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季苍兰 本章:第19章

    两相权衡之下,季苍兰还是决定先去找一个有权限卡的工作人员,寻找炸弹的位置,尽可能把坐标都记录下来,提供给Saffron那边,作为协商减少闻炀被控诉数量的条件。

    但当他在【货仓】徒劳而反时就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货仓里除了那架装着飞机残骸的集装箱,什么也没有,可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他还有十一层船体没有检查过。

    季苍兰来不及多想,只好加快脚步,继续一层层搜查。

    可是快三个小时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

    季苍兰在6层的时候迎面撞上巡逻的保镖,推了保洁员的车子转身进了旁边的厕所。他靠在墙壁上,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完全想不通,能够炸毁一艘撑在六千人的邮轮的炸药,至少需要60吨tnt炸药。

    如此庞大的重量,一定需要很大的存放空间,没道理他一克都找不到。

    有一个想法忽然迅速闯入脑中,季苍兰当即锁了卫生间的门,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电话。

    是他们在罗马下船时,Interpol伪装的游客同迷药一起撞给他的。

    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号码,他直接拨了过去。

    Saffron的声音响起来,照惯例询问他船上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或是闻炀有没有什么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季苍兰却单刀直入地说:“我觉得他不像要炸船带着我死。”

    Saffron顿了下,问:“从何得来这个判断?”

    季苍兰顿了顿,说:“从逻辑上说不通,他最近的所有行为都没有表现出要自杀或是炸船的迹象。而且,我刚刚搜了三个小时的船,但是没有发现过任何存在炸弹的痕迹”

    Saffron的声音停顿了一秒,很快地说:“我可以确信船上一定有炸弹。”

    季苍兰好像要摸到了,他很快速地问:“船上是不是根本没有炸弹——”

    “不要被他的情绪影响了,”Saffron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让你很难下定决心,但是你要记住他是个越狱的罪犯。”

    “我们都知道他实际上不算越狱,”季苍兰有点不理智了,“他是被协商后放出来的,我明白你想抓他,我也想他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他已经被放出来了!我之前总想不明白这件事,总觉得他应该重新被关进去,可是、但是……”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开始动摇,原本就倾斜的天平在疾速倾倒。

    Saffron却笑了一声:“你忘了那些照片了吗?Freesia你是不是离开太久就真的忘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亲自动手杀了多少人,他又间接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吗?”

    季苍兰皱着眉,表情很烦躁:“不用,我已经辞职了——”

    “74个人,其中6个是他们火拼时被殃及的路人,3个是我们的人,你告诉我他们做错了什么?”

    季苍兰不想揭开他的伤疤,捏着惊痛的太阳穴:“Saffron我不是——”

    “LiNi,Mike,LIson.”

    他的话却又被横插,Saffron冷哼了一声:“你还记得Mike吗?你的师兄,我的搭档,就是Elie亲自动的手。”

    季苍兰安静下去,弓垂着的身躯有点僵硬。

    Saffron又问:“你还记得当年不完全统计的那些战乱里死了多少人吗?”

    “十五万三千八百一十三个。”季苍兰毫无平仄地回答。

    “如果没有他提供的武器,伤亡至少会减少四分之一!”Saffron语速稍快起来,“你真的觉得本来应该终身监禁的犯人才坐了五年牢就被假释,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吗?你看看现在,有两千个人面临沉海的生命危险,你觉得这样的疯子应该被放出来吗?”

    “这些我都没有忘,”季苍兰因为克制着情绪,嘴唇颤抖起来,面颊有些扭曲,“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逼他死!我知道你想抓他,但是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抓他,为什么一定要他死?!我只是想他活着!”

    “只有死人才不会逃走!那你怎么不去想那些已经死掉的人要怎么办?!多少人也希望他们还活着!”

    Saffron紧接着道:“你变了Freesia,你真的变了,五年的时间,真的让你变了很多。”

    “你变柔软了你知道吗?”他冷冷笑了一声,“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留下那个孩子!你有了孩子就和他有了羁绊,你已经不能理性思考了。”

    季苍兰死死咬着后槽牙,脸侧的血管隐隐跳痛起来,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通电话让他确信了,Saffron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捉闻炀,而是打算直接杀了他。

    良久的沉默后,Saffron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这件事你不要跟进了,也不要再联系我。两天后你们的婚礼上会有狙击手就位,你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会救你离开邮轮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季苍兰垂下手,手机摔落在地上,他也没有心情去捡起来,靠在身后冰冷的瓷砖墙上,大脑一片空白。

    “笃笃。”

    这时门被敲响了。

    他沉重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我睡醒了,你要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门外是闻炀的声音。

    季苍兰拉开门,飞扑过去,双腿夹在他腰间,一手圈住闻炀的脖颈,一手捧着他的脸。

    唇齿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动,两个人都吃痛地皱了下眉,但谁也没有分开的打算。

    舌尖纠缠着舌根,唾液彼此交缠,发出渍渍的水声。

    闻炀用力吸着他的舌头,季苍兰舌根都发麻痛起来,但这点痛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一记深吻结束,闻炀低喘了下,双手托在臀肉上,和他抵着额头,目光对在一起,挑眉笑起来:“对于早安吻来说是不是太热情了?”

    “没有,”季苍兰微笑着说,“只是刚刚有人告诉我两天后就是我们的婚礼,祝我新婚快乐,我太激动了。”

    闻炀噙着笑:“是吗,但我怕我的新郎逃跑,所以为你准备了礼物。”

    他说着,朝身后的保镖伸手,保镖在他掌心上放了一条细长的锁链。

    ·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苍兰还是被关在16层的套房里。门外加强了防守,连阳台也被封死,一直守着两个保镖,几乎24小时没有断过。

    在这期间,闻炀没有再犯过病,心情也很愉悦,虽然他没有表现的明显,但季苍兰感觉得出来。

    他没有反抗,但提了一项要求:他使用的手机和电脑闻炀都不能被监控。

    Saffron不跟他联系了,但符佟却可以,符佟就在Saffron的房子里住着,在默许下向季苍兰说着他们目前的行动。

    季苍兰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闻炀正动作优雅地坐在他对面切牛排。听完动作也没有停顿,耷着眼皮很专注地注视在牛排切面和刀叉的缝隙之间,仿佛不是在剖解一片三分熟的红肉,而是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下一笔要落于何处。

    等切完最后一块肉,微红的血水泊泊流光,才插了块肉进嘴里咀嚼起来。

    季苍兰就吃不了这么生的牛肉,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抱着牛生啃,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进去,有点想吐,但为了接下来愉快融洽的相处,还是忍住了。

    一直到闻炀把那盘肉吃到最后一块,留在盘子里的时候,用银叉陷进肉里,反手推到他嘴边:“吃吗?”

    季苍兰抿了嘴巴,闭着牙齿说话,很含混地说:“不要。”

    “那怎么一直盯着我?”闻炀重新把肉放进嘴里,话头止住,食不言贯彻到底。

    季苍兰有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看着自己盘子里反复煎炸过的肉排,觉得他们其实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除了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再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性格不同,成长经历更不会相符。

    闻炀虽然从小接受狼性教育,但又家境豪阔,即便他父亲怕他耽于玩乐逼迫他停止作画,但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起码都拿得出手,贵族礼仪也从始至终贯穿了血液。至少在季苍兰和他深入接触后的初期,都为他某些奢靡的习性暗暗咋舌过。

    而季苍兰自己就和他截然相反,除去和睦美满的童年,他几乎手头就没有富裕过,当初进警校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的死,一方面则是因为可以吃国家饭,饭碗端的要比任何工作都牢靠。

    后面从警校毕业入选国际刑警,在B国的时候刨去和闻炀相处时被包装起来的样子,西方国家高昂的物价悬于颅顶。为了攒钱,他一直勉强维持在拮据的温饱线上,直到这几年才好了一些。

    他心情突然有点复杂,抬起头问了闻炀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闻炀咽下最后一口肉,和他对视,缓缓拿了手边的餐帕在唇前沾了沾,随口问:“那又为什么是我?”

    季苍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敛了视线,无话可说了。

    闻炀吃完饭也不离席,很礼貌地等他吃完,但这种礼貌里又带着很多的不礼貌。比如一直把视线黏在季苍兰脸上。

    他加快咀嚼的速度,喝了最后一口水的时候,听到闻炀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把刚刚擦过嘴的餐帕叠起来,说:“房间里没有监控,电脑和电话都没有监听、监视,只是能捕捉到电话信号而已。”

    季苍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也没有很开心。

    闻炀注视了他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要去处理事情了。闻炀一直很忙,但说老实话季苍兰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又想到他的精神状况,不免有点担心。

    闻炀出门前,他把人叫住,在背后轻缓地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们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前不久也这么跟闻炀说过,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可是这个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却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宽的海面。

    季苍兰自己就是个被法律饶恕,却被人心囚禁的杀人犯,使得他对罪犯深恶痛绝。闻炀杀过人,杀过不止一个人,有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也有世俗意义上的坏人。他不光自己杀了人,他卖的那些违禁的枪械造成了更多本不应该存在的伤亡。

    或许这些伤亡今天不是闻炀导致的,明天就会变成另一个在其中牟利的军火商人。

    但偏偏今天就是闻炀。

    季苍兰在执行任务中不断看到那些作为控诉证据的照片,枪械代替了木棍、榴弹代替了陷阱、轰炸机代替了长途跋涉的辛劳与疲惫。

    这些走私的武器最终变成了两样东西,填满了火药的子弹和金灿灿的钞票。

    子弹射向人的太阳穴和心脏,钞票流进人的银行账户和呼吸的空气。

    闻炀吃的饭、开的车、穿的衣服,喝的每一口水、挣得每一分钱,都被已经散发了恶臭的黑血浸入了皮肉,使他整个人都生活在皑皑白骨之上精心搭建的黄金塔中。

    这五年的监禁确实对他造成了那些恶实现了报复,但又能以什么来定量他犯下的罪是否已经赎清?

    从道德上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法律上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理性层面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感性层面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

    当从方方面面季苍兰都说服不了自己应该和闻炀在一起,并且是长久的在一起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试图找到一个方向,寻求他们最终走到一起的结果。

    那一刻季苍兰听到了心脏重重的跳动声,有史以来的清晰。

    可他的煎熬和痛苦,在此刻被闻炀的稍作停留击溃。

    闻炀脚步在门前停住,手按在门把上,理所当然地说:“结婚,领证,生孩子,一直到死,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的一辈子。”

    季苍兰哑然地垂下手,闻炀推门出去。

    关门的声音震在耳中。

    季苍兰觉得有些疲惫,一步也走不动,拖着身躯像淋了雨的沙袋一样陷入沙发里。

    闻炀在门外靠了一下,很快就有保镖过来低声说:“医生在等您。”

    他解了袖口,手指灵巧修长地把衣服卷至半臂,下楼进入一个房间里,里面有心理医生在等着他。

    医生是个他出来后就聘请的,这次也跟上了船。

    见他进来,医生笑了笑,问:“今天也维持的不错。”

    闻炀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坐在她对面,眉宇间带着疲态:“马马虎虎。”

    医生问:“今天上午出现过幻觉吗?”

    “没有,”他回答。

    她又问:“幻听呢?”

    短暂地沉默后,闻炀说:“有过一次。”

    医生先问是什么时候,又问他听到了什么。

    “就在今天早上,”他闭着眼睛,眉心微微蹙着:“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说他爱我。”

    医生问:“我记得你说前不久他也这么说过,为什么觉得今早就是幻觉?”

    “因为他说的时候,像他真的爱我。”他这么回答。

    等闻炀出门后,医生在日常记录的册子上写下今天的详细对话,在那句“我爱你”旁打了个“?”,她不是很确实这是否是真的幻觉。

    正想着,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很快就挂断,但紧接着又响了三声。

    医生这才拿起听筒,叫了个名字:“Siren.”

    作者的话:tnt炸药量参考了哔哩哔哩一个tnt数量测试视频:BV1WD4y1g7ec,该视频内50吨炸了轮船,但是没完全炸毁,所以文内多加了10吨

    30

    昨天中午吃完饭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闻炀都一直没有回来。

    现在船停靠在佛罗伦萨码头,两小时后就会起航重新回到海域。

    季苍兰基本上一整天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看书,曲了长腿在沙发上,脸颊贴在膝头,整个人团成了一个不算丰满,干巴巴的球。

    这本书是一位作家沿着塞纳河游览欧洲的游记,书页停在某页,文字下有甲痕留下——

    【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了他。】

    他一夜没睡,眼眶胀痛,放下书起来喝了口水,继续在沙发上坐着,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房门被人推开,季苍兰朝那边看了一眼,进来的是保镖,手里拿着两套包裹严实的衣袋。

    对上他的视线,保镖沉声说:“是明天的礼服。”

    边说着,边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就离开了。

    季苍兰手肘靠着一边的膝头,手掌撑着脸垂了下眼。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可是他连两个人有没有未来都弄不明白,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另一半明天过后是否还能活着都无法清楚地预测。

    季苍兰觉得自己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得了婚前焦虑症。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演戏明天的流程——

    新人入场,等待神父宣誓,交换戒指,拥吻。

    没有再多的一步。

    无论有没有炸弹,他都希望那个保险箱永远都不会打开。

    Saffron的态度很明确,一旦闻炀要打开那个保险柜,狙击手就会开枪。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种奇异到有点古怪的叫声,像女人的狞笑。

    不过季苍兰已经习惯了,过去的十几天里,他每天都与这样的叫声为伴,是海鸥的鸣叫。

    他在套房里很无聊,每天都会拿着剩下的餐包去阳台上喂这种笑声奇怪的海鸟。

    季苍兰又坐了一阵子,缓过那种怪异的感觉,从餐桌上端了留在那里的餐包走出了阳台。

    船上已经下去了一大批旅客,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垂了眼睛下去,楼下另一间套房的阳台上停了三只鸟,两只海鸥和一只灰色的鸽子。

    两只气势汹汹的海鸥正仰着宽喙啄抢着鸽子的翅膀,鸽子的翅根已经被撕裂,干净的灰色羽毛上沾了红色的血。

    季苍兰正准备扔面包去把海鸥砸走,就看到楼下露出了一只迥劲苍白,布满疤痕的手臂,那只手上拿着一杆枪,枪对准了鸽子。

    他心口猛地一顿,出声道:“你要干什么?”

    “结束它的痛苦。”声音随之回答,低沉且醇厚,带着沉淀过的平静,但却不仅仅是沉寂的静,而是下了雪的山谷,危机四伏。

    季苍兰已经认出了来人:“但它是无辜的。”

    那杆枪又移动了,这次指向了海鸥。

    “你可以不用杀它的,”季苍兰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淡声说:“它们肚子饿了,要找吃的,这是自然规律。”

    他把干面包撕成不大的块儿,精准地落在海鸥脚边,海鸥扑棱了翅膀惊慌地跳远,鸽子趁机挣扎着飞向天际。

    过了一会儿,海鸥发现是投喂到嘴边的食物,又蹦着脚掌,探长黄色的喙,把面包啄了进去。

    楼下的枪被收了起来,又响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

    一个身形悍利高大的白发男人走了出来,季苍兰按着层高估计,逼近了两米,比闻炀还高,他在刚刚搬出的木椅上坐下。

    男人撑着手里那杆长枪,手就按在枪口上,他刚刚才上了膛,要是重击下走火,子弹就会立刻打穿手掌。

    季苍兰脸色变得苍白,从上俯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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