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郁岸回答,火焰龙眼就在火焰圭脑海中笑起来:“感染蛋白可以提供能量,加速愈合,他当然生龙活虎的,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
畸体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和战斗力,所以雌性在交配期靠雄性的感染蛋白续航体力,一些霸道的雌性在懒得觅食时甚至会逼迫压榨弱小雄性的感染蛋白。
火焰圭完全没听懂,满眼清澈的愚蠢,欢快答应:“好啊,找了一晚上商店,我现在就特别累。”
“……”火焰龙眼眯成一条线,当讲一个下流的黄段子而对方完全没意识到的话,尴尬的就是它自己。
郁岸听不到龙眼与火焰圭的触丝交流,只能看见火焰龙眼目光闪烁,于是问道:“你的畸核,什么级别?”
“畸核?它不是畸核。”火焰圭抬手戳中颈侧的眼珠子,给火焰龙眼戳痛了闭起来,“是颗眼睛啊,自诩是头龙,趁我受伤的时候挤进伤口里,赖着不走了,害得我没地方嵌核。它要我去玻塞城给它找新鲜的黄金苹果。”
龙眼催促他与郁岸走近一些,于是火焰圭无所顾忌分享自己的秘密,因为在古县医院亲眼看到过昭组长显露本体与蝎女战斗的缘故,他手里捏着郁岸的把柄,只有拿出一些自己的秘密作为交换,两人的关系才能稳固。
“我真名叫林圭。”他抹了下鼻子,朝郁岸伸出小指,“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郁岸莫名其妙跟他拉了下勾,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浓稠的白色迷雾逐渐散去,三轮车已然带他们开进一座破烂的站台,砖石铺就的地面四分五裂,空荡的铁轨中央长满干枯荒草,无人修葺,也无人管理,不像会有人在这里乘车的样子。
“一个坑。”郁岸疑惑端详地面,靠近铁轨的地方,有一米见方的地面没铺地砖,裸露着下方的土壤,很像行道树的坑。
不料松软的土层竟然顶出了一颗绿色的嫩芽,郁岸好奇地双手撑着膝盖凑近凝视那块土壤,然而渺小的嫩芽竟在一瞬间拔地而起,郁岸惊得蹿回三轮车后斗,借后斗的遮挡偷瞄那株吓人的植物。
绿芽越长越粗,长成一株足有三人高的树形藤蔓,表面光滑长有一层绵软的绒毛,枝头迅速开出两朵芬芳的橘色花朵,接着花朵凋谢被果实取代,沉甸甸的两枚橙色发光果实压弯枝头,垂到两人面前,仿佛两只自己会发光的南瓜灯。
两颗瓣状果荚裂开,空壳里的东西分别掉落在郁岸和火焰圭手里。
看起来像一颗发光的橙色小番茄。
“龙眼说,这个果子叫洛洛,是车站免费提供的晕车药。”火焰圭率先扔进嘴里,果子带有一层甜脆的薄糖壳,内部则裹满酸甜汁水。
郁岸小口咬掉一块糖壳,把里面的果汁喝掉,再把橙色的空壳扔进嘴里嚼,原来是里面的果汁会发光,糖壳是半透明的。
火车轧过轨道的噪音由远而近,红色的火车头撞破迷雾驶进了站台,汽笛拉长鸣响,还未停稳的列车已然迫不及待打开了锈迹斑斑的车门。
两人还在试探,三轮车突然向前一翻,将他俩直接卸货进车门里,自己则旋转着脚蹬往货厢方向嘎吱嘎吱蹬过去,自动停在货物之间,甚至自己给车轮子上了锁。
原来这趟车是不停的,想上车就得跟着跑然后跳上去。
郁岸揉揉额头爬起来,一头撞在检票员手中的票夹板子背面。
检票员穿着鲜亮的红色制服,打扮得像胡桃夹子一样精致,只不过脸也长得像胡桃夹子玩偶一样,被他一撞,像长条气球一样摇晃起来,半天才稳住平衡。
郁岸站远了些,小心地把车票捏给他,检票员公事公办取走车票,突然伸出巨长无比的舌头,在票面上舔了一遍。
嘶溜。
两人一起傻眼,从细长的检票员手中接回车票,红色的票面已经在特殊唾液的作用下慢慢变化为梦幻蓝色,显而易见,变幻为蓝色的车票是他们的返程票。
这时,检票员手中的呼叫铃响了,前面的车厢有乘客需要服务。
细长检票员突然瘫软下去,散落成八颗圆滚滚的、像胡桃夹子士兵玩具那样的头,重新排列组合,画有温柔女士面孔的一颗圆球自动替换成头部,其余的圆球自动蹦跳摞起来,组合成穿蓝色裙装戴丝巾的身体,变幻成一位细长的女乘务员去车厢里询问乘客需要什么帮助去了。
两人眼睛睁得老大。
“我的妈呀。”火焰圭揉揉眼睛,“好标准的八头身。”
“是畸体吗,一只,还是八只?”郁岸喃喃嘀咕。
“念珠千面鬼。”火焰龙眼看不过他俩没见识的样子,触丝链接在火焰圭大脑里解释,“整个家族全都是表情各异的球,随便串起来可以组合出无数身份,弱小的畸体,靠受别人雇佣干活为生。”
他们循着车票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座位,这里的座椅全部为面对面的卡座沙发,两个沙发之间横出一块木板餐桌。
郁岸靠窗坐,手支着头望着窗外的砖墙发呆,火焰圭则跟正对面的老太太攀谈起来。
老人穿戴斯文,戴着一顶咖啡色的无檐毛呢帽子,细框眼镜遮挡着一双慈祥的眼睛,她将手提小皮箱规整地放在脚边,双手戴了一双天鹅绒手套,捧着一本旧书看,举手投足俨然一位优雅的淑女。
“这儿不是始发站吗?您什么时候上的车?”
“看书入迷,坐过站了,现在要坐回去的。”老太太笑着回答。
“是从新世界回来的?”火焰圭又问。
“是啊,看样子这是你们初次旅程。”刚刚被检票员震惊的窘态早被老人尽收眼底,火焰圭窘迫地抓抓头发。
列车经过站台后慢慢加速,车窗外重新被迷雾包裹,整块玻璃都糊满白雾,连地面也看不到了。
“新世界是什么样的?”
老人翻开下一张泛黄的书页,夹上一片干燥的叶子书签,叶脉泛着点点微弱蓝光,她抬头看向一直望着窗外白雾发呆的郁岸:“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郁岸没什么反应,好一会儿,他才淡漠回答:“被人类掠夺,或是掠夺人类的世界。”
老太太合上书,版式古老的封面用英文写着《新世界秩序初识》,边边角角记满秀丽的钢笔注释。
“那你可要长见识了。”
列车的速度陡然拉满,郁岸感到一种近乎飞机起飞的失重感,胃里一阵翻涌,但这种不适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上车前食用的洛洛果终于在胃里起了作用。
他开始分不清窗外那片模糊的雪白是雾气还是云层,忽然间,迷雾消失了,列车撞破云层,从看不见的轨道上驶了出去。
窗外一下子明亮起来,但他看不见太阳,给予黑夜光明的是在天空中盘绕的星环,蓝色的星环中点缀着一些金色或粉红的杂色,光芒照亮低处的山峦。
密集的森林与溪水错杂交织,溪水透明,一些发丝状的发光微生物随波逐流,在卵石间流淌出金色的线条。
郁岸情不自禁滑开车窗,伸出手感受清凉的风穿过指间,天上的星环向下坠落发光的碎片,其中一片落在他手心里,是毫无重量的透明石头,类似一块不规则的气溶胶。
“在下雨呢,”老人微笑解释,“新世界的雨,给地面补充一些矿物,和我们世界的水循环一样。”
他把小石头扔出窗外,轻飘飘坠入湿润的土壤中间,地里生长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蘑菇,被小石头砸到后,那些白蘑菇居然伸出细细的手臂,提起雪白毛绒的伞盖裙子,从土壤里跳出来,迈开细白的小腿,成群结队跑到另一块安全的地面,一屁股坐下,继续生长。
其中一只大白蘑菇身体膨胀十分笨拙,受到微小的震动影响后直接爆开来,无数白色的羽毛喷入空中,再旋转着分散开,降落到更远的地方。
那些羽毛般的孢子也展开幼嫩的小手臂和小细腿,跳着舞降落。
郁岸接住了一只,凑近观察,它竟然有脸,睁开眼睛懵懂望着面前巨大的生物,简直像提着芭蕾舞裙跳舞的小姑娘。
“活、活的。”郁岸不知所措,从兜里掏出一颗爱心软糖,抠了一小块渣递给孢子舞女。
她双手抱起大块的糖渣,好奇地塞进嘴里,用力嚼,但是太黏嘴了,她只能鼓着腮帮笑。
很快,羽毛孢子从郁岸掌心消散,仿佛一片雪花融化在了手心的温度中。
火焰圭慌道:“救命啊,她被你噎死了。”
“啊?”郁岸手足无措。
老太太轻声笑道:“小裙菇,只在雨天生长,生命也只有三分钟,爆炸意味着生命到了尽头,跳完舞就消散了。你刚刚给了它比其他蘑菇更精彩的一生。”
第126章
消费!
“在长达两千年的进化中,畸体的存在其实已经无法再被看成意外的突变,他们拥有感受快乐的能力,拥有独一无二的生命。”老人将手中的旧书放到桌面,亲切地与两位少年讨论起来,“新世界到底在地球的什么位置?我们在卫星影像中并不能找到它,却能顺利坐上通往那里的列车。”
“他们拥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和货币,以家族为单位群居生活,存在亲情观念,本能保护一切幼崽,即使是敌对家族的幼崽。”
“让我感到奇特的一点是,畸体普遍存在拟人趋势,少部分会出现复数趋势。从数百万年前至今,古猿逐渐进化为人类,最终成为地球上的主导物种,而畸体也正在重现这个过程,他们正在创造文明。”
列车驶过森林湿地,进入树木稀疏的野原,错综交叉的树冠间挂着编织成猪笼草形状的巢穴。空中盘旋着羽毛华丽的飞鸟,一天的捕食结束,它们成群结队降落,各自归巢,忙着端起碗状的花朵给巢里的幼崽喂食。
那些巨大的飞鸟上半身居然长有人类的躯干和脸孔,从下半身开始被羽毛覆盖,有力的足爪可以稳稳攀住树枝,每一只脸上都生有不同的花纹,与希腊神话中讲述的人面鸟身的海妖差不多。
在他们居住的树林中央,地面插满由发光晶石雕刻而成的图腾柱,石柱表面被鸟爪或尖喙雕刻出不同的图案,用以记录家族的历史,每位成员的名字,或是年轻英雄于危难中拯救家族的传说,都因此永垂不朽。
“人类保守派认为畸体不过是辐射扩散导致的一种瘟疫,为了不让他们扩散,所以需要谨慎清理。投机派则认为,畸体是新能源,可以通过交易获得大量金钱。”
“我不这么想。”老人被岁月侵蚀枯败的手轻轻抚摸书册的封面,“畸体更像是一种进化。”
“这颗星球上的环境在急剧恶化,你们应该可以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将会被剧烈变迁的气候淘汰,恐龙可以灭绝,人类当然也不例外。而这时候,一种身体更强韧的生物出现了。畸体动物战斗力强,且展现出高度的社会性和不亚于人类的智慧,畸体植物不依赖阳光生长。它们全都可以适应恶劣的环境,不易死亡,畸体将会进化成食物链更顶端的物种,在我看来完全可能。”
火焰圭听得热血沸腾,用手肘碰碰郁岸:“听到没有,到我们拯救全人类的时候了。”
郁岸兴致缺缺:“不要,我想灭绝。”
“可是,那样强大的生物,却被一种致命的本能牵绊。化茧期,必须挑选一位人类建立羁绊,并从此守护他从激烈的生存竞争中活下来。否则只能羽化走向死亡。”老人透过细框眼镜望着车窗外的奇异风景,“他们的出现像在拯救我们。”
老太太的声音从容平和,郁岸也慢慢听入了神,不禁想起千里迢迢从日御镇跑来拯救人类小孩的笨蛋。
列车上的喇叭广播下一站即将到达【风铃小镇】,老人听到后,便理了理呢绒帽,将书籍放进手提箱,起身准备下车。
临行前,她对火焰圭脖颈上的龙眼微笑道:“真是头俊美的龙啊。”
龙眼转了转,从镶嵌缝隙中伸出两股血红触丝,聚拢成小手,托起老太太的手,另一股触丝伸到火焰圭头顶摘下棒球帽,非常绅士地脱帽致意——啊,多么有品位的女士呀。
她能看出那是一头龙?
郁岸后知后觉抬起头,可那老太太已经慢悠悠下车,背影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列车穿过发光森林,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两人趴在窗边观察压弯树枝的厚实雪凇:“有蝴蝶!”
寒冷的雪原上方漂浮着一些透明气泡,成群的半透明六翼蝴蝶在气泡里挥舞翅膀,翅翼的颜色蓝紫变幻,这些渺小美丽的飞行生物在保温气泡中漂浮游走,仿佛一颗颗在空中滚动的仓鼠球。
中间肚子饿了还可以去餐车点餐,列车配有厨师,菜单上的菜都可以现做,在章鱼炒饭、章鱼炒面、章鱼烧等等一系列海鲜餐食之间挑选了一下,两人各点了一份炒饭。
“这么旧的车,提供海鲜啊,新不新鲜啊,怕拉肚子。”火焰圭小声嘀咕,点餐服务员拍胸脯保证不新鲜不要钱。
郁岸和火焰圭偷偷趴到取餐口,向后厨张望,一位戴厨师帽的紫色巨型章鱼在灶台前挥舞着锅铲,一条触手负责颠勺,一条触手熟练地将米饭倒进锅里,一条触手举起菜刀,一条触手伸进水池洗干净,然后直接搁在菜板上,啪啪啪啪啪利落切成小段,潇洒甩进锅里,再捏起一把调味料,陶醉地洒进饭中,大火翻炒。
灶台燃烧的火焰由头碰头摆成一圈的冷火熔岩虾提供,那些虾的表面燃烧着蓝色的鬼火。通过增减虾的数量达到调整火候的目的。
在烹饪的过程中,被忙碌的章师傅用作主菜的那条触手已经从断截面长回原状,意味着下一份炒饭已经备菜完毕。
“过于新鲜了吧!我不敢吃。”火焰圭心有余悸。
铁板鱿鱼的香味已经散入餐车车厢,郁岸舔舔嘴唇:“你那份我可以帮你吃。”
两份炒饭总共20分币,火焰圭负责买单。实在是因为到结账的时候郁岸才发现自己兜比脸都干净,唯一一枚冥币已经被他拿来买车票了。
新世界流通的货币单位为分币,面额通常为1分、5分、10分、100分、500分,是一种特殊贝壳压制而成的硬币,价值更高的货币是贵石,粉橙色的贵石可以根据重量换算成分币,在新世界属于硬通货,可以类比人类世界的黄金。
香喷喷的炒饭端上了桌,郁岸拿起绿色的富有弹性的勺子舀起一大口,金黄色的粮食粒与鲜香的紫红章鱼足拌匀,辅以秘制调料,咸香味从口腔中蔓延,真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饭。
“你的冥币是哪来的。”郁岸鼓起半边腮帮,他鲜少主动攀谈,高兴的时候话也会变多,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快乐。
“抓人贩-子的时候,在他们老巢里翻出来的。总共只有两枚。”火焰圭如实回答,一脸老实表情,半点不掺假。
“据说冥币只能从斜塔幻室获得,斜塔幻室主人偶尔会发布一些任务,完成的话,可以得到冥币奖励。应该是唯一一种赚取冥币的方式,但不是谁去都能领到任务,斜塔主人眼光很挑剔的。”
“一些特殊店铺,比如说那个袁哥小卖部,斜塔里的生物会在那些店里寄售货物然后回收冥币,本质是斜塔主人给予为自己做过事的人们的奖励。”
“冥币只能购买以冥币标价的东西,不能随便交易,你想用钱和货物和别人换冥币完全行不通,被斜塔主人知道就完蛋了,他会把你拉黑,派倒霉鬼跟着你报复你,让你天天倒大霉最后死掉。”
“不能交易,但是可以赠送,或者明抢?”
“唔,大概吧,所以拿到冥币就尽快花出去就好了,不然容易被抢,血亏。”
郁岸心里盘算了一下,好像距离心心念念的小恶魔套装越来越远了,那件衣服标价十个冥币。
不过没关系,在玻塞城收集完材料,王老头会给自己做一套新衣服的。
午餐吃得非常舒服,服务生收走餐具,将勺子随手扔出窗外,绿色的勺子落地生根,迅速发芽,不久之后就会重新长成一株行道树,结满勺子形的果实。
列车陆陆续续上下一些人类和畸体,在终点站【玻塞城】停车维护。
周遭景色从自然风光过渡为沿海小城,城里坐落着许多彩色砖石垒砌的尖顶小房子,并被密集的金色丝状植物缠绕,远看仿佛一块块发光的拔丝红薯。
两人左顾右盼从列车上下来,一些形态各异畸体来接远道而来的亲戚,双手高举写有亲人名字的牌子。三轮车停在焦急等待接站的畸体中间,平静地在后斗插起一个小牌子“袁哥小卖部”,十分显眼。
郁岸有点心虚。
完全没考虑到新世界货币的问题,身上没有钱,怎么进货,坏坏了。
空中传来一阵风铃响,郁岸循声望去,空中有飞鸟盘旋,在郁岸面前急停,悬浮在空中。
“巴拉噗提巴?(风鸟快递)”小男孩长有一对羽毛精灵耳,下半身覆盖翠绿的羽毛,斜挎一只藤条编织的邮递员包。
有力的鸟爪落地,整只鸟的大小在跳起来能打到郁岸腰的程度,一看就知道属于途径的森林中遇到的怪鸟家族。
小邮递员在挎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掏出一个皮质钱夹,塞到郁岸手里。
郁岸接过钱包,翻开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他和昭然的合照。
小邮递员叽里呱啦说了一些鸟语,有点像鹦鹉的叫声,大概意思是想说,寄件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拿去挥霍。”小邮递员鹦鹉学舌,学得超像。
第127章
只能听好事的花
玻塞城内街景更像景色优美的度假小镇,火焰圭骑着小三轮四处张望,郁岸趴在后斗边缘伸出手抚摸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成群的尖顶小房子覆盖着金丝状的植物,街巷道路由石头铺就,一些鸵鸟外形的大型禽类落在路边,背部绑有配备安全带的座位,将10分币放入它的口袋,阿加厄尔金蓝陆行鸟就可以用它短粗有力的双爪快速送你到小城的任何角落。
人身猫尾的尖齿少女从郁岸头顶灵巧飞来,嗅嗅他的气味,然后拖着柔软的尾巴从郁岸脸颊边扫过,身影一闪而逝。
在玻塞城中,人类并不罕见,街上时常能看见人类考察队在购买应急食品,或是一些与自己契定畸体结伴而行的载体人类,周遭的畸体大多见怪不怪,只是时不时会用打量外国人的眼光探究一下人类。
不来一趟还真不知道,原来也有不少和自己一样习惯畸体陪伴的人类存在。
路经一家小装潢店,店主软趴趴鼓囊囊地黏在店面外墙上,像某种淡黄绿色的蛞蝓。
蛞蝓先生在奋力宣传他家的上色漆,每只只要1分币。
油漆为什么论只?郁岸好奇不已,从昭然的钱夹里拿出一张100分币的纸币,捏起一角小心翼翼递过去。
“要一只,能找开吗?”昭然钱包里的钞票最小面值100,没有零钱。可能好久没在新世界买过东西了。
蛞蝓先生嗅嗅他的纸币,粘稠的身体拱出一双触手,熟练地数出零钱递回去,然后端出一张直径惊人堪比菜板的大贝壳,里面盛装着五彩斑斓的蜗牛。
郁岸挑了一只最像昭然颜色的蜗牛,按蛞蝓先生的指点放到自己的黑色单肩包上。
粉红蜗牛立刻开始干活,吭哧吭哧在背包表面爬行,身体中的黏液就是染料,给郁岸涂了个荧光粉背包,非常均匀,毫无色差。
郁岸把它啵地一下拔下来,放到昭然的钱包上,帮他也染上时髦的颜色,回家送给他他一定很高兴。
涂色完毕的蜗牛身体中的染料用完,自动缩回壳里,从背包表面脱落,滚进草丛里重获自由。
“嘻嘻。”郁岸最近就喜欢这个颜色。
“先别玩了,这龙吵着要黄金苹果,我脑袋里嗡嗡响。”火焰圭抱头催促,“黄金苹果哪儿去找,是不是得去水果店啊。”他双手比划问蛞蝓老板:“那个,where有黄金apple,你懂得?”
蛞蝓先生托着下巴思考,在郁岸手捧的羊皮地图中指出一个地方,如果想要找东西,可以去玻璃庄园问问。
地图显示玻璃庄园位于海岸线最南端的礁石断崖附近,一路骑着三轮车向目的地进发,可到了沙滩附近便寸步难行了。
他们只好徒步前进。
乳白色的沙滩颗粒粗糙,细看皆由小三角锥形的乳白石粒组成,在星环照耀下折射出水波纹状光带。
近海的礁石山重重叠叠堆砌在一起,只能手脚并用向上爬,棱角锋利的黑色礁石缝隙中,见缝插针地生长着一些半透明泛着蓝调的植物卷须。
这种植物倒在蛤白家见过,能长成一整片玻璃藤蔓,对外来者充满攻击性。
火焰圭不小心压到了一株嫩芽,那光滑的嫩芽内部竟像玻璃一样碎裂,同时向外刺出针状尖刺,扎得火焰圭嗷嗷直叫,翻身又不慎按到另一株,又被扎个半死。
然而郁岸爬礁石却如履平地,他从越发密集的玻璃藤蔓中自由穿梭,挡路的藤蔓竟自动让出缝隙供他经过。
“这破花怎么光扎我不扎你啊?”
“你躲着点。”
郁岸拿到蛤白的位移之眼项坠后,庭院里的玻璃藤蔓就不再攻击他了,这里的藤蔓也一样。
当攀爬到礁石顶端,已经耗费足足两个小时,两人挂在礁石边缘愣住,眼前生长着一望无际的玻璃藤蔓,粗壮的透明蓝调枝蔓内部流淌着植物的血液,交互相间,错综复杂,形成一整片冰雪色的藤海,海风拂过,玻璃相碰仿佛清脆风铃。
火焰龙眼伸出血红触丝轻轻触碰玻璃枝蔓,火焰圭听罢告诉郁岸:“这植物的情绪很烦躁。”
郁岸拨开杂乱的玻璃枝杈,向中央探索。
玻璃藤蔓的主干被密集枝条保护在最中央,姿态柔美,向外散开的枝条上开满冰雪色的透明月季,花瓣层层叠叠,随风摇曳飘落。
越靠近生长中心的位置,那些藤蔓就越躁动不安,甚至连位移之眼都压不住它了,那些具有生命的藤条划破郁岸的脸颊和手背,驱赶他们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