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姜淮璟沉默良久，才迟疑道：“阿姐…我想参军…”

    这话像一个惊雷狠狠地打下来，姜瑾岚吓得险些从石凳上摔下去，嘴唇发抖，惊愕的望着姜淮璟。

    “你说什么...”

    “我想参军！”

    姜淮璟抬起眸子凝视着她，眼中带着坚定的光芒。

    姜瑾岚眼眶通红，瞪大眼睛看着姜淮璟，“姜淮璟！我不准！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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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从军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淮璟会想要去参军，如果早知有这一日，她定不会让淮璟同她父亲曾经的那些亲信接触！

    一想到他可能会同爹爹一样身消沙场，这心都痛的要崩裂开来，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姜瑾岚觉得姜淮璟那坚定的眼神太过刺眼，她的心痛极了，衣袖一甩，便想离开此处，哪料姜淮璟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放她离开。

    “阿姐…”

    姜瑾岚不肯转过头。

    见她香肩颤抖，姜淮璟便知晓，他惹阿姐落泪了，心疼愧疚之下，他没经大脑的思考，就把姜瑾岚拥进了怀里。

    瞧着眼前的东西变成某人的衣襟，姜瑾岚惊讶的都忘记了哭，她现在才发现，那小时候都是由她护在怀里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能揽她入怀的儿郎。

    “阿姐…莫哭…”

    他晓得姜瑾岚的担忧害怕，但也有自己的理由，至于是什么促使他做下这个决定，还要从前几日发生的事说起。

    姜淮璟所去的学堂中有三位世家公子与他最是不对头，兵部尚书之子徐岩，兵部侍郎之子徐寿，还有那礼部侍郎之子曹鸿卓。

    徐岩徐寿是表亲，与那曹鸿卓因为家世强大，乃上京的三个小霸王。

    申时为学堂放课的时间，那三小公子趁他独身一人，连拉带拽把姜淮璟拉到了巷子里，对着他一顿冷嘲热讽，什么叫花子，什么攀高枝儿…

    姜淮璟不欲争辩，可他们最看不过的就是他那一副温润如玉，高岭之花的样子，于是徐岩招呼其余两人企图对他动手，他们那点功夫对于姜淮璟来说就是花拳绣腿，没个一招两式就被他打趴下了。

    如此那三人心有不甘，回去之后定要向家里告状，于是没多久那三家便派人登府来找姜瑾岚要个说法。

    照理说那几个小公子是活该，姜瑾岚本着姜淮璟打回去了就不想再同他们多翻计较，谁料那徐尚书竟在皇上面前参她嚣张跋扈，纵弟行凶。

    姜瑾岚本就因着姜淮璟受辱一事心底存着气，那徐尚书参她就算了，左右是她名声不好，挨不着亲人的事。

    可他们欺人太甚，那三个小公子竟然堵在郡主府门前扯她老子娘，这不是梗着脖子让她打嘛。

    三人前脚在还郡主府门口咒骂呢，后脚就被捆了，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姜瑾岚命侍卫用那带刺的木板将那三张嘴打的直冒血，牙都掉了几颗，丢了里子失了面子。

    打完后三小公子就被扣在了郡主府，仆人来接都不行，非要那当爹娘的亲自来赔礼道歉才肯放。

    皇上的本意是打也打了，把人放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话儿还没传到郡主府呢就被太后给骂了一通。

    “哀家可怜的淳儿被那几个泼赖小子如此羞辱！死了都不得安生！岚儿打他们几板子都是轻的！”

    皇帝无奈呀，这边太后给他施压，那边臣子怪他偏袒，扬言要辞官回乡。

    本以为这事要僵持个几日，出人意料的是，三公子被扣的第二日那几个府里的夫人就亲自登门来赔礼道歉，将自家公子接了回去。

    原是姜瑾岚进宫面圣，将那三子的口供公之于众，痛斥徐尚书他们欺她无父无母，纵容自家小公子肆意辱骂她的亲人。

    “臣女左右这一条命，大不了不要了，也得给臣女那可怜的爹娘和弟弟要个公道！”

    徐尚书和两位侍郎看了供词，又被其他同僚指责，具是老脸一红，心底咒骂自家那没用的东西，生怕被那几个言官抓住把柄，下朝后赶忙让自家夫人次日去赔礼道歉将人接回来。

    其实这事是姜淮璟惹出来的，如果他当时忍住没还手也许就没有这码事，如果他能力强大，足够让那些人忌惮，也没这码子事。

    但是对于前者的懦弱忍让，姜淮璟必然要选择后者，他并不想再做阿姐羽翼之下的雏鸟，而是成为她的天，任她翱翔。

    “早知你要参军，倒不如将你扔在那梅树下自生自灭，也好过…”也好过我整日受那提心吊胆的相思之苦。

    后面那些心里话她自是无法说出口，这份感情叫人听见，怕是要嘲她老牛吃嫩草，捡回稚子不安好心。

    “阿姐…我心中一直在思考，为了你我该如何做，淮璟不能终日做你怀里的那个小乞丐，我已然长大，该换我护着你了。”

    他如何再让阿姐为他抛头露面，那大殿理应他去上。

    姜淮璟说的却是在理，可理是理，私心是私心，便是护他一辈子又如何，“若你出了事，阿姐怎么办！”

    “淮璟定会等到阿姐出嫁的。”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难受，明明两心相悦，却都浑然不知。

    姜瑾岚眸色趋于黯然，她这老姑娘，还指望人家年轻的少年儿郎，欢喜她不成。

    “你放开我…”

    姜瑾岚一挣扎，姜淮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下不舍但还是放开了手，嘴唇轻启，他还欲再说什么，那进了房间的人便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姜淮璟担心她，但今日还需去学堂，想着阿姐一时也不会想要见他，便先离开了。

    卧房内，水珠儿啪嗒啪嗒的掉在上好的紫檀木圆桌上，姜瑾岚绞着手指，满脑子都是姜淮璟参军的事。

    姜淮璟是独立的一个人，并不是谁的所有物，她不能更不该剥夺他所追寻的一切，她当然可以反对，姜淮璟最终也会妥协，可这样的话，她当初就不该寻他回来。

    姜瑾岚擦擦眼泪，自拔步床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唤彩环进来梳了妆，着了正式的宫服，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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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鸟

    御书房中充斥着独属于沉香的那种清凉甘甜，如丝如缕，能直入肺腑，亦沁人心脾的香气。

    透过浅薄的烟雾，皇帝瞧着端跪于地的女子，手掌抚过桌案上的诏书，不禁哑然，“岚儿，你当真要为了他做到这般地步。”

    姜瑾岚俯身，磕头，表达着她的肯定。

    姜恒，也就是上任大将军，为国捐躯之时，皇帝曾立下诏书，念姜家只有一女瑾岚，若此女昔日诞下男婴便可无需立功，承袭大将军之位。

    如今，姜瑾岚要为了一个捡回来的乞丐拿着诏书来寻他兑现这个允诺。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

    若是姜瑾岚为了自己的孩儿来求这份恩赐，他必然二话不说允了，可这姜淮璟，他只是个外男。

    一想到姜瑾岚自小便有主意，皇帝只得苦口婆心劝她，怕她日后追悔莫及。

    “你这般为他，当真值得？这是你父亲为你换回来的恩赐，可是只此一次！”

    想起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姜瑾岚这心就是一颤，但还是坚定回答：“值得！但岚儿并不想让淮璟立即承袭，岚儿会送他去参军，若来日立下战功，还望皇伯伯能将封赏赐给他，若不曾立功，或…身陨战场，便权当他没这个命…”

    男儿都是有骨气的，更何况淮璟是个倔强的，她贸然为他求来了爵位，他定然是不会要。

    劝说无果皇帝只得深深叹了口气，众人皆知，岚丫头对她那璟弟历来都是掏着心窝子的疼。

    “罢了，朕便盼着他不负你所望吧。”

    姜瑾岚磕头谢恩，出了御书房又去了趟长春宫，同太后说了自己的决定，太后拉着她的手，只轻轻问了一句，“岚儿，你对他，当真是姐弟情意吗？”

    姜瑾岚言语闪躲，囫囵回了话儿便逃回了郡主府。

    她年长淮璟六岁，又是他阿姐，有何脸面承认自己的心思，况且姜淮璟对她也并无男女之情，她便将这份感情藏于心底，一直做他的阿姐便好。

    换下宫服，姜瑾岚歪在榻上望着窗外树枝上的鸟雀出了神儿，又要入冬了…

    一眨眼，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就这般望着，瞧着，天突然阴了，淅淅沥沥下起了绵绵细雨，她自窗棂伸出手，接住这秋末的雨水，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姜瑾岚寻声看去，是姜淮璟回来了，见他淋在雨中姜瑾岚赶忙起身开门。

    “阿姐！你莫动！待我过去！”

    姜瑾岚闻声收回迈出门槛的绣鞋，乖乖站在原地。

    姜淮璟加快脚步，鞋底踩在雨水中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衣袂划过，细雨中柔暖与冰凉交织，姜瑾岚拽住他的手，将他拉进房，关上了门。

    柔软的手巾罩住他的头顶，纤纤玉指隔着布料在他发丝之间穿梭，姜瑾岚面带责备，语气中却带着心疼，“今日怎回来这般早，也不知撑个伞。”

    腿上的手指攒了又攒，姜淮璟克制住想环上面前那只柳腰的冲动，声音有些沙哑，“淮璟不放心阿姐，便同先生告了假…”

    手上动作一僵，姜瑾岚眼眶微红，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幽怨，“难为你还担心我，也不知气着我的时候是如何想的…”

    “阿姐…”

    他自是不愿气她分毫，实在是情非得已。

    “你莫说了。”

    头发已经擦干，姜瑾岚取过木梳，顺着那凌乱的发丝梳过，她沉默良久，说道：“我允你去参军，明日秋狝，你便好好表现吧。”

    姜淮璟眼睛噌的一亮，心中那炽热的情感就快要挣破胸口，他克制再克制，双手紧紧扒住椅子边缘，指尖所用力度，将那椅面下侧都扣了几个凹陷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将贴未贴地，虚虚地，埋在她的腰间，细细轻嗅。

    “阿姐…”

    若来日淮璟功成名就，阿姐还未觅的郎君，便委身下嫁，做淮璟的妻吧…

    那扰人心烦的细雨临近傍晚才停，用过晚膳后姜淮璟在姜瑾岚院儿里又磨蹭到戌时才回自己房。

    他走后姜瑾岚预备歇下，脱衣时藏在胸口的小木鸟便掉了出来，这才想起又忘记送给姜淮璟了，怕等到明日又忘记这码事，便穿回外衫准备给他送过去。

    房门一打开，守在门外的彩玲彩环便迎了上来，姜瑾岚吩咐她们无需跟着她，自己去了隔壁院子。

    透过窗户上的光亮便能知晓姜淮璟还未歇下，姜瑾岚轻轻扣门，等了大约几个呼吸屋内没有传出声响。

    姜瑾岚不禁疑惑，还未熄灯，应该还没休息才对啊，于是她又扣了扣，等了几息还是没有回应，心下担忧姜淮璟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情急之下便直接推开了门。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待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姜瑾岚直接呆傻在地。

    房中缭绕着淡淡的雾气，散发着暧昧的温度。

    姜瑾岚透过朦胧的雾气能看见不着寸缕的姜淮璟双脚一上一下的，踩在浴桶旁边的阶梯上，瞪着那满是震惊的双眼看着她。

    那一瞬，整个室内鸦雀无声，两人都面色通红，羞臊的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姜淮璟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到了浴桶内侧，遮住赤裸的身子，羞臊的喊了一声：“阿姐！”

    从姜瑾岚房里回来后，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姜淮璟怕淋雨染了风寒这才想着泡个热水澡，约莫是泡的太舒服了，一不小心他便睡着了，待隐约听到敲门声后，姜淮璟见门外那身影像是他的阿姐，便想赶紧起来将衣服穿好，哪成想人竟然直接推门进来了。

    姜瑾岚话都说不出来，脚跟粘在地上一样，废了吃奶得劲她才踏出门槛，哐的一声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姜瑾岚捂着烫的要命的脸蛋，吞了好几下口水，再一看那木鸟还在手里，待她开了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什么，急慌慌的将那木鸟扔给姜淮璟，连门都没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院子。

    好在姜淮璟在她第二次破门而入之前就穿好了里衣，瞅着手里那憨态可掬的小木鸟，姜淮璟却半分都没觉得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