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林惊蛰肖驰 本章:第81章

    他俩表现得坦荡,外人逐渐也就没了挖掘曲解的乐趣。总而言之一句话,人家爹妈长辈一家都和乐融融的,跟男人还是女人过日子有你这么个外人什么事儿?

    大喜的日子,都是拖家带口的顶梁柱,大家相互告别,互道祝福。

    场馆内空荡的观众椅逐渐被填满,九万多人的聚集不是开玩笑的,人群的声浪越来越大,开场后主持人开始了长久的播报,老人家们听得心痒难耐,不肯坐在包厢内休息,非得早早激动地坐在外头等候,直至天色渐暗,日晷亮起,浩瀚的击缶声响彻天际。

    同一时间,全世界千家万户的观众打开了电视机,收看这一盛景。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观众们齐声倒数,一齐高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欢迎焰火从建筑顶端喷薄而出,璀璨的礼花照亮了整片天际,观众们热烈的欢呼声中,壮壮也激动地随同尖叫着。年轻人们的视线从场地转移到天幕,家人们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语,明灭的光亮中林惊蛰暗暗抓住了肖驰的手,抬头与对方对视。

    肖驰伸长胳膊搂住他,打开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抓拍了一张烟火绽放在他瞳孔中的照片。

    然后放下手机,在音乐和欢呼中和他短暂地接了个吻。

    头顶滑轨的摄像机迅速飞过,转过这一区域,捕捉到这一场景。

    许多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立刻感受到一道炫目的光波闪瞎了自己的眼睛。

    不朽博客一则实时动态立刻被顶到最高点——

    那是一组动图,冲天焰火炫目的光辉镀在观众席上,入目是万千张满含喜悦的面孔。这很正常,别说现场观众了,放烟火那一刻就连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激动得不得了。

    摄影拉近了,由下至上,拍摄到了略高的观众楼层。

    这一层大多是公众面熟的商界人士,被拍摄到时大多都矜持地朝镜头伸手致意,因此摄影略微拉得便慢了一些。

    一双熟悉的英俊面孔出现在了画面里,镜头中的林惊蛰和肖驰在人群中面貌格外鲜明,两人并肩站立,画面赏心悦目,看到动图的迷妹迷弟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看到本命,立刻一阵眩晕,惊喜得想要尖叫。

    紧接着下一秒,两人相拥亲吻,所有人变成了=

    =这个表情。

    XXX:【GIF】【GIF】【GIF】我他妈真的只是想看个奥运而已……

    真的只是想要看个奥运而已啊!!!!

    于姝鸳胳膊肘捅了沈眷莺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看那两个臭小子。沈眷莺只看了一眼就忍俊不禁地转回了头,十几年下来,她从一开始看到会有些害羞,到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免疫这种冲击了。比起两个孩子,她反倒对另一个人更感兴趣,朝于姝鸳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她抬起手,指了指背对众人单独站在另一边的方老爷子。

    一身硬骨头的老爷子很不合群,从进入场馆开始就板着脸,逮着机会就教训家人们不要大惊小怪。肖奶奶后来嫌他无趣,不肯跟他说话了,此时仰着头看焰火,脸上全是孩子般单纯的欣赏和喜悦。

    方老爷子只是扶着栏杆静静站在那里,瘦削而苍老的背影如同沉默的高山,他脸上的沟渠如同他这一生走过的路,在怎么样的险境中都不曾折腰分毫的小老头,这一刻眼中满含泪水。

    于姝鸳看到他抓着栏杆的手迅速朝面孔那里抹了一下,立刻愣住了,等到回神,赶忙扯了扯沈眷莺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看。

    万一被老爷子发现小辈们目睹了他落泪怎么办?坏脾气的倔老头肯定又该发火了。

    另一边的邓麦正在拿着手机给爹妈视频,远在郦云的邓爸爸和邓妈妈无法赶来,一边收看电视,一边指挥儿子用手机拍电视镜头没切到的地方看。

    邓爸爸的大嗓门从扬声器里钻出来:“妈呀!这人也太多啦!”

    邓麦堵着一只耳朵回答:“观众有九万多呐——”

    “好!好!好!”邓爸爸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要注意安全!不要给负责安全的警察们添麻烦!”

    沈甜甜涂了哥哥给她新买的口红,和肖妙商量着是否要在自己网站搞一个有关奥运主题的征文活动。

    胡少峰和方文浩又掐起来了,相约放完焰火之后回包厢一决雌雄。

    隔壁包厢的客人们也是家庭美满,和乐融融,望到这边乱七八糟又甜蜜融洽的场面,不由会心一笑。

    人生百态,美不胜收,短暂的亲吻之后,焰火也得以停歇。林惊蛰在节目的音乐中靠在肖驰的怀里编辑信息。

    从相册里挑了几张肖驰拍摄的,非常清晰的风景作品,然后加上两人刚才在场外的合照,文字编辑一个奥运五环的表情——

    -林惊蛰:【九图】你看到了吗?

    肖驰看着他手机屏幕显示的发布成功的字眼,搂着他轻声问:“你在问谁?”

    林惊蛰只是笑而不语,任凭他环抱自己,脸颊贴着面孔,静静抬起头,将目光转向天际。

    你看到了吗?这样盛大的奥运,这样美丽的烟火。

    致所有不能到场的,相隔千里的朋友。

    ******

    和记忆中一样,国家队疯狂收缴了大批金牌,可惜林惊蛰只匆匆看了几场,便不得不动身出一次长差。

    周家、高家、邓麦、林惊蛰和肖驰,这一次又是全家出动。

    因为目的地非常特殊,正是群南。

    彻底定居燕市之后,家乡的亲人被一个个接出,大家的生活和工作开始逐渐围绕着全新的城市,除了偶尔过年回家陪伴父母的邓麦外,高周两家人以及林惊蛰,大概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回过那里。

    周家爸妈在那里下岗,在那里感受到世态炎凉,林惊蛰前世的悲剧也由此而起,郦云这个地方对他而言,不仅仅代表家乡。

    只是时至今日,大家的心态早已经发生了转变,恰逢始于集团准备将综合楼项目由一线城市拓展至有潜力的二线城市。正式制定计划之前需要考察市场,毛冬青将目光瞄准了近些年楼市热度开始回升的群南省,周高两家爸爸妈妈索性提出趁着奥运长假跟林惊蛰一起回乡看看。

    林惊蛰回乡,肖驰肯定要跟随,美其名曰顺便考察住宅地产,开幕式第二天就开始没完没了加班的胡少峰听得白眼险些翻到天上。

    机场里,托运完行李的周妈妈拿着机票十分感叹:“时代真是不一样了哈,居然两个小时就能从燕市到群南。”

    她为了工作奔波,什么样偏远的国家都曾去过,此时此刻,却不禁回忆起十几年前自己和丈夫第一次离开郦云赶往燕市的场景。那时候周海棠才上大学,她和丈夫却刚刚失业,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她抱着大件行李蜷缩在火车厢的角落中,依偎着丈夫疲惫的肩膀,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即将走向何处。

    漫长的旅途长达几十个小时,下车的那一刻,举目望去,宽敞漂亮的燕市火车站让她自卑得连找人问路都不敢开口。

    她和丈夫都以为那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但没想到,却是苦难的终结。

    群南几年前在几个下属的城市挖掘到不少稀土资源,经济一下就起来了,如今从燕市去往群南飞机上乘客还挺多,头等舱都塞得满满当当。

    邓麦给家乡的爸妈打完电话,关掉手机,从高胜手上接过晕车药和水吞下——十几年了,这俩人晕车的症状虽然减轻了不少,但坐船和乘飞机一不小心仍会吐得一塌糊涂。

    窗外的摆渡车缓缓开走,肖驰为林惊蛰扣上安全带,轰鸣声中,穿透云层。

    群南的接待人员早早等在了机场,众人刚下飞机便被一辆加长车尽数接走。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一处原始的社会发生质的改变,高楼拔地而起,道路宽敞整洁,林惊蛰循着记忆给肖驰介绍:“你看那里,那里原来是老汽车站。”

    他就是在这里搭载上了前往申市的长途汽车,得以与肖驰相遇。

    “那里是群南大学。”

    就是他上辈子高考最大的目标,

    “那座楼以前非常了不起的。”

    路边那座以往被齐清地产租用办公的几乎是群南市地标性建筑物的大楼已被时代抛弃,虽然仍在营业,低矮的楼层和灰扑扑的外墙却早已经在周围高楼的衬托下失去了光彩。

    肖驰只是搂着他目光温柔地静静听着,前方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却不禁好奇:“林先生原来那么早之前就来过群南吗?”

    “我就是群南人,群南郦云。”林惊蛰笑着回答,“只是很多年没机会回来看望了,变化真大。”

    “您居然是郦云人!”这位工作人员越发吃惊了,“天哪,郦云前些年挖出了几个稀土矿,我们分公司还受市政府的邀请去参观过呢。那可是个好地方,生态好人文好,就是经济发展得稍微滞后一些,要是您回乡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准要引发市里轰动的!”

    这些年群南紧抓经济问题,下属的各大城市都在拼了命招商引资,出几个知名企业就恨不得嘚瑟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郦云因为经济发展较慢的原因,这些年都在滞后挨打,省内有时候开会,都会被拎出来当做反面典型。可相比起始于集团,那些个被重点保护起来的企业算个屁啊!

    简直奇怪,居然也没听郦云拿出来宣传。

    林惊蛰只是微笑,他和家乡的联系确实很少,一开始只是不想引起齐清和江恰恰的关注,后来集团在燕市扎下根,就确实没必要寻求群南的地方保护了。

    想到这他的思绪不禁微微一顿——实在奇怪,十几年过去了,居然一直都没有听到有关江恰恰的消息。

    她去了哪里?还活着吗?

    招待单位在群南市最好的酒店给他们定下套房,原本打算即刻启程赶往郦云的众人不得不在此留宿,毕竟回来一趟确实有生意要谈,人在江湖,总有些推脱不掉的重要应酬。

    众人下车,就被等候在酒店门口的一帮当地领导团团围住,经常出镜的肖驰和林惊蛰一下便被认了出来。众人又是握手又是寒暄,酒店的大门甚至大张旗鼓挂上了一张欢迎横幅。群南商会的商家会主席对林惊蛰和肖驰交握的双手视而不见,笑容里写满了热情:“肖总好肖总好,林总好林总好,邓总好邓总好,哎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可把各位给盼来了!辛苦辛苦。这几位是……?”

    林惊蛰礼貌地同他问好,见他目光盯在装扮雍容的周妈妈身上,索性退开一步介绍身后的家人,首先是周海棠和周妈妈:“这是海棠食品丁董事长,这是执行总裁周总。”

    商会主席立刻大惊,海棠食品?!莫不是生产酱料和酱菜的那个海棠食品?!那可是国内规模数一数二的食品公司,影响力甚至早早跨越国门传播向了海外,每年的市值都在飞速增长,十分惊人。群南这边居然在此之前一点儿也没有得到对方要来的消息,这可是一个重大失误!

    这么想着,商会主席额头上汗水都冒了出来,赶忙与周母握手:“失敬失敬,原来是丁董事长和周总,久仰大名!”

    周母微笑着同他颔首致意。

    林惊蛰接着指着两位爸爸道:“这两位是家人餐厅的高董事长和周董事长。”

    “………………”怎……怎么还有两个?家人餐厅的规模无需言说,全国开了上百家分店的餐厅知名度不是开玩笑的,这又是两个须得重视的重量级人物,原本安排在酒店的安保等级明显不够用了,商会主席头上的汗水越发清晰,“高董您好周董您好,欢迎欢迎,十分欢迎。”

    他擦着汗,正预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叫人重新去安排安保,没料到林惊蛰居然又一次退开:“这位是高胜传媒的高胜高董事长。”

    高胜传媒,旗下控股了国内最大规模的广告公司和影视娱乐公司,更兼发展诸多支线行业,群南的地方电视台近两年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节目几乎都由此投资。

    咕咚——

    商会主席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高胜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快,快请进!饭菜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商会主席立马醒过神来,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笑容艰难了不知多少。

    终于可以不必寒暄,一家人在接待团队的簇拥下疲惫地踏进酒店,林惊蛰又困又饿,打了个哈欠,余光仿佛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皱着眉头转头看去。

    但四下被围得满满当当,除了谄媚的笑脸,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群南能有什么能让他觉得熟悉的人?

    这一伙风光的队伍转瞬进了电梯,酒店大堂内外围观的众人才一哄而散,对方才诸多当地大人物一起出现的盛况啧啧称奇着,被挤到拐角处的一家人终于得以喘息。

    江晓云抻了抻自己被挤得发皱的裙子,骂了几句方才那些围观群众的不识相:“好容易在外头碰上一次张主席,要不是他们挤来挤去,我早就跟他搭上话了。”

    刘德叹息一声:“咱们就别折腾了,人家高高在上一个大主席,凭什么要理咱们这种小人物?”

    “你少给我屁话!”江晓云粗糙的手直接推了他一把,“咱儿子毕业那么多年,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你这个当爹的给什么了?我不给他打算谁给他打算?”

    刘德看了旁边郁郁的儿子一眼,不由叹息一声。

    江润学校一般,专业一般,能力也一般,毕业之后一直都没找到喜欢的工作,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混着日子。眼看到了结婚的年纪,群南的房价却越来越贵,再这么下去,确实是不行。

    江晓云发完了脾气,又不由想到方才张主席朝迎接到的客人握手微笑的客气样,心中满是憧憬。

    看来群南这是来了一伙儿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唉,要是江润能被对方赏识,拉上一把,那就好了。

    第九十二章

    清晨的阳光撒进群南老城区。

    这是一处总体居住条件称不上优越的回迁房,

    盖在千禧年初,

    没赶上拆迁的好时候,

    福利并不如当下那么周到。诸多人应当还在梦乡的时间,楼下已经响起不间断的车笛和狗叫,电动车或摩托被非正常触碰后警报响彻天际,

    高层被中断睡眠的住户气愤地拉开窗户和楼下遛狗的人争吵。

    “M!狗懂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跟狗计较!”

    “M!狗不懂事,你这个当主人的也是畜生吗!”

    双方要你来我往骂起街来,经久不歇。一切的一切,

    全无遗漏地钻进隔音设备形同虚设的楼房。

    江晓云面色阴沉地将口中的牙膏泡沫吐进洗脸槽:“吵吵吵吵吵,

    一群短命鬼!”

    八月份的群南气候潮湿闷热,阴暗狭窄的洗手间逼仄得人透不过气来,

    纵然万分厌烦外头的声音,她仍不得不打开卫生间的窗子,

    市井的气息不要命地从缝隙挤进屋子。

    蓬头垢面的丈夫穿着个大裤衩猥琐地等在卫生间门口,昏昏欲睡地挠着大腿问:“好了没?我想冲个凉。”

    “冲冲冲冲冲!”江晓云一看对方裸腆在那儿的有碍观瞻的大肚皮和没精打采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发泄似的将刷牙杯哐当一声砸在洗漱架上,骂骂咧咧地挤开对方出门,“冲死你算了!”

    这一大早的又在生什么闲气?

    刘德回头瞥了妻子写满怒气的背影,

    没几秒便不当回事地转开了,

    反正从郦云到群南那么多年对方一直这样,对生活充满了不满,气了那么多年,哪天她心情舒畅才叫他觉得奇怪呢。

    回迁房的户型结构不太科学,卫生间出去就是厨房,

    出去时走得太快,被厨房支开没收起来的小餐桌绊了一跤,江晓云莫名其妙的脾气再度燃爆,怒骂声几乎要掀开屋顶。

    “房子小得放个屁都砸到脚后跟……”

    骂着骂着重点转移到对丈夫能力的不满上,刘德叼着牙刷顺手抬胳膊拨了一下门,将对方尖锐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其实他挺搞不懂江晓云的,生了那么多年气,自己一家现在不还是住在这个七十平方的小房子里么?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一家现在的房子有什么不好,虽然只有七十平,虽然朝向和格局都不怎么好,虽然比不上他们当初在郦云卖掉的那处别墅,可好歹他们在群南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归处。

    多少人在群南还得租房子住呢,不也和和美美的?家这个词,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家人嘛。

    江晓云骂完了不识相竟敢挡住自己去路的餐桌,顺便踢了一脚,可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桌子被踢得摇摇晃晃后她又忍不住心疼,反倒越发生气了。

    出了厨房,一眼望去,她又看到翘着脚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江润。

    江润手上拿的是最新款的hero手机,奥运主题纪念款,开幕式前一周世界范围内发售,购机用户哄抢的状态一度成为当时社会新闻热议的话题。

    不过hero手机虽然价格较高,用户体验却是无可争议的好,最领先的电子科技水平暂且不说,那颇具备美感的流畅机型拿在手中就是相当舒畅的一种体验。江润一向爱赶潮流,手机发售当天便在群南市的营业厅排队一晚上抢到了第一批,刷的还是家里补贴他生活的信用卡,银行信息发来的数字让江晓云直到现在仍记得当时眼前一黑的滋味。

    手机清晰的扬声器流淌出游戏运行的音效声,江晓云一听就知道他又在打那个什么《江湖传奇II》。江润从前几年工作学习不顺心起就开始沉迷网游,玩了几年之后便固定了现在的这个游戏,据说是一个叫非凡还是什么的大网络公司引进的,内容非常新奇丰富,因此在网民群体中一炮而红,热度斐然。这游戏玩起来很麻烦,大概是为了防止玩家上瘾,还搞了个什么防沉迷系统,要求玩家输入身份证号,除了以此为职业的玩家之外,普通账号一天最多只能玩儿八个小时,未成年人则缩短到四个。

    可即便如此,仍阻挡不住江润自我颓废的脚步。不能玩游戏的时候,他宁愿睡懒觉,刷论坛,哪怕躺在阳台上发呆吹风,都不肯出去活动活动,奋斗一下事业。

    “玩玩玩玩玩。”江晓云心疼儿子的郁郁不得志,但每到这时都不免气得火冒三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喝喝玩游戏,工作不找,连家里的地都不帮忙拖一下,跟你爸一样废物,怪不得XXX要和你分手,就你这个样子,哪个女孩子能看得上?”

    她一向诸多抱怨,话还难听,江润早已经被骂得水火不侵了,充耳不闻地翻了个身继续玩。

    逼仄的房子,破旧的家具,狭窄的门窗,吵闹的邻居,又丑又肥的丈夫,还有一个平凡到毫无闪光点的,一点儿也看不出进取心的,三十多岁还需要家里父母补贴的儿子。

    江晓云在原地站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愤愤回房换衣服,打开衣柜后,却找不到一件能穿的。

    柜子里的护肤品也只剩下一个底,她往外倒了半天,手心也没接到什么东西,江晓云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心,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今天回家时得顺便买一套,而是再买一套护肤品又要花多少钱。

    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她一时怔住,而后缓缓放下瓶子,望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比大多数同龄人看着还要老上许多,眼睛里没有一点精气神,生活的辛苦清晰地生长在每一根褶皱里。

    这是无可避免的,她每天早起要做一家人的饭菜,和丈夫抢洗手间,淌着脏水大老远骑车到最便宜的菜市场买菜,完事后还得跟丈夫一起去工地监工,周而复始。

    夫妇俩现在共同经营一个承接零星项目的工程队,队里统共才组织了七八个能干活的工人,偶尔接点活干,赚的不多,儿子花钱又大手大脚,只能说勉强足够生活。工程队很辛苦,忙起来的时候日夜都没得休息,可这已经是他们十几年间几次创业失败后唯一顺利的事业了。江晓云每每疲惫时,绝望时,如同当下这样感觉生活没一点盼头时,总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一路低走,落入了这般田地,同时克制不住地去回忆自己放肆而潇洒的曾经。

    父亲去世之前,她从来没缺少过花用,在那样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在一众充满羡慕的目光中如同公主那样长大。车子、房子、漂亮的裙子、厚厚的零花。入赘的丈夫虽然懦弱些,但骂不还口,对她千依百顺。幼小的孩子虽然性格有些骄纵,但以她的能力,本就可以供应起最好的生活。三十岁之前的江晓云从不知道“畏缩”这两个字怎么写,除了从小就不好对付的姐姐之外,她想要的东西,不论在谁的手中她都可以得到。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父亲去世那时,一切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仿佛命运在岔道口与她开玩笑似的转了个弯,等到回头,往事已不可追忆。

    九十年代燕市那场浩大的缉私行动之后,群南不怎么干净的企业直接倒了十之八·九。江晓云和弟弟没能守住父亲留下的公司,房子车子卖得干干净净,最后扯着皮瓜分掉了那点剩余的产业。

    郦云经济落后,不是一个有发展的城市,恰好江润考上大学,一家人索性就陪着孩子一起搬迁到了省城。大学四年,江晓云夫妇再囊中羞涩也不曾短缺过儿子的生活费,但这样的付出,并不能使江润变得更出息一点。

    江润学校一般,调剂到的专业也一般,大学四年完全是混过去的,考勤率极低,去图书馆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毕业后找不到什么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他便随便进了一家小公司,认识了几个小公司里的同事,没多久突然嚷嚷着要一起创业。

    儿子有上进心,江晓云当然举双手赞成,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以示支持。

    但打击走私事件之后,群南那几年的经济状况一直处于低迷状态,一群年轻人的初次创业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他们顺理成章失败了,还因为不成熟的利益分配,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那几个同事家里大多有些家底,创业失败后修养一段时间,听说前段时间有两个重整旗鼓再出江湖,已经弄出了一点小名堂。

    江家却彻底被那笔亏空打击得一蹶不振,直到近几年小工程队经营起来,窘境才略微得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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