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日光安静地洒进来,黑板还有上一堂课没擦乾净的粉笔痕迹。
林云靖坐在位子上,盯着课本很久,却没看进去一句话。
她的耳朵只要听见「陈予安」三个字,就会本能地偏头、视线闪避,然後……克制住所有表情变化。
这周,她没有出现在升旗台後,甚至没去社课。
她传讯息给社团g部,简短地打了一句:「家里有事,要请假。」
没有细节,没有解释,也没有那句标准的「不好意思」。
她不是第一次说谎,只是这次,她连修饰都懒了。
每天日常照旧:早自习、考试、午餐、晚餐、晚自习、回家;没有一个环节出错,连笔记都写得整整齐齐。
她还是会笑,会接话,会说「看情况,你们先去」这种不着痕迹的推辞句。
她知道,那全是演出来的。
她在走廊上拿着数学讲义,正准备走回教室时,听见後面几个男同学窃窃私语。
「欸欸欸,你们不觉得林云靖跟陈予安……」
「喔~我懂,每天一起走、一起去社团、一起留晚自习,超级暧昧~」
「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语气是开玩笑的、八卦的、无恶意的。
她却像是脑袋炸开一样,整个人当场冻住。
她没有回头,也没加快脚步,只是走回教室、坐下,翻开课本。
但她知道自己完了,因为她一秒都无法专注。
下午,她看到社团群组跳出新讯息:
【林云靖校内歌唱大赛你跟予安要不要报合唱?你们不是同班又很要好吗~】
她一个字也没回,只是关掉通知,然後猛然把手机丢回书包。
明明只是一句话,只是一个提问,只是一个玩笑。
——但她受不了,因为她再也无法假装不在乎了。
她开始喘不过气。
那天放学,她走进今天没有社课而空荡无人的社办,把门关上。
她终於无法再假装什麽都没发生。
她的思绪开始崩裂,把脸埋进膝盖里,没有哭泣,却像是某种无声的哀鸣。
——我想要靠近、想要被理解、想要一直听他唱歌。
——我不能,我不可以,我没有资格。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我是假的,我是演出来的,全都是假的。
——我不能ai,我会变回那个真实的我——丑陋不堪、自私脆弱、没人喜欢的我。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她坐了很久,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打扰。
她收拾东西,回到七班教室,郭姮正好看了她一眼,像是要问什麽。
她笑了笑,挥手表示「没事」。
她做得很好,像往常一样好;虽然她发现自己对着陈予安,已经快要笑不出来。
因为她不敢承认——
原来那个不堪的自己,这麽渴望被ai。
她必须逃,逃得更远。逃到自己无法轻易靠近他的距离。
逃到连喜欢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的地方。
隔天,社团g部在群组里发了通知:
【每年由流音社主办的校内歌唱大赛,报名要开始罗~有独唱组跟合唱组,会先办预赛,大家踊跃参加一下,这周内回报组别跟曲目。】
林云靖看着讯息,原本是要关掉的。
但下一秒,一则私讯跳了出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报合唱组?我们可以找一首你喜欢的歌。】
是陈予安。
她的心跳顿了一拍。
【可以先听听再决定。没有压力。】
他又补了一句,就像他这个人一贯的方式:轻快又温柔,从不多问,从不b近。
——就是这样,她才更害怕。
她思考了很久,手指不自觉地在手机边缘反覆摩挲。
她想拒绝。理由随便想都有一百个,可以很好的说服自己跟对方:「我最近忙」、「我不喜欢舞台」、「合唱要练很多次」、「大家会怎麽想」。
……但,当她想点开讯息那一刻,内心浮现一声刺耳的反问:「你怕什麽?你不是最会假装不在乎了吗?是怕太靠近会忍不住,还是怕承认自己想靠近?」
她想起他每次停在原地,不靠近也不远离的眼神;不强求,也不可怜,只是一种单纯的、让人心碎的诚恳。
她终於回了一句:【好。看歌再决定。】
下一秒,她收到了他的回覆:【放学後基地见~我有准备歌单!】
她愣住。
他居然早就预设了她「会答应」。像是信任,又像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坚持。
她阖上手机,靠在座位椅背上,深x1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步很危险,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把这份「喜欢」妥善锁进最深处、她可能会……更在乎他。
但她也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无法装作「不在乎」。
就这一次,就这麽一次——
她想稍微靠近一点,看看自己会不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