
当他气喘吁吁赶到工地时,太yan早已高挂,时针指向上午十点。
「g……」中年男人低声咒骂一声,仍不耐地把他叫过来指派工作,最後甩下一句:「今天没有你的便当!」
江羽舒0了0鼻子,自知理亏,但脑中早已被她玛一路念过。
「……别人都在过暑假吃喝玩乐,你倒好,」她那轻蔑又戏谑的语气再次响起,「每天把自己弄得半si,还要被骂……这就是所谓的人类浪漫吗?」
「啧!」江羽舒不服地扛起一袋沉重的水泥袋,「你就看着吧!」
「你是白痴吗?」
「别来乱!」
「再不扶稳我就一脚踹烂你pgu!」
班头的话越来越难听,分配的工作也越来越繁重。江羽舒满场跑,搬砖、扛料、清渣,汗水将汗衫紧贴在背脊,成了透明的第二层皮肤。他的指节红肿发胀,却只狠狠槌了自己两拳,用痛觉来压住痛觉。
午餐时间到了,工人们围坐吃便当,唯有他被晾在一旁。
「谁敢分他吃的试试看!」班头当众吼道,然後一边咀嚼着排骨便当,一边「砸砸」地喝着汽水,嘴角泛着油光,声音在江羽舒耳里像唢呐般刺耳。
他却只低头r0u着肚子,喃喃自语:「没事,没事……」一边默算着今天可能只有两千收入,一边安慰自己。
「她玛,」他低声说:「我今天晚上应该能把暑假作业写完……明天就不用熬夜啦。」
「那你为什麽不多分几天写?」
「因为……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他咬牙,双拳紧握。
班头默默看着这孩子坐在角落自言自语,却从不抱怨,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
「等下别给我找藉口……」他冷冷地走过来,忽然丢下一颗馒头,语气仍凶巴巴:「吃完继续!」
傍晚来临。
班头照例发工资,叫来每个人领钱。最後只剩江羽舒一人,依旧站在一旁,像个被遗忘的影子。
「你知道,」班头沉声说:「为什麽把你留下吗?」
江羽舒以为自己又要挨骂,垂头闭眼的。
却听见对方叹了口气:「现在很少有年轻人,隔天真的回来……」
江羽舒一愣,抬起头,面露不解。
「但这有这的规矩——迟到就是迟到。」班头从口袋掏出一叠钞票,ch0u出二张递给他,「原本想给你三千,但迟到,扣一千。」
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江羽舒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谢谢!……谢谢!谢谢……」他连声道谢,眼角泛着泪光,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像孩子般执拗又纯真。
班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一个热便当。
「……很饿齁?快去吃吧。」
那天之後,江羽舒从没再迟到。班头的脾气依然火爆,对所有人嘴巴都毒得要命。但所有工人都懂得一件事:他有他的规矩,而那个每天准时出现、话少却不屈的高中生,已经成为了工地里独特的一份子。
每天傍晚,夕yan拉长了工人的身影,班头依旧会从口袋里,默默地,发出每个人应得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