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沉稳持重的唐律师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没理由不相信,“那行吧,我要回去认真感谢这位小田先生,他救了天天的命,我们得知恩图报。”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漫天恢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还很脆弱,需要靠补液续命。医生为她检查了一下之后,她也终于从ICU里面出来,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江海燕在她的病床前趴着,她的手抖动了一下,那里还夹着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夹子。江海燕醒来,看到漫天睁着眼睛,虽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她还是感到欣慰,“天天,你可醒了,吓死妈妈了。”
漫天强打着精神,“妈,我没事的,您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昨晚看到小路发的那条微博,我要被吓死了。”她的惊恐还没有完全褪去,如今的欣慰占了上风,“我和你蓝叔叔连夜赶来了北京,就是想看看我的傻丫头到底怎么了。现在星河他们都不在,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失血过多?”
漫天有点虚弱,“妈,我真的没事儿,就是献血过量了。”
江海燕也不再刨根问底,“傻孩子,献血最多800cc,你这是献了多少啊?多亏小田为你输血,因为他给你输血一升,加上熬夜,这会儿他也有点体弱,休息去了。”
“您都知道了?”漫天问得小心翼翼。
江海燕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什么了?门外有三个小伙子,我知道,唐律师出局了,那么另外两个,小路和小田,哪个是你的男朋友?”
漫天的脸色有点微红,她闭上了眼睛,昨晚发生的惊悚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没有心情去谈论儿女私情,“妈,我饿了,我想吃您包的饺子,您帮我包点吧。”
江海燕笑着点头,“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包饺子吃去。”
田沐宸十分殷勤,他告诉江海燕他和漫天住在一起,他让司机把江海燕和蓝鸿铭连带自己送到了他们的合租房里。他说医院不允许长时间探视,便带着两位老人地离开了。
江海燕等人出来之后,路星河进了病房,他看到苍白憔悴的漫天,眼睛又红了,“小天儿,你终于醒了。”
漫天的脸没有血色,她轻声说,“星河,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路星河坐在病床边,抓住漫天的手,“你说,我听着。医生说你现在身体虚弱,我们不能打搅你太久,一会儿我就得离开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漫天望着路星河发红的眼眶,“当我听说裴恬恬为你自杀的事情,我特别震惊,甚至感到害怕。我不希望未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中间还有裴恬恬。我从不知道,对一个人用情至深可以到达这样的地步。昨晚的事情,我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你对她许诺过什么,或者路总对她许诺过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们到此为止吧,让伤害也到此为止。”
路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漫天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滑过耳旁,落到枕头上,“我是说,咱们分手吧。和你交往,我顶着很大的压力,来自己路总的,来自我自己内心深处的,现在还多了裴家的。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可是裴家的势力根深叶茂,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懦弱,想妥协,我是真的不愿意这样了。我不愿意你为我得罪路总,更不愿意你为我得罪裴家和伯年。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的。其实相爱并不一定朝朝暮暮,只要彼此安好,也是一种守望。”
路星河闭上眼睛,心里是苦涩的味道,“你昨天还说会努力靠近我,难道今天你的信念就崩塌了?”
漫天的眼睛噙满泪花,“星河,我是个胆小怕死的,我不想自己未来生活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中。我不知道昨天那样的事情还会不会重演,我真的害怕,我的信念崩塌了吗?我从来都没有信念的。我从跟你在一起开始,我就是没有尊严的,我是个小情儿,我是个床上用品,我就是你的玩物。现在你说你爱上了我,你为了我付出了很多,对不起,我还不起,我高攀不起。”漫天哽咽着,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如果你希望我未来平安,那么就请放了我吧,我认为生命比爱情更可贵,人要是没了,要爱情做什么?”
这时,路渝的电话打了过来,路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妈。”
“那姑娘醒了吗?”路渝的话冷冰冰的,好像极寒天气里的冰凌花。
路星河闷哼一声。
“你把电话给那姑娘,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她说。”
路星河看了漫天一眼,“她现在身体虚弱,不方便接听电话。”
“只说几句话,不会影响她休息。”路渝的语气不容置疑。
漫天看到路星河为难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她说,“路总是不是有话单独跟我说,麻烦你帮我擦一下眼泪,把手机放我耳边吧。”
路星河去了纸巾,轻轻为她擦拭眼泪,看着她如雪的苍白面孔,他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他把手机放好,本想开免提,却被漫天拒绝了,“放心吧,星河,你先出去一下,路总只是想跟我单聊几句。”
“路总,我是林漫天,您说吧。”看着路星河把门关上,漫天才缓缓开口。
“好,我就长话短说。第一,我不承认你和星河的爱情,我会以个人名义补偿你一笔钱,你从他的世界消失。第二,裴家的事情,建议你私了,得罪老贵族的话,你和你家人的后半生都不会很安乐。第三,关于鱼明嘴度假村,我会授权集团妥善处理,那两家客栈就算是你的父母共度余生的保障。”路渝说这些话就好像没有一点感情的机器。
漫天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滑落了,“路总,经历过昨晚的惊心动魄,我的确害怕极了。我刚才已经跟他提了分手,而且我有办法让他死心。我是真心爱他,悲欢离合也是命运捉弄,我不需要您的补偿。关于裴家的事情,私了可以。我可以不避讳地告诉您,昨晚的事情,我的手机有录音,自动上传云端。关于鱼明嘴,谢谢路总,江女士合理合法地经营客栈,据我所知,她和路星河是合作关系,每年都分红,我从来不参与,您和路先生说就好。其他的,我无话可说,祝您安好。”
路渝没有惊讶,“好,那我等星河回来吃饭。裴家的事情,会有人联系你,既然握着证据,我不介意你狮子大开口。”
漫天听到这句,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共鸣,“谢谢路总。”
只要跟路渝和路星河无关的事情,路渝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然后给当事人建设性建议。
挂断电话,路星河从外面走进来,“路总跟你说什么了?”
漫天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就是问候了一句。星河,我现在觉得很累,想睡一会儿。”
路星河轻叹一口气,“好吧,医生也说,你需要休息。下一次探视,是晚上六点半,到时候我再来看你。护工我找好了,一会儿就过来。”
漫天点点头,“好。”
看着路星河离开,漫天在脑海中开始思考和路星河冷战并分手的事情,她是胆小鬼,她认真思考了路渝说的话,也许路渝帮她分析的,正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她是鸡蛋,路渝和裴家是石头,她不敢抵命去拿鸡蛋碰石头。在这样的花花世界,在这样的社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或许是一个明智的理智的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她想过和路星河白头到老,一起去看夕阳,看落花,可是她们之间的鸿沟,她不愿意去跨越了。路渝的态度很决绝,她的爱情注定不能得到来自他家人的祝福。她本来不在乎这些事情的,尤其是家庭,可是她看过太多被婆婆拆散的恩爱夫妻,她十分清楚男人不会因为妻子抛弃母亲。
她想得累了,渐渐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被按在手术台上,无影灯打开,她睁不开眼睛。她被人注射了麻药,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她也看不清眼前带着口罩为她做手术的人。那些人从她的肚子里剥离出来她的内脏,还拎起来血粼粼的一挂拿给她看。漫天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眼神不会骗人,他们的眼神中全是变态又残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漫天被这样的景象给惊到了,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的身子已经汗湿透了。
护工很细心,她看到漫天开始发抖抓紧床单,就明白了她是被噩梦惊扰了,她准备好了热毛巾,捂在她的额头。“林小姐,你醒了,我看你浑身冒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漫天点点头,看到了她的工牌,上面写着王琳,“王阿姨,您好。”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样容易着凉,我用热水帮你擦洗一下吧。”
漫天点点头,“谢谢王阿姨。”
分手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江海燕知悉,因为她相信路渝会处理得很好。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决心抵不过路星河的磋磨,就好像从国外回来,路星河拽起她就离开了,她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准确的说,她对他没有一点抵抗力。她装作冷漠,却会在他的吻里融化;她装作毫无波澜,却在他的引导下,情潮汹涌。
在田沐宸挽着江海燕的手臂从病房外走进来时,她的心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需要他的配合。
江海燕拎着保温桶放在了病床前的桌子上,田沐宸赶紧跑过去,将床上桌支好,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天天啊,我给你包了饺子,是你最爱吃的芹菜馅儿。小田啊,忙前忙后的,又是买菜,又是帮着绞肉剁馅,帮了很大的忙。”
蓝鸿铭手里也拎着一个保温桶,“天天,这是你妈做的猪肝汤,补血最好了,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吃完饺子,用这个汤溜溜缝。”
漫天赶紧说,“谢谢蓝叔叔,谢谢田先生。”
田沐宸帮忙打开保温饭盒,香喷喷的饺子味儿弥漫到整个病房,“快趁热吃吧,你是我女朋友,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啊。”
要是换了往常,漫天听到这话会觉得不舒服,可是如今,她竟然接了他的话茬,“宸哥,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江海燕和蓝鸿铭在一旁听了这话,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们齐齐地看了看漫天,又看了看田沐宸。
田沐宸面不改色,“等你出院,咱们就去领证。趁着叔叔阿姨都在,也安排他们跟我爸妈见个面,他们不会不同意咱们结婚的。”
漫天吃着饺子,点地爱他,“好,听你的。”
“我不同意!”路星河推门进来,气势汹汹。
漫天只顾着自己吃饺子,根本不理会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其实她的内心忐忑不已,只是装得云淡风轻,她的余光一直在观察两个男人的表情。
田沐宸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斜睨路星河,“结婚是我和天天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路星河看了看手臂上插着针的漫天,她正在“没心没肺”地吃饺子,“林漫天,我问你,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把我的感情当什么?”
漫天并不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被那目光刺痛,就不能下定决心离开。她只顾着埋头吃饺子,一言不发。
路星河想要冲过去,却被田沐宸拉住了,“哥们儿,叔叔阿姨都在呢,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江海燕看着自己的女儿,“林漫天,现在你身体也有点恢复了,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俩,到底谁是你的男朋友?”
漫天停下手里和嘴里的忙活,擦了一下自己的嘴,抬头看着江海燕,“妈,田沐宸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一起合租,日久生情。”
路星河深呼吸一口气,他的脸上愠色明显,“很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我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今个叔叔阿姨都在,我路星河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你林漫天有任何瓜葛!”他又看了田沐宸一眼,“你跟我出来,我有几句话,单独和你说!”
两个人走出病房后,漫天面无表情,但是眼泪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她极力克制着,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江海燕走到病床边,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其实,我看得出来,小路很喜欢你。从你出国开始,他时不时旁敲侧击,说他要是做你的男朋友,我会不会反对。”
漫天只是抽泣,却没有哭出声音。
蓝鸿铭很识趣,他轻声地说,“我去问一下医生,看看天天晚上还需要输液不?”江海燕首肯之后,他就退出了病房。
江海燕轻拍漫天的后背,“现在这里没外人,你跟妈妈说说,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吧?我记得,你和小路关系很好啊,你不在国内那几年,他常常去看我的。”江海燕是个和蔼的人,她跟漫天的感情修复没几年,她不想破坏这美好,于是她尽量压低了姿态,尽量拿出慈母的做派,尽量宽以待人。她只想拉进自己和女儿的距离,点燃自己的余生,来照亮女儿的心房。
漫天又何尝不想倾诉,可是她有哪句话是可以说出口的?说她因为要偿还林大国的三十万的欠款被路星河包养,然后人家对她日久生情?说有个女孩儿为了路星河割腕自杀,她容忍不了这样的“第三者”?还是说路渝跟她的一桩桩金钱交易?哪一个,她都是不占理的,哪一桩,她都是被谴责的对象,她是不为传统道德所容忍的,她也说不出口。她何尝不知道,路星河对她的一往情深,可是她对他没有信心,他努力的样子很帅,可是他始终很难摆脱路渝的掌控。与其做个豪门弃妇,不如悬崖勒马,遥遥祝福。
她还是沉默着,默默抽泣着,“妈,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您别担心了。他们两个谁是我的男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安理得就好。今年年底,林大国就出狱了,您和蓝叔叔怎么办呢?”
江海燕笑了笑,“能怎么办呢?等你爸出来再说吧。前几天,我和你蓝叔叔一起去看他了,他在里面改造得不错,大麻也戒了,性子也温顺了不少。如果不是装的,那算是浪子回头了。他提交的离婚申请,组织上已经批准了,只能他出来之后,我们再办手续。”
“如果他反悔怎么办?”漫天很了解林大国,几年的磋磨不一定会磨平他的性格,他现在在监狱里,肯定三从四德五讲四美的,出了那铁笼子,就不一定是什么样儿了。
江海燕叹了一口气,“如果他反悔,我也是不愿和他在一起了,这些年经营那客栈的钱,我都攒着呢,一半留给你,一半给他作为补偿。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得知恩图报。”她抚摸着漫天浓密的发丝,“不管怎样,这都是我的命,我一把年纪了,不跟命抗衡了,抗不过的。”
过了一会儿,田沐宸从外面进来,神色凝重,他跟江海燕说,“阿姨,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天天聊聊,您和蓝叔叔一路旅途劳顿,都没好好休息呢,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的司机在医院门口等您们,车牌号您记得的,就是咱们刚才来的那个黑车。”
江海燕点点头,“行吧,你们年轻人有什么话就好好聊聊,但是有一点,小田,你不许欺负天天。我们是普通百姓,但是如果你欺负了天天,我就算豁出去,也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的。”
田沐宸笑着说,“阿姨,您想哪去了?我不会欺负天天的。”他亲自下楼,送走了江海燕和蓝鸿铭,然后迅速上楼,赶在探视结束之前,来到漫天的病房。
他看到漫天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心里隐隐一阵灼痛感,他帮她摇起病床,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让她半躺着,“小天儿,你跟路星河,是分手了吗?”
漫天点头,“是,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和路星河的确是有过纠缠,我们前前后后好几年了,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他很爱你!”田沐宸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也很郑重其事。
漫天用自己肩膀上的病号服擦了一下眼泪,“爱我?或许吧,可是爱抵不过一些东西。你不知道吧,他妈妈路总给我打电话,让我离开路星河,她会给我一笔赔偿,包括我妈现在经营的客栈。我不接受她的赔偿,但是那客栈我们还会继续经营着。我和路星河之间的鸿沟太深,不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有裴家千金,那个女孩儿为了他割腕自杀!路星河是爱我不假,可是这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们的感情不会受到家人的祝福。这个也没关系,可是想到有个女孩子为他死去活来,我就实在无法忍受。还有昨晚在锦程庄园,我真的是吓坏了,因为一段爱情,牺牲那个女孩或者我的生命,我实在接受不了。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路星河也不会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与其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不如放手,做一个平凡人。”
“你刚才说和我结婚,也是为了摆脱路星河,对吧?”田沐宸看着漫天的脸庞。
漫天点点头,“对的,你说我救过你的命,你要报答我,那么你的机会来了。我不需要你真的跟我领证,我从网上买了假结婚证,到时候你配合我PS一张合照即可。”
田沐宸愣了一下,“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可也不至于这样敷衍吧?”
漫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着他,“我的包里有一张银行卡,麻烦你帮我交一下住院费吧。”
田沐宸笑了一声,“不用了,路星河已经交过了。”
漫天冷笑了一声,仿佛是自嘲,“我是不是很可笑?一面花着路星河给我的钱,一边作践他对我的感情,完了还没皮没脸地摆出一副独立女性的臭面孔。”
田沐宸坐在旁边,“其实,我可以理解,毕竟爱上一个人要赔上一条命,不是一个好买卖。”他望着漫天的脸上,还有几滴眼泪,他帮她温柔地擦拭掉了,“不过对于裴家,我希望你跟我合作。”
漫天侧脸望着她,“怎么合作?”
田沐宸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面,“我是田伯年的儿子,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漫天点头,“你跟我说了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听。”
田沐宸望着外面昏暗的路灯说,“裴锦城和我父亲,一直以来是这个城市上流社会的缩影。他们两个因为一些文革时期的事情,到现在都是宿敌,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甚至新年团拜会的时候,也不愿意出现在同一框那种。裴家掌握着地产和酒店,我们家和霍家拥有着金融的一点点成就,裴家因为三号地块的事情,将我爸手底下几个经理送进了监狱,这个事情不小,在我父亲那里,这是一颗刺。”
“据我所知,三号地块的开发是路星河做的。”
田沐宸点头,“的确如此,是裴锦城促成的这次交易,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扶持他的未来女婿上位,用三号地块换取路星河的忠诚。”
“那就是路星河不地道了,接了人家的恩惠,抛弃了人家的女儿。”漫天摇身一变,成了吃瓜豪门的群众。
“谁让你那个时候回国的?他本来对你就有执念,你回国,他不管不顾都要和你在一起。这些年,他的确付出了不少努力,披荆斩棘夙兴夜寐,很多艰苦创业的话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他的辛劳让新大陆成了京城地产前十。可是他不应该得罪裴锦城,后果很有可能是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或者没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你就应该和我合作,扳倒裴锦城,保住新大陆的江湖地位。作为回报,我会将这次项目给新大陆,顺便协助他推进温泉度假村北边整个商业地产块的发展。没了裴锦城,你会高枕无忧,你的情郎也会风生水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我可以八卦一下吗?路星河的父亲是谁?”漫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抽,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萦绕很久了,她不敢直接问路星河,因为她觉得这样问不尊重他。可是对于田沐宸来说,她就没有这个顾虑,她认为田沐宸跟自己完全陌生,说什么话都不用戴着面具,虽然谈不上敞开心扉,但是聊一些这样的话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田沐宸转过身,嘿嘿一笑,“你还真是八卦!路星河的父亲啊,我听说是个青岛人。路渝是重庆的,创建大陆地产后在当地做得不错,可是后来她认识了路星河的爸爸,义无反顾就把总部搬到了青岛。只是后来,路渝生了孩子之后,两个人因为理念不同分开了,路渝让孩子姓了母姓。”他左右看了一看,确定周围没有别的耳朵之后,才悄悄地说,“我听说呀,这个男人是一位神秘的央企大领导,只是身份不方便透露。不过很多新大陆的老人肯定知道,只是大家讳莫如深,不敢八卦罢了。”
合作
漫天咬了一下嘴唇,表示了自己的无趣,“好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你说的合作,我想一下,差不多探视的时间到了,你赶紧回去吧。”
田沐宸点点头,“合理,给你考虑的时间。一会儿警察回来,你配合他们办案就好,路星河也会被传唤,因为他是目击证人。”
漫天应声说,“我知道了。”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妈和蓝叔叔。不过,你告诉我,我们俩的事,你的态度是?”
田沐宸晃着自己的胳膊,“我给你输了一升的血,差点休克,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我现在不欠你的。不过我是真的想追你,想和你在一起。你现在和路星河分手了,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接受我的追求,做我的女朋友?”
漫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我累了,探视时间差不多到了,一会儿护士该来赶人了,你先回去吧。”
那一晚,漫天认真想了路渝和田沐宸的话,她或许不能接受“追求”的说法,但是她可以接受他的建议。她不会听路渝的所谓“和解”,如果田家能铲除裴锦城,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将来的生活会一塌糊涂,随时受到威胁。对于路星河,她心里是愧疚的,她利用他的钱,利用他的爱。如今,她虽然工作了,可是她银行卡里还有路星河给她的钱。如果能补偿路星河一点什么,她心里会好受些。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沧海一粟,没想到自己会招惹上裴家,然后卷入田裴的斗争。此刻的她对裴锦城恨之入骨,他能够在谈笑间去伤害漫天的性命,他得有多肆无忌惮?他能为了裴恬恬让她“献血”,也会在将来为了一个什么借口,去伤害她或者其无辜的人。如今她算是和田沐宸站在了一边,她绝对不会私了。
警察来问她案发现场的情况时,她把录音放给了警察听,做笔录的两个警察在执法记录仪面前面面相觑。她不接受私了,这件事情她愿意跟裴锦城对簿公堂。
三天后,漫天在江海燕等人的陪同下出院了,这期间,路星河没有出现。唐绍仪来看了一下漫天,却被田沐宸以各种借口支走了。
在漫天的出租屋里,江海燕做了一大桌子菜,岳坤和田沐宸大快朵颐,他们纷纷表示了羡慕,对江海燕做的菜赞不绝口。
夜深人静时,江海燕跟漫天抵足夜谈,他们谈了很多,但是漫天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她说跟田沐宸的恋爱就是开玩笑,大家只是朋友。江海燕知道漫天故意隐瞒,也就没再追问。
在漫天开学前夕,江海燕离开了北京,临别她给了漫天一张卡,“天天,之前妈妈一直没钱,这算是妈妈的积蓄。我知道你要读研究生了,这钱你用来交学费吧,不要再依靠不可靠的人,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漫天犹豫了几秒,接受了江海燕的银行卡,“妈妈,您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学习,放寒假的时候回家看您。”
她没有去伯年集团,她选择了安心学习,她接受了唐绍仪的建议,她认为在最应当学习知识的年纪,不要着急赚钱,因为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为生活所迫。
在政法大学第一学期的课程学习过程中,唐绍仪亲自为她辩护,在对阵裴锦城的官司里,她胜诉了。只是由于裴锦城年纪很大,身体不适合牢狱,所以法院判了缓刑。
一个多月以后,漫天在新闻上看到了裴锦城收受开发商贿赂,篡改某些著名商业用地的竞标结果等消息,最要紧的是,他还参与了一起故意杀人案。有多项证据证明,他为了某些利益,与另外一个罪犯一起策划了这起案件。案件一桩桩被人“挖掘”出来,触目惊心,让人瞠目。漫天看了新闻,就觉得这个事情能顺利被揪出来,田沐宸和他背后的伯年集团肯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她没有退掉田沐宸这边的房子,每天晚自习后都会回去,披星戴月也是为了避开和田沐宸见面。
田沐宸本就对漫天只是报恩的心情,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却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他“捐资助校”,利用他自己的影响力,成了法学院的客座老师。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漫天心甘情愿和自己在一起。他去学校偶遇她,去参加赞助会,可是她都是无动于衷的。
在国庆团拜会上,漫天看到校董席上坐着田沐宸,她吃惊不已。作为优秀学生献花的时候,她正好赶上了他,她把花递给田沐宸的时候,还是满脸不可思议,“你真是校董?”
田沐宸脸上保持着微笑,“会后聊。”
会后,在学校的优学林里,漫天看到了等候着她的田沐宸。
“小天儿,好巧,今天来你地盘儿了,怎么?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啊?”田沐宸的下巴上一缕小胡子,痞帅痞帅的。
漫天站起来,笑容可掬,“田董事,您好。”
“非要这么拘束吗?我宁愿你觉得我还是那个金融小开。”他坐在漫天旁边的石墩上,示意漫天也坐下,“最近处理裴家的事情,我找过你几次,还好,一切都没白费,如今裴家败落,也算是了了心愿。”
漫天不置可否,“今后,你们神仙打架的事情,不要殃及池鱼了,我可是普通人,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往吧。”
田沐宸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怕爱上我,所以就处处躲着我。”
漫天也忍不住笑了,“太子真幽默,我不会爱上你,你也不用辛苦来报恩。我就是你的房客,你就是我的房东,咱们就是最纯洁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别谈感情,没意思。”
田沐宸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看到你的那个手镯了,上面镭射着路星河的名字,我本来想跟他争一争,可是我是宁拆十祖庙,不毁一桩婚。经过这次生死之交,咱们也算是血浓于水的情分了,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后多多照看吧。”
漫天连连点头,脸上略显尴尬,“我跟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什么,请我去你们食堂吃顿饭吧,我都来你地盘了。”田沐宸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接下来的时光里,漫天在悄悄地关注着路星河,他好几个月不曾发一条微博,只是他很高调地与一位当红明星联合出席了京北温泉度假村的揭幕仪式。那个女明星亲口表示,她已经在这里置业,并且很享受这个安静的可以泡汤的地方。路星河被她挽着手臂,从揭幕仪式上款款走过,宛如一对璧人。不过她知道,那个明星是他们请的度假村的代言人而已。
在十一月初的一个早晨,天气阴沉沉的,有轻微的雾霾。漫天抱着书本从宿舍出发的时候,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她抬头看到了凌志。
“凌先生,您怎么来了?”漫天似乎顾不上跟他交谈,“我还要去上课,先走了。”
凌志拉住她,“今天我帮你请假了,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漫天停下脚步,“去哪里?”
凌志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去了你就知道。”
漫天的表情也变得阴沉,“如果是去见星河,还是算了吧,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拿了她母亲给的分手费,不会再跟他见面了。我得言而有信!”
凌志满脸嘲讽,“这些星河都知道,他不知道我来找你,他都吐血了,还在想着,你有多为难。他为了你,已经好几个月不和路总见面了,他满腔热血都是为你,他能为你走九十九步,为什么你就不能迈出那一步呢?”
漫天听到路星河吐血的消息,一下子慌了神,“你说什么?星河吐血了?他是肺病又犯了吗?”
凌志摆摆手,“你也不用猫哭耗子假惺惺了,我知道,田沐宸没少踅摸你。算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漫天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应该去见路星河的,她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好,你去吧。”她背过身去,抱着书本朝着教学楼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潸然。
其实,漫天没有接受路渝的补偿,也没有接受她的客栈馈赠。漫天跟路渝说,一切维持现状就好,但是她会遵守承诺,绝不接触路星河。她永远忘不了路渝的话,“即便你不接受我的补偿,我也不会同情你,更不会接受你。”
漫天的脚好像踩在棉花上,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挪动到教室的,以至于在模拟法庭的时候,她都心不在焉。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路星河的病情,她担心他自暴自弃,不愿接接受治疗。听凌志说的“吐血”,她更加担心,更加慌乱。以至于,在课上的心不在焉,还被教授点名批评了。
课后,教授将她交到了办公室,“林漫天,刚才在模拟法庭时,你为什么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吗?”
漫天有点局促,“教授,对不起,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有点恍惚了,下次不会了。”
教授很关注林漫天,她是保送生,而且课堂表现很不错,他的笑容和蔼可亲,“唐绍仪啊,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天资聪颖,是个法学好苗子。”
听到唐绍仪的名字,漫天有点惊诧,“您的意思是说,绍仪哥曾经是您的学生?”
教授点点头,“是啊,他之前来拜访过我,正好看到你刚从这儿离开,所以才会问起来。”
漫天脸上开始微笑,“那还真的是师兄了。”
教授又说,“如果家里有事,你可以请假去处理,你父亲的事情,我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