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妤见状,明显紧张了起来。
骆延一手抱着棒棒糖,一手拎着一袋东西,迈步离开收银台,搭乘扶梯下楼。
程妤赶紧跟上。
骆延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这是我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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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连本带利还给她?
程妤一头雾水,“还我什么?”
骆延扭头,透过落地窗,看到了美食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他被回忆裹挟,淡淡道:“以前我上高一时……也就是15年9月27日,中秋节,那天傍晚下了场雨,就在这家超市,我手机没电,你帮我付钱,买了把伞。”
经他这么一说,程妤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因为那时她没细看,所以现在只记得一个湿哒哒的瘦弱身影。
程妤:“原来那个人是你啊……你那时候,几乎全身都湿了。”
骆延轻笑:“是啊,反正都湿了,早知道就不买伞了。”
他顿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红,似叹非叹道:“如果,你没帮我买伞,就好了。”
那样,他的好感就有理由戛然而止,不会这么喜欢她了。
“说什么胡话。”程妤转脸看他,他那张轮廓精致的侧脸,被窗外的彩灯染上了斑驳的色彩,光怪陆离。
她痴看他,无端端红了脸。
“嗯?”他转过头来,发现她的眼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她回过头来,佯装淡定,接着道:“什么反正淋湿了,干脆不打伞继续淋雨……你都多大人了,还犯中二病呢。”
骆延没接话。
程妤好奇地问:“你买这么大一桶棒棒糖做什么?”
“我不是戒烟了嘛……”他低头看向怀里,摸了摸罐子,“生活太苦,得补充点糖分。”
因何而苦,不言而喻。
程妤不想自讨没趣地继续这个话题,刚好两人也到了一楼。
她纠结再三,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东西,“你等下去哪儿?”
骆延:“回学校。”
程妤礼貌性地问:“我也回学校,你要坐我的车一起回去么?”
骆延看着她,仔细捕捉她每个微小的表情动作,略作思索,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楚,强颜欢笑:“不用了,我想散散步,慢慢走回去。”
“这样……”程妤点点头,顿感轻松,“行,那我先走了。”
骆延目送她离开,穿过马路,去到对面。
她打开车门,把东西放进车里,然后上了车,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夜风偏冷,骆延慢腾腾地走回宿舍,门刚在身后合上,就收到了来自程妤的转账。
他没收,只回:【说了是还你的。】
程妤没有回复他。
他在沙发上坐下,打开那桶棒棒糖,拿出一根,拆开包装纸,放进了嘴里。
他边吃糖,边发呆,前一晚彻夜没睡,导致他现在神劳形瘁,恹恹欲睡。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骆延打了个激灵,拿出白色塑料棒,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件藏青色的男士内裤,就被人丢进了他手里。
骆延一脸懵逼。
程妤隐忍着怒气,质问他:“难道你一整天都挂着空挡?”
“没啊,我穿了的。”他说着,撩起衣摆,扯了下裤腰,露出一小段内裤,想向她证明,他真有老老实实穿内裤。
程妤还以为,他是要当着她的面,一言不合脱裤子,下意识捂上眼睛,大骂:“你变态啊!”
骆延被她这夸张的反应逗笑,“不是……我真穿了内裤的好吗?我是早上回房间换衣服,才发现我不小心把内裤落你房里了。”
程妤半信半疑地张开指缝,眼珠子上下扫描他。
见他衣冠楚楚的,她放下手,说教他:“连内裤都能忘,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得好好改改。”
骆延眼一眯,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地侧倚着门,戏谑道:“你都吃过多少回了,还怕看这一眼?”
程妤一噎,反驳:“就……就一回,哪有多少回。”
她指的是两人玩69那次。
骆延偏头,捂嘴轻笑,肩膀微颤。
那双桃花眼再流转到她身上时,他刻意放低了音量,慵懒道:“你下面那张小嘴,不是还经常馋到流口水,拼命咬着我么?”
程妤急红了脸,无话可说,抿紧了唇,一甩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宿舍,“嘭”地关上了门。
可能是被骆延那句话撩到了,尽管程妤昨晚已经开过荤了,但她今晚还是想尝点腥膻。
她重新换了床单被套,拿上衣服,进洗手间洗澡,顺便用手简单地自我解决了一次。
这感觉,怎么说呢?
爽是爽了,但身心总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就好像一口吞下了没滋没味的食物,能勉强垫垫肚子,可嘴里寡淡无味。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想些伟光正的事,出了洗手间,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她熄灯,爬上床,准备睡觉。
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明明她眼皮子沉重得都要睁不开了,脑神经却异常活跃。
她辗转反侧,总觉得这张床怎么睡,怎么不舒服,这被子太厚了,这枕头太高了,窗帘有点透光……
她酝酿许久,实在睡不着,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收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个天蓝色的首饰盒。
骆延又落东西在她房里了。
程妤把首饰盒捏在手中把玩,思忖着要不要这会儿送回给他。
她扭头看向窗子。
深更半夜。
他以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晚上,穿成这样,出入异性的房间……你还真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程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一套非常规矩的长袖睡衣,没有任何不妥,一看就是正经人家。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手指扒拉了两下头发,就趿拉着鞋,去敲隔壁的门。
她等了会儿,骆延才拖拖拉拉地开了门。
他背倚门板,打着哈欠,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懒洋洋地说:“你不会又是半夜兴起,想拉着我做运动吧?”
程妤刚要伸出手来。
他便睨着她,自嘲道:“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程妤身形一僵,无名火腾地蹿起。
她强行把首饰盒往他手里一塞,咄咄逼人道:“我只是来还你东西而已,你别多想。三番两次把东西落我这儿,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就为了……”
她突然卡壳。
骆延歪着头看她,富有玩味地说:“继续说啊,为了什么?”
程妤说不出口。
她要是说,他是为了诱她找他,他会不会反过来嘲讽她,是她想太多了?
程妤抿了抿唇,撂下一句“没为什么”,就落荒而逃般,溜进了自己的房里。
骆延低头瞧了眼手里的首饰盒,勾了勾唇角,低喃:“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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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周六的家长会,按照流程顺利进行。
会后,因为总有家长围过来跟程妤交流,所以她只好打消趁机家访的想法,另寻时机登门拜访。
家长们都很支持她的工作,在11月底,她终于家访完了五个学生。
她打开手机,想在群里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一点开群,就见副校长在群里,对一位家访了八个学生的老教师大夸特夸。
满屏都是那位老教师和家长、学生的合照,以及其他教师的大拇指。
对比之下,程妤感到羞愧,默默复制粘贴了其中一位老师的言论,发出去,就熄了手机屏幕。
回到学校宿舍时,她又在顶楼的走廊遇到了骆延。
他背对着她,双手举起手机,在拍天空。
程妤抬眼望去。
今日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唯美梦幻的粉紫色,远处即将下沉的,是绯红色的落日,近处高高悬挂的,是朦胧的弯月,稀薄柔软的云层透出金粉色的霞光,美不胜收。
程妤低头去掏手机,也想拍一张落日照。
再次抬头,骆延转过身,镜头正对着她。
他说:“三二一,笑!”
程妤条件反射性地弯了弯唇角。
闪光灯乍然一亮。
“奈斯。”他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翻阅相册。
程妤猛地清醒过来,三两步跑到他跟前,命令骆延把照片删掉。
“拍得挺好看的,我不删。”他说,举高了手机,给她看。
骆延那一米九的身高摆在那里,饶是程妤踮脚,拉长了胳膊都够不着。
“你……”她一急,踢了踢他的鞋尖,“不删掉的话,信不信我踩你鞋子了?”
“哟,这么幼稚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骆延吊儿郎当道,满脸挑衅。
程妤“呵”了一声,“你留我照片干嘛?”
他回:“看啊。”
“有什么好看……”程妤一顿,想起什么似的,直接踩上了他的鞋面,踮起脚尖,质问他,“你手机里,到底存了我多少照片?”
她踩上来的瞬间,骆延蹙了下眉,不过很快就舒展眉眼,与她对视。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安和质疑。
他答:“其实也没多少。”
程妤无法绝对信任他。
她怕。
她怕他趁着她睡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比如拍她L照,录制视频……
她想起他盯着两人结合处时的目光。
一瞬间,她像是被蜘蛛爬遍了全身,头皮发麻,怛然失色。
她揪住他的衣领,一脸严肃,一字一顿道:“把、手、机、给、我。”
骆延眯起眼,“你在怀疑什么?”
程妤只是瞪着他。
骆延撇头,轻笑一声,霞光温柔了他侧脸的轮廓。
程妤愣住,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她的岁数能小一点,该有多好。
那样,她在最美好的青春里,拥有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只会嫌她幼稚的前男友。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骆延落落大方地把手机递给她,“喏,给你,随你删。”
程妤接住手机,没再踩着他,而是站到一旁,低头查看他手机里的内容。
骆延活动了下脚踝,见她翻着相册,一张一张地删掉。
删得差不多了,她还要退出相册,去看其他APP。
骆延提醒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别乱翻我手机。”
“我得看看你有没有上传到云端。”
程妤说着,一通操作下来,把他手机里与她有关的照片删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他的手机屏幕,都被她换成了一张纯色的背景图。
她把手机还他。
骆延扫了眼屏幕,语带嘲弄:“没看到你以为的那些东西,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吧?”
程妤淡淡地“嗯”了声。
“我才不干那么没品的事。”骆延冷傲地哼了声,把手机揣兜里,用钥匙开房门,走了进去。
程妤直愣愣地看着房门合上,脑中循坏着他刚刚那句话,羞愧难当。
“女生提高警惕,努力保护好自己,也没错吧?”她喃喃自语,给自己洗脑。
说起来,她这些时日,还真没少给自己洗脑。
自打跟骆延结束P友关系后,她每天都在想象自己是个戒色的老尼姑,一旦动了凡心,就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
如此,她方能打住对骆延的肖想。
可骆延这人,真的太招人了。
身量和体型摆在那儿,一身平平无奇的运动装,穿在他身上,都跟男模拍广告似的。
他一出现,就能瞬间抓人眼球,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午夜梦回,程妤还是忍不住偷偷馋他身子。
她很想他,也很想要他。
她承认这两点,但又极力否认这两点。
11月那会儿,骆延就已经不常出现在办公室了。
到了12月,除非是来巡班或者看晚自习,否则骆延都不怎么会上四楼。
就算来了趟办公室,他也只是和她一板一眼地讨论公事。
但他在面对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时,总是侃侃而谈,笑语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