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我都独自在家,穿着大得离谱的拖鞋,套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小白裙,像一只孤独的蝴蝶,轻轻倚在阳台上。
喉咙里流淌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向楠教会我的歌。
那些旋律仿佛是时光的纽带,将我与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少年紧紧相连。
我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巷口,等待傍晚打球归来的白衣少年。
当他终于出现,汗水浸湿的衣衫在夕阳下泛着彩色的光,他冲着我露出那抹熟悉的笑容,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这便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独属于向楠的画面。
每一次等待,都带着满心的期待与欢喜,又夹杂着一丝害怕他不会出现的忐忑,可只要看到他的身影,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十五岁那年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仿佛是命运的一场恶作剧。
我蜷缩在昏暗的阁楼里,透过模糊的窗户,看着对面窗帘上纠缠的人影。
雨滴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将他们的轮廓晕染得像一幅模糊的水墨画。
向楠的白衬衫紧紧贴在少女背上,如同一只蜕下的蝉翼,那样单薄又刺眼。
当那个穿白裙的姑娘仰头时,发梢的水珠落进他敞开的领口,这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我机械地数着被雷声震落的茉莉花苞,一、二、三……
每数一个,心口的疼痛就加剧一分,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母亲为何总是把止痛药藏在麦片罐里
——
原来心痛真的可以如此真实,让我喘不过气来。
嫉妒、难过、失落,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李向阳,你会吻我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手紧紧攥着书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出来。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从那里看到嘲笑或厌恶。
眼前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那眼神让我更加慌乱。
“你在想什么呢,程茉莉?”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传来,却让我更加不安。
“男生,会吻女生吗?”我把目光投向地上的石头,周围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阳光也变得异常炽热,仿佛要将我灼烧。
这几分钟的沉默,像一个漫长的世纪,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我紧张的呼吸声和狂乱的心跳声。
突然,少年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青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这是李向阳第一次离我如此之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当他突然转身将我堵在巷口时,我后背蹭到的爬山虎正在分泌粘稠的汁液,那种黏腻的触感让我更加慌乱。
"你胸前的痣,"他的呼吸喷在我锁骨下方,"像不像被钉住的蝴蝶?"我感到心脏剧烈跳动,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蝉鸣在那一刻具象成金色的细针,穿透我棉布裙下沁汗的皮肤。
就在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时,他碾碎薄荷叶的指尖抵住我颤抖的唇,他的唇轻轻碰上,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青草的香味弥漫开来,温暖而又陌生。
既让我感到欣喜,又让我充满了迷茫。
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对他的异样情感。
“程茉莉,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李向阳低声说,虎牙划过耳垂像把未开刃的刀,目光却落在我胸前的痣上。
那颗墨色的痣,正好位于我锁骨下方,微微凸起,像是我心底最隐秘的秘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我浑身发凉,可那个潮湿的吻落在痣上时,我却鬼使神差地数清了他睫毛的数量:左眼
24
根,右眼
25
根,不对称得令人心慌。
也许是阁楼下面的少年的吻,我太过于期待,但是对于我来说又太过于遥远。
母亲发现我在阁楼藏了三十七个棱镜碎片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挥舞扫帚的瞬间,满墙绚丽的彩虹碎成尖锐的星光,在我小腿划出血色的银河。
疼痛从腿上传来,可心里的痛却更甚,那些碎片仿佛是我与向楠美好的回忆,如今被无情地打碎。
李向阳翻墙送来碘伏时,我正在拼凑向楠最后一封信的残片:“
伦敦从不下茉莉雨,倒是你的眼睛”
每拼凑一个字,心里就涌起一阵酸楚。
而李向阳却在这时频繁闯入我的视线,又让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我好奇这个冷冰冰的少年为何突然递来无微不至的关心。
深夜便利店冰柜嗡嗡作响,我隔着雾气看李向阳偷换临期牛奶。
"程茉莉。
"他突然把蛋糕砸向监控镜头,奶油在玻璃上绽开血色花朵,"你看,我们连叛逆都像在演拙劣的偶像剧。
"我在收银台底下摸到半支口红,母亲年轻时留下的玫瑰灰早已氧化成淤血的颜色。
对着破碎的棱镜涂抹时,李向阳的嗤笑惊飞了货架上的苍蝇:"别学那些女人,你锁骨下的痣比任何胭脂都好看。
"晨光刺破卷帘门缝隙时,我看见第一个顾客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穿校服的少女在酸奶柜前犹豫,她转身时辫梢扫落的茉莉花标本,正是向楠当年夹在我字典里的那朵。
初三的夏天结束了,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