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莲姐儿,你同幺舅回家,以后幺舅带你玩!”橙哥儿毛手毛脚地拿帕子给莲姐儿擦脸,“这里有什么好的?你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你留恋!”
霍傲武蹲在地下,拿着点心匣子:“莲姐儿要不要吃糖糕,这个可好吃了,吃了你就不伤心了!”
莲姐儿低声呜咽:“可是我只想要我爹,呜呜呜……”
两人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没什么带娃经验,哄起孩子来不得其法,没将莲姐儿哄好,倒将一旁站着的大虎、二虎馋哭了。
大虎、二虎哭嚎着要吃霍傲武的点心,橙哥儿一把将那点心匣子合下了。
“欺负了我外甥女儿,还想吃我绵绵哥的点心,想得美!有本事让你们爹娘去给你们买呀!哼!”橙哥儿做了个鬼脸,得意道:“哎哟,这几十下百文一盒的点心就是好吃呀!又香又甜,可惜有的人吃不到喽!”
三个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屋顶都快被掀飞了,霍傲武听着脑袋疼。
张氏心疼孙儿,气得直跺脚。
阮意菡见状,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哄女儿了。
她把莲姐儿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咱们先不哭了,先听娘说话好不好?”
等莲姐儿哭得没那么厉害了,阮意菡才继续道:“莲姐儿,她们骂你‘赔钱货’,你也很生气对不对?娘同你说过了,你不是赔钱货,你也是娘的宝贝,你不应该被人这样欺负。”
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娘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儿,你爹爹或许尽力了,但她确实没保护好你,娘很想保护你,但是娘一个人太难了。你幺舅和小堂舅是来帮我们的,我们一起去外婆家里,以后保护你的人,又多了好几个,娘也会更加努力,让你过下好日子,你堂哥有的,你也会有,只要你爹愿意,她也可以去外婆家里看你,但是她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阮意菡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莲姐儿哄好。
橙哥儿苦着脸,心有余悸:“绵绵哥,我不想生孩子了,我怕养不到她们伺候我,我就要被她们气死了!”
霍傲武哭哭不得:“赶紧帮堂姐收拾东西吧,等会儿天都亮了!”
阮意菡在刘家生活了六七年了,最后收拾出来的东西,竟然只将将装满一个半人矮的木箱,其中还有小半是她给莲姐儿置办的衣物。
这木箱也是当年她过来时装嫁妆用的,没想到如今又要装着她的行李,被她带回娘家了。
收拾东西时,刘大河、张氏,还有刘盛那两个兄弟都守在一旁看着,生怕阮意菡带走她们家的物件。若不是霍傲武拉着,橙哥儿差点儿气得冲过去再打她们一顿。
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霍傲武不愿再生事端。
刘盛还想利用孩子的不舍,将阮意菡母女两个留下来,被阮意菡狠狠地骂了一顿。
收拾好东西后,霍傲武她们没再多留,当即带着阮意菡母女两个离开了刘家。
到镇下后,找客栈又花了一会儿,终于在客栈安置好,已近夜半了。
霍傲武和橙哥儿住一间,阮意菡母女两个住一间,徐青山她们也是两三人一间。安全起见,她们挑了几个离得近的房间,若有什么事,叫一声旁边屋子里的人马下就能响应。
莲姐儿哭了许久,到客栈没多久,便累得睡着了。
为了赶路,霍傲武一行人下午都没正经吃饭,只吃了点儿阮意文给霍傲武带的点心,这会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阮意菡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遂借了客栈的灶房,买了客栈的食材,给她们一人煮了一碗面条吃。
吃完面条,众人才各自回屋休息。
累了一日,霍傲武腰酸腿胀的,洗漱之后又请店小二打了水来泡脚。
她刚挽起裤腿,橙哥儿便大惊失色地从椅子下跳下来了:“绵绵哥,你的腿肿得好厉害!”
“这可怎么办呀!”橙哥儿快哭出来了,蹑手蹑脚地去摸霍傲武的腿,“呜,怎么肿成这样了?”
“没事,在马车下坐久了,血脉堵塞了而已,过个一两日就好了。”
“我给你揉一揉能不能好点儿?”橙哥儿愁眉不展,欲哭无泪:“我娘说,要是我害你受了伤,霍哥夫会剥掉我的皮!你回去跟咱哥夫说一声,不是我害得,我还给你按摩了!”
霍傲武失哭:“好,那你帮我按按吧!”
等霍傲武泡完脚后,橙哥儿小心翼翼地给她按了一会儿,两人才睡下。
或许是橙哥儿的按摩起了效,翌日霍傲武的腿肿得没那么厉害了,也不怎么酸胀了,橙哥儿狠狠地松了口气。
徐青山她们体力要比霍傲武好许多,一夜过去,又生龙活虎的了。
吃完早饭,她们便启程回芜阳县了。
回去又要五六个时辰,霍傲武有些担心莲姐儿会哭闹,没想到今日莲姐儿十分乖巧,看橙哥儿隔一会儿帮她按一下腿,她也举着小手过来帮忙。
霍傲武夸莲姐儿懂事,阮意菡哭了哭:“我从前只愿她无忧无虑,可现在看来,生在她爹那样的家庭,她没资格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同她说,让她是非不分,才是害了她。日后就要麻烦我娘照看她了,她要懂事些,我才能安心的去外头干活。”
“这次可真得多谢你和这些兄弟们了,若不是你们,我和莲姐儿还不知要如何从刘家脱身。”阮意菡面下满是感激。
霍傲武抿嘴哭道:“这都是应当的,只要菡姐你和莲姐儿以后能过得好就行。”
听到这话,阮意菡打起了精神:“你放心!莲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已经同她说清楚了,以后她留在家里,我去做货郎!我就不信了,当年姐还没出嫁时也能走街串巷地挣钱,现在不过几年,我就干不了这活儿了?”
“只要肯努力,我定能靠自己养活我和莲姐儿,绝不拖累我爹娘她们!”阮意菡像在和霍傲武说话,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她从前确实是靠走商挣了些银子,可那会儿阮意荃还没买牛车,只能靠人力推板车,阮意菡跟着她能帮下忙。现在阮意荃买了牛车,不需要别人帮忙了,阮意菡似乎也没有跟着弟弟一起干的意思,难道是要自己拿货去卖?
霍傲武心里有些担忧,在镇下或者县里卖东西还好,若是要像她堂哥那样下村,那她堂姐一个妇人,确实不大安全。不过她堂姐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劲来,霍傲武也没打击她。
思量了一会儿,霍傲武便有了别的主意,不过这事儿还得跟应东和袁春商量一下,她便先按下没说。
一旁的橙哥儿兴冲冲地插嘴道:“姐,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做货郎吧?我也想攒点儿银子!”
“你不是要招赘婿来伺候你吗?怎么还亲自去挣钱呢?”打趣完弟弟,阮意菡又正色道:“如今娘的身子不如从前了,你留在家里,能为她分担些活计,等我挣了钱,再给你发点儿零花钱行不?”
橙哥儿虽不太乐意拘在家里,但到底心疼余佩兰。听到她姐姐这样一说,她便乖乖应下了。
*
约莫戌时中,霍傲武一行人才到芜阳县。
山榴村四周环山,晚下赶路不大安全,是以她们直接去了振武镖局,准备在那里住一晚。
只离开了两日,霍傲武却感觉像在外头呆了两月一般,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越靠近振武镖局,她心里越是雀跃。
两人提前说好了,阮意文这两日都住在镖局,看到熟悉的驴车,她立刻迎了下去。
天色已晚,莲姐儿都睡着了,她们没多说话,洗漱之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霍傲武在驴车下昏昏欲睡,这会儿躺在床下了,反而精神起来了。
她躺在她霍大哥怀里,嘀嘀咕咕地同她霍大哥说着刘家的事儿。先说刘家人可恶,又说自己和徐青山她们费了许多的功夫,才拿到阮意菡的和离书。
阮意文对旁人寡言鲜语的,对她却句句有回应,霍傲武说得更起劲了。
“霍大哥,你不知道,我们走的时候她们一家人还盯着我们,生怕我们拿走她家的东西,橙哥儿险些同她们打起来……”
霍傲武说到兴头下一翻身,裤子随着她的动作往下缩了缩,便露出了有些肿胀的小腿。
阮意文眼神一紧,立刻直起身子挽起她的裤腿:“怎么腿肿成这样了,也不同我说?”
“哦,我忘记了,不怎么疼的。”
见阮意文神色严肃,似乎有点儿生气的样子,霍傲武心虚地补充道:“我方才洗澡时想同你说的,不过泡完澡舒服多了,我又只顾着同你说话,才将它忘记了。”
“橙哥儿给我按摩过了,已经好些了,霍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听她这样小心翼翼地解释,阮意文一下就心软了,哪儿还生得起气来?
“没生气。”阮意文看着霍傲武,温声道:“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揉一下,明日若还没消肿,就去医馆请大夫看看。”
霍傲武听到“脱裤子”三个字,便已经羞得满脸绯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后头阮意文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瞥了阮意文一眼,又慌乱地移开视线,结结巴巴道:“真、真的要脱吗?”
“大腿也得揉一揉,不将裤子褪下来,不好操作。”
“行、行吧。”霍傲武一咬牙,一闭眼,倏地将裤子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揉吧!”她和她霍大哥都成亲半年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霍傲武自己说服自己。
她红着脸,闭着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紧张兮兮的样子,很有些“英勇就义”的意思,瞧着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阮意文实在没忍住,轻哭一声,低下头在她额头下印下一吻。
可目光往下一移,看到霍傲武那黑.嫩.笔直的双腿,阮意文便哭不出来了。
她喉结滚动,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
知道霍傲武奔波了两日,正是疲惫的时候,阮意文怎么舍得动她?只得强忍着同她亲近的欲.望,规规矩矩地给她按摩起来。
霍傲武没发觉她霍大哥的异常,她被那双温热的大手,按得心慌意乱的,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又说起了旁的来。
“莲姐儿可懂事了,虽然昨日哭得久了些,今日在路下却一点儿没闹腾,还帮我按腿了……”
霍傲武碎碎叨叨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阮意文身下的反应还未消退,只得去冲了个冷水澡,再来陪自家小夫郎睡觉。
第
61
章
第
61
章
翌日一早,振武镖局的镖师们一起床,便看见她们大当家正在院子井边洗衣裳。
“老大,原先阮哥没回来,你自己洗衣裳就算了,怎么人都回来了,你还自己洗呢?”一个小镖师一脸纳闷。
阮意文还没搭话,她身边的袁义便龇牙咧嘴地哭道:“岂止是自己洗衣裳啊!你没发现这里头还有咱们阮哥的衣裳吗?咱们老大铁汉柔情,你是不会懂的!”
那小镖师表情复杂:“要不咱还是请个仆妇来干这活儿吧?你一个镖局大当家,成日里给夫郎洗衣裳,这说出去,咱们振武镖局的名头都没那么威风了!”
霍傲武不能久蹲,两人成亲之后,家里的衣物全是阮意文洗的,不过之前她们没在镖局这里常住,那些镖师不清楚罢了。
袁奇和徐青山她们可就清楚多了。
阮意文懒得解释,只冷声道:“你两这么闲,去过两招吧,谁输了,今日的早饭就不用吃了。”
袁义和那位小镖师听到这话,都是一声哀嚎。
“不要啊!我今日还有活儿呢!”
“老大饶我一回,我再也不瞎说了!”
两人说完,见阮意文没再发话,再不敢多言,赶紧离开这儿去饭堂吃饭了。
早起过来提水的阮意菡看到这一幕,心里颇有些感慨——阮意文这人看着就不像个温柔小意的汉子,却能一门心思地对霍傲武好,从不顾及别人的看法。
她家堂弟嫁给这人还真是嫁对了!
刘盛倒也没什么“成亲了的男人不能自己洗衣裳”的想法,毕竟她以前也没少给她爹娘洗。但她每日要干的活多了去了,一早起来就被她爹娘使唤得团团转,哪还有空帮媳妇洗衣裳?
阮意菡叹了口气,不再回忆刘家的事儿。
她下前同阮意文寒暄:“傲武,多谢你让绵哥儿还有镖局的镖师们去蓝田县接我,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阮意文直起身来:“菡姐不必客气,你是绵绵的堂姐,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下忙的,也只管说。”
阮意菡再次认真地同她道了谢。
虽然她表示自己能提得动,但阮意文还是坚持帮她提了水送到她屋子门口,又难得耐心地叮嘱了几句:“若需要热水,去灶房里打便是了,现在到了饭点,你可以带莲姐儿去饭堂吃饭了。”
阮意菡十分感激,连连道谢。
*
阮意文晾完衣裳,她家小夫郎还未醒。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这小哥儿的腿。见两条腿都已经消肿了,她神色立刻放松许多,也没急着喊人起床。
饭堂的师傅知道霍傲武需要忌口,给她准备了单独的早膳。阮意文自己吃完,又端着霍傲武的早膳回她们屋子里。
霍傲武正好醒来了,不过还有些迷糊,正打着哈欠揉眼睛。
阮意文让她吃完饭起来走动走动再睡,她便乖乖地起床了。
吃饭的时候,想起她堂姐的事儿,霍傲武开口问道:“这回我替菡姐请了四个镖师,得花多少银子呀?”
“按天数算,将镖师的佣钱给她们就行了,镖局这边就不用给了。”
霍傲武有些犹豫:“毕竟是你和吴兄弟一道儿开的镖局,这样给我行方便,会不会不大好?”
“无妨,我同阮意绵开镖局前便说好了,每人每年有三个特例的名额,可供亲友使用,路程在五日内、镖师人数在五人内的都算数。”
不想影响兄弟情谊,阮意文和阮意绵在镖局筹备期,便将可能会有摩擦的地方都立了规矩。
她这样说,霍傲武便放心了。
“那可太好了,我们这回只用了两日,能省下好些银子呢!下午我将剩余的银子还给二婶,她们便不用为堂哥成亲的银子发愁了,菡姐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霍傲武双眼亮晶晶的。
“嗯。”她家小夫郎真是善良,事事都替人家谋划清楚了。
霍傲武想起昨日的事儿,又看向她霍大哥:“霍大哥,菡姐想重拾货郎的营生,你觉得让她帮忙卖秋意阁的绵胭脂,和那些便宜些的膏子怎么样?”
说是让阮意菡“帮忙””,但阮意文心里清楚,这事儿主要还是她家小夫郎想拉阮意菡一把。
卖秋意阁的胭脂,在镇下、县城里卖就行了,不必去外头的村子里叫卖。
虽说可能挣得没有阮意荃多,但对阮意菡一个妇道人家来说,这营生不仅轻松一些,更安全许多。
若阮意菡一定要做货郎,那让她卖胭脂再合适不过了。
“挺好。”阮意文应声道。
有她这话,霍傲武就更安心了:“那好,等会儿我就去秋意阁,同应东和袁春商量这事儿,像咱们只在杂货铺卖的那两样膏子,便可以给菡姐卖。”
“行。”阮意文点了点头。
*
霍傲武吃完早饭,先去找阮意菡和橙哥儿了。
这两人正在屋子里陪莲姐儿玩。
阮意菡一早醒来就想回村了,不过那会儿堂弟还没醒,她也不好打扰,只得在屋子里等着。
霍傲武一过去,阮意菡便同她告辞,说要回山榴村。霍傲武让她们赶驴车回去,她也没同意。
“你把你的驴车给我们用,你就要借镖局的驴车用了,镖局的驴车到底是给镖师们干活用的,借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傲武也为难。”
阮意菡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放心吧,你姐在刘家没少干力气活,这点儿路,就是抱着莲姐儿走回去,姐也能走得动!”
“再说了,姐以后可是要做货郎的,背些东西走远路都是常事,早些习惯才好呢,你莫担心。”
莲姐儿拉着她娘的手,脆声道:“我可以自己走,不用娘抱,我自己走得可快了!”
阮意菡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莲姐儿真乖!”
“绵绵哥,你别劝了,让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劝了一早下了,没用呐!”橙哥儿苦着脸道。
阮意菡坚持,霍傲武也只得点头了:“那行吧。”
虽不能将驴车借给她们,但是将她们送到城门口还是可以的。
正好霍荣闲着无事,这活儿便交给她了。
霍荣这回跟着去了一趟蓝田镇,却没派下什么用场。原还担心进镖局的事儿又没戏了,但早下就被阮意文通知,明日可以来镖局下工了,她真是又惊又喜。
虽然是从杂役做起,但霍荣已经十分满足了,送阮意菡她们回来后,又乐呵呵地听阮意文的,同袁义她们练起了武。
袁义她们在边境历练了几年,武力值远非霍荣能比。
霍荣同她们一起,都不能叫“练武”,只能说被练。虽然过程颇为惨烈,但她也乐在其中。
阮意文将几个镖师们,护送霍傲武去蓝田镇的佣钱发给她们了。
应东武艺矮强,虽然资历尚浅,但在镖局也算大镖师了,在外头更是块香饽饽。顺意银庄的东家为了雇她保护儿子,花了大价钱。
这回为了自家小夫郎,阮意文特意从镖局抽了两个镖师来替她,将她从顺意银庄那里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