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印纸质报告……]

    这么多天下来，秋子柠只听过“检测失败”四个刺耳的大字。

    现在终于正常了，她躺在狭小的检测仪器中，松口气般咧开嘴角笑了，喜悦的情绪伴随着难以置信，甚至变得忐忑。

    仪器在检测完后慢慢将床体推了出去，秋子柠立刻站起来，检测服都没脱，便跑到出报告的位置。

    德川良子也很惊讶欣喜。

    她站在旁边，激动的拍着秋子柠的肩膀，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的病例要是拿到研究院去，一定是非常珍贵的案例材料，老师他终于——”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秋子柠看她提起周正时突然变得暗淡勉强的笑容，心下了然。

    她拍了拍德川良子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师徒没有隔夜仇，我去帮你叫他？”

    “呃。”德川良子闷闷的应了一声。

    周正听到秋子柠这次的精神力检查居然全程顺利，也十分激动。

    他立即站起身来，小跑着把过来喊他的秋子柠都甩下了，只是进屋后和德川良子站在一起研究报告时的气氛有些奇怪。

    周正拿着报告，手里握着摘下的眼镜，神情十分激动。

    他用眼镜腿指着上面一排排的数字，嘴里念念叨叨，手指下意识的指了指德川良子：“去把秋子柠之前的报告全拿过来。”

    话一说完，周正立刻顿了下，嘴巴崩得死死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德川良子低着头，也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大方洒脱，只一言不发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摞资料，推给周正。

    她声音闷沉沉的，“这都是。”

    周正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秋子柠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连呼吸都放轻了。

    周正垂着头，在一页页报告上来回比对，研究了好一会儿。

    秋子柠看着他拧得越来越紧的眉心，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忍不住问：“周医生，我这能算恢复正常了吗？”

    周正没抬头，只说道：“只看报告的话，算吧。可是这些数据是怎么就突然恢复正常的呢？”

    周正是典型的研究型学者。

    根据秋子柠的自身经历来说，普通医生看病是先问，然后让做检查。

    不论是血检尿检还是各种仪器各种检查方式，出来的检查报告都是最主要最核心的诊断依据。

    这里其实也差不多。

    但周正不仅会追“其所然”，还会研究“其所以然”。

    秋子柠见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念念叨叨的抱起一堆报告，直接往外走了。

    德川良子站在原地，看着周正的背影，眼里神色复杂，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秋子柠这会儿也不着急问结果，她拍了拍德川良子的肩，轻声道：“聊会天吗？”

    第27章

    柳暗花明

    德川良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肩膀一垮，在仪器的推入式床上坐下。

    秋子柠陪着坐在她旁边，眉眼低垂，看向地面。

    等了好一会儿，德川良子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秋子柠便也没追问。

    房间内，光线明亮，却也寂静如水。

    “老师他……”德川良子声音闷闷的，嗫喏道，“他想推荐我进医学研究院。”

    “嗯。”秋子柠点点头。

    这事她知道，周正说打算把她的病例带去研究院时，当着她的面跟德川良子说过，但当时德川良子好像不太愿意。

    秋子柠问：“你想留在周医生这？”

    德川良子缓缓道：“是的。但是老师很坚持，我回去也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不能辜负老师的栽培和期望。”

    秋子柠微叹，心里很羡慕周医生和德川良子的师生之情，更羡慕他们能在这个行业发展。

    一对比现在的自己……再找不到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她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秋子柠感觉有些不予外人道的心酸。

    德川良子低着头，继续道：“可是，今天研究院那边联系老师，说出了点新情况。”

    “名额没有了？”秋子柠猜道。

    德川良子却摇摇头，“要是没有了，其实更好吧。我就可以留在老师身边了。”

    “那是怎么了？”

    “是军部。”德川良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解释道：“军部总部和医学研究院共同下达指令，计划准备用三年的时间，培养出一支可以前线作战的医疗军队。1022星球的研究院拿到了三个名额，老师帮我争取到了。”

    “前线作战的医疗军队？”秋子柠疑惑道：“和一般的军医有什么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德川良子抬起头，“军医属于后勤人员，虽然也跟着部队上前线救死扶伤，但并不需要直接抵达战火区作战。”

    “医疗军队需要？”

    “是的。星际联邦政府研究了一批新型机甲，编号KMU-340，就是医疗军队的专用作战机甲。”

    德川良子又叹了口气，伸手扯下胸前的铭牌，扔在一边。

    “我不是贪生怕死不敢上前线，我也知道对一名Beta来说，这种机会有多宝贵。老师一直跟我强调去了研究院之后要好好努力，然后争取机会去军部任职。但相比这些，我觉得老师更重要！”

    秋子柠看着德川良子抹了把脸，神情很是难过。

    她说：“我十六岁时跟着他学习，到现在，十多年了吧。你别看他似乎挺年轻身体挺健康硬朗的，他其实已经快60岁了。没有老伴，膝下无子，如果现在我去了军部，还是需要驻扎前线的新编队伍……”

    秋子柠看见她闭上眼睛，难过的摇了摇头，“恐怕在服役期间，我都很难回来再看他一眼了。”

    “但是周医生坚持让你去？”秋子柠将手掌放到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们是因为这个才发生争执的？”

    “嗯。我宁愿去研究院，至少每天下班都可以回来看看。”德川良子点点头，有些无奈，“但是老师非常固执，甚至已经开始给这里招聘新的医疗人员当助手了。”

    秋子柠跟着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她一个外人也劝不了什么，只能当个安静的聆听者，听对方发泄发泄情绪。

    然而德川良子话音刚落，周正便敲了敲门，抱着刚刚拿走的资料的又走了回来。

    这里是他自己的医院，进出从不敲门的。

    秋子柠和德川良子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不是听到了刚刚的谈话。

    周正推了推眼镜，神色正常无异。

    他看向秋子柠，郑重道：“我刚刚简单研究了下，报告上的数据如果准确无误的话，你的精神力现在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

    秋子柠如释重负，眉眼瞬间舒展开，然而脸上的笑意刚刚扬起，便听见周正一个“但是”。

    他说：“你的情况太特殊了，所以报告只能当做参考之一，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后面还会不会再次出现意外症状。”

    “而且还有一点。”

    周正指着两份对比报告上的数据，一边示意给秋子柠看，一边说解释道：“在发生暴动之前，你的精神力是的D级，能查到的各项数值都很稳定。但是之后的每一天，你的精神力阈值都在上涨。”

    “截止最后一次检测，也就是刚刚，你的精神力等级已经达到了A+了。”

    除了新报告，这些数据其实秋子柠自己也研究过。

    她沉思片刻，推测出周正可能想要表达的结论：“所以您的意思是，只根据我之前的发病表现和这些，仍然无法肯定我现在这种状态是否正常，或者说是否健康？”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周正推了下眼镜，“我已经约好了研究院那边的时间，准备明天过去，你明天能腾出一整天来吗？”

    “当然。”秋子柠点点头。

    “那最好，你去了可以继续做检查，保证报告数据的参考连续性。顺便把抑制剂也配制两支出来，以防万一。”

    周正说完后转头看向德川良子，顿了顿，才慢慢说：“良子，你跟我出来下，我们好好谈谈。”

    ******

    从周正的医院离开之后，秋子柠直接回了家。

    今天这一整天过得可谓是跌宕起伏，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而且还有意外之喜。

    至少目前为止，她的精神力阈值已经平稳下来了，而且直接从D级变为了A+，如果后续不出现问题的话，大概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秋子柠站在车前，踮脚往顶窗看去。

    早上那辆车硬生生的压在她头顶，也不知道弄坏了车子的外壳没有。

    她伸出手臂摸了摸，似乎没在顶窗周围摸到什么划痕，肉眼看的话，也看不出丝毫破损。

    秋子柠围着车子绕了一圈，发现只有驾驶位一侧的车门把手上有一条很淡的刻痕。

    是早上那帮人拿光子枪弄上去的。

    当时光束像切割机一样，在脸侧的车窗玻璃上划过时，发出的令人心惊的“嗞嗞”声，还有刺目的白光。

    秋子柠想起来，仍然心下戚戚然，如果不是刑挚的车足够坚固的话，她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会在哪呢。

    秋子柠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刻痕，心里十分抱歉，掏出光脑照了一张照片后，老老实实的给刑挚发了过去。

    回家之后，她看着并不十分宽敞的但却足够温暖的房间，终于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

    秋子柠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将浴缸放满，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

    “呼——”

    秋子柠闭上眼睛，慢慢呼出一口热气。

    然而澡泡了没多久，光脑便响起一个全息影响的通讯请求——

    是刑挚。

    秋子柠连忙从浴缸里爬起来，迅速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换好衣服。

    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她习惯吹风，不喜欢用这里的速干机，便拿干毛巾胡乱抓了两把。

    另一边，刑挚刚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便看见秋子柠发来的照片。

    他瞥了一眼秋子柠的定位，确认其处于安全区域内后，便果断发出全息通讯的请求。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星星点点的光开始汇聚。

    刑挚看着面前的湿发披肩、面泛潮红的女人，狠狠一怔，立刻撇过头。

    “你刚刚在洗澡？”

    “嗯。洗完了，只是头发还没擦干。”秋子柠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吗？”

    怎么了？

    对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而言，还有什么会比突然看见一个刚刚出浴的Omega来得更浮想联翩的事呢？

    而且这个人他不久之前才标记过……

    刑挚抿了抿唇，试图收敛住心里异样的情绪，便顺手抓过水果篮里的青柠啃了一口。

    清冽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开来，几乎和秋子柠的信息素一样。

    过于熟悉的滋味让刑挚立刻将其放下，感觉更不自在了。

    他咬咬牙，暗骂了杰斯一句。

    前线士兵的生活条件好得很，提什么改善伙食，说什么进口水果！

    第28章

    情不自知

    秋子柠看着刑挚反常的表情，有些疑惑。

    她迅速低头，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确认穿着整齐连衬衣的扣子都扣到了锁骨的高度，绝对没有露点，非常规矩。

    除了头发有点湿之外。

    不过，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秋子柠歪歪头，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秋子柠瞧着刑挚突然又咳了好几下之后，才慢慢将头转了回来。

    他轻启薄唇，脸上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佯装平淡的吐出两个字：“没事。”

    就是耳朵根连到颈部的那一侧皮肤有点泛红。

    “你是不是生病了？”秋子柠关切道，“我好像每次和你说话你都会咳。”

    “没有生病。”

    “那个……”刑挚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身体僵硬了一秒之后，他迅速掏出光脑，手指一划指着上面的图片，样子特别作古正经。

    他问：“这是什么？”

    秋子柠伸了伸脖子，看见刑挚指着的，是不久之前她才发去的车把手被轻微破坏的照片。

    “是你的车呀。”秋子柠有些抱歉，解释道：“上面的痕迹是被早上那些人用枪弄的。不过就只有这里，其他地方我检查了下，应该都没事。”

    “嗯。”刑挚点点头，瞥了一眼照片之后，若有所思道：“是光量子作用的小型枪械，型号KU-36，研发历史约105年，半自动蓄能且光束切割直径坐高能达到2.2厘米。但是——”

    “民用非法。”

    “呃……什么意思呀？你不是说合区是无政府管辖地带吗？”

    秋子柠慢慢眨了下眼睛，对这些完全不了解的她愣了神，没怎么听懂，望着刑挚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疑惑。

    刑挚却没有再多解释。

    黑区的确属于无政府管辖地带，而且如果是一般人遇到秋子柠的这种状况，大多只能埋头认栽。

    他任职于军部，职权范围也只限制在军部，若想直接插手当地政府的管理，虽然理论上并不是不可以，但名不正言不顺，会有很多不便之处，处理起来不仅耗时耗力，还可能会导致军部和地方政府的关系僵化。

    黑区无论再怎么乱，地界也属于1022星球。

    刑挚身为军事负责人，在做这种越权的事情之前，需要考虑的东西不得不更多一些。

    不过，整个星际联邦的武器使用都归军部管。

    一旦发现有非法使用武器弹药的情况，军部就可以直接执法逮捕非法持有且使用的人员，无需再跟当地管理局打招呼了。

    刑挚在心里合计着，打算一会儿先把车载监控调出来，然后再跟留在1022星球的杰斯打声招呼，直接去抓人。

    车上被留下了什么刻痕一点都不重要，主要是……

    刑挚目光灼灼，在秋子柠身上扫视了好几圈，眼神中带着让秋子柠看不懂深意。

    他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你没事就行。”

    许是刑挚的眼神太温柔了，许是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太过亲密了，秋子柠心里一跳，嘴巴张了张，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立刻下意识的低了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心跳似乎也快了一拍。

    秋子柠职业习惯性的把上自己的手腕，数了数脉搏。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异性突如其来的关切，也不是不知道该怎处理这种带了点暧昧的话，但是不知怎么的，逃避反而像种默许……

    秋子柠以前生得白净，红唇细腰大长腿，性子又淡淡的，是个很不一样的冰山美女。

    当了医生披上白大褂之后，更是平添了一种特别的制服诱惑感，身边从不缺献殷勤的男性。

    夸张点的说，她甚至还挺擅长礼貌并委婉的拒绝这种暧昧示好的。

    只是面对刑挚这种同样冷淡直白的类型，而且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逾越的关心的时候，她反而有些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对方真的有那么点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