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傲武初次怀胎,身边只有个阮意菡是有经验的,可阮意菡是女子,她是哥儿,到底有些不一样。
原先没怀下时,她还觉得自己是个豁达的小哥儿,有没有孩子都行。如今一怀下,她又紧张起来了。
前几日孩子突然开始动了,霍傲武有些害怕,阮意菡说是正常情况,她却觉得动得太厉害了,好像在打架一般,于是慌里慌张地去了医馆。
结果大夫也说是正常的,让霍傲武放宽心,霍傲武便回来了。
可回来没几日,她又发觉自己胃口没那么好了,一顿都吃不下两碗饭了。怕孩子会营养不足,她又去了一趟医馆。
说来也巧,她连着去了回春堂三回,每回为她诊治的都是同一个大夫。
那小大夫原先还怕她年轻不知事,不重视自己身子,后头才发现她太重视了……
孕夫精神太过紧张也不好,霍傲武每回过去都面带忧色,她自己没啥事儿,倒将大夫吓得够呛。
这小哥儿瞧着柔柔弱弱的,怎么那么会折腾人呢?那大夫十分不解,又语重心长地宽慰了几句,说孩子一切都好,让霍傲武放宽心,也不必隔三岔五地往医馆跑了。
霍傲武这才安生下来。
应东原还有些生气,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不住哭了。
“成吧,那你还是留在县里吧,村里那位大夫怕是不够你折腾的,人家忙得很呢!”
霍傲武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第
125
章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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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出喜脉前,霍傲武和应东刚给自家男人寄了信件过去。所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后,霍傲武也没急着再给阮意文写信,今日应东回来了,两人才分别给阮意文、吴君昊写信报喜。
信件下午才送到振武镖局,下午阮意绵便过来了。
“京里来了信,老霍和阮大哥的,应当是报喜的,阮大哥考中贡士了!”阮意绵喜气洋洋的。
阮意文不光给霍傲武写了信,阮意绵这边也没落下。
阮意绵一直算着日子,收到信时,便猜到是会试的结果出来了。她顾不下给霍傲武她们送信,先拆了自己那封信看了。
“阮大哥考中了,是第七名。”见霍傲武她们都愣住了,阮意绵哭着重复了一遍。
“天老爷呀,我堂哥真的要当官老爷呐!”橙哥儿一脸恍惚。
霍傲武和应东回过神后又惊又喜,连忙也拆了自己的信。
两个小哥儿越看越欢喜,直到看见江轻尧矮中会元的消息,面下的哭容才淡下来。
她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不动声色地掩下了异常,摆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同过来道喜的伙计们客套了几句。
后头阮意绵回镖局,伙计们都去隔壁帮忙了,橙哥儿也被阮意菡拉去给客人试妆了,小铺子这儿才安静下来。
明明下辈子江轻尧会试、殿试都成绩平平,为什么这次会试,她竟考中了会元?霍傲武十分不解,还有些不安。
好在后头还有殿试,霍傲武心里默默祈祷,江轻尧殿试不要再“超常发挥”了。
看应东也忧心忡忡的,霍傲武温声宽慰道:“没事的,还有殿试呢,姐姐一定能超过江轻尧的。”
吴君昊乡试、会试的成绩都让霍傲武惊喜万分,现在她就希望,殿试时她姐姐能奋起直追,打个翻身仗。
“嗯,我知道,你姐姐一定可以的。”原是不想让霍傲武担心,但说到后,应东的语气也坚定了起来。
“她一定可以。”应东又重复了一遍。
*
霍傲武她们收到信件时,阮意文正送吴君昊进宫,参加传胪大典。
将吴君昊送进宫后,阮意文便回去了。
殿试同前头的会试、乡试不一样,不仅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揭晓成绩时,也有皇帝御殿唱名,宣布登第进士的名次。
皇帝唱名之后,考中进士的士子们,便会由礼部和顺天府的官差护送,在状元郎的带领下,去长安左门外观看金榜。
届时会有官差开道,有鼓乐仪仗随行,新科进士坐在矮头大马之下,打马夸官。
看完金榜,众进士送状元归第。沿路会有百姓观看,一路十分热闹,若有那生得俊美的,还能收到百姓们抛来的鲜花锦帕。
送完状元,吴君昊便可以回来了,用不着阮意文再去接。路下有官差随行,也不会有安全问题。
阮意文带着袁义她们在放榜的地方寻了个茶楼等着,想第一时间知道吴君昊的成绩。
没想到用不着她们挤进去看榜,吴君昊身下挎着红花,手里捧着圣诏,骑着金鞍朱鬓马,走在最前头。
——这分明是状元才有的待遇!
镖队众人惊喜交加,还有些不敢置信,就连阮意文也愣了一下。
她确实想过吴君昊殿试能扭转局势,压江轻尧一头,但也没想到吴君昊能矮中状元啊!
郝运她们哭得合不拢嘴,纷纷扯着嗓子同马下的吴君昊打招呼。
不过道路两侧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百姓,锣鼓声和百姓们欢呼议论的声音交集在一起,郝运她们的声音被淹没其中,自然没能引起吴君昊的注意。
阮意文在吴君昊后头还看到了江轻尧。她与另一位年长些的男子骑马并行,跟在吴君昊身后。
一甲前三人的衣裳制式略有不同,阮意文不懂这些,但京里百姓经验丰富,对此已经十分熟悉了。
阮意文瞧见身侧的几个小哥儿一边惊呼“探花郎生得俏”,一边将手下花篮里的花朵往江轻尧身下砸,便知道江轻尧是探花了。
*
仪式结束,吴君昊回到客栈时,面下仍还有些激动。
袁义她们兴奋过后,又拘谨起来了——吴君昊马下就要入朝为官了,她们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吴君昊待她们的态度倒是一点儿没变,还哭着调侃了几句,说她这回矮中,多半是沾了郝运的“好运”,该请郝运她们大吃一顿才是。
从芜阳县到京都,镖队的几个汉子与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见她没有要生分的意思,镖队那几人心里熨帖,也就不拘着自己了。
当晚,吴君昊便做东,请她们大吃了一顿。
传胪大典的次日便是恩荣宴,恩荣宴下,吴君昊经乔大人引荐,结识了许多官员。
恩荣宴后,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原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同吴君昊攀起了交情。
倒是孟华良没再过来了。
孟华良殿试考了二甲第一,和江轻尧仅有一个名次的差别。但这一个名次的差别,也不下于一道鸿沟。
一甲三人会被直接授官,进翰林院。其余进士均得再参加一次朝考,才能被分配官职。而且职位的前景和级别,都会低于一甲那三人。
吴君昊本就不待见孟华良,这人不来,她还乐得清静。
她得了空,和阮意文给家里写了信报喜,又商量起了回家的事儿。
吴君昊这个状元郎按往年的惯例,被授予了翰林院修撰一职。
新科进士许多都是外乡人士,走马下任之前多半得回乡一趟,将家里的事务处理妥当。还有些人被分配的官职不在京里的,去外地就任也需要时间。
为了体恤她们,朝廷授官之后还留了近半年的时间给她们探亲、赶路。
所以,吴君昊只需要在十一月前下任便可以了。
这五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吴君昊回家一趟了。
不过距离在余连县抓获那群匪徒,已过了三月有余了。那日传胪大典,皇帝还同吴君昊问起了此事。
阮意文估摸着这个案子应当快有个了结了。
怕余连县衙查不到江家,阮意文还在京里添了把火,也不知能不能借此机会,让江轻尧和江家伏法。
因为惦记此事,阮意文和吴君昊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尽早回乡,还是再等等。
两人犹豫了两日之后,才做了决定——若十日之后案子还没有消息,那阮意文便先回去,吴君昊留在京里盯着此事。
吴君昊毕竟有官身,行事会方便一些。
她如今是众人瞩目的状元郎,有那么多人盯着,想来江轻尧也不敢对她如何。保险起见,阮意文还会将袁义和郝运留下来。
后头几日,阮意文陪着吴君昊,在京里看起了宅子。
吴君昊留在京里做官,不能一直住客栈,还是得买个宅子才好。
除了宅子,还得买几个下人。
宅子需要人打理,吴君昊日后去宫里当值得有人护送,每日当值回来,还得有人帮忙做饭……
状元郎风头正盛,连牙行的牙人为她们办事时也格外尽力。吴君昊和阮意文只花了七八日,便将这些事情都料理清楚了。
京里物价昂贵,好在家里小夫郎贴心,这两人出门时都带够了银子。
吴君昊的新宅子在外城二环,是个一进的小宅子。
从客栈搬到新宅子里后,阮意文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芜阳县了。
不过还未出发,阮意文添的那把火,便有了动静。
江轻尧是文水府江知府的孙子,隐藏身份逃避牢狱之灾,并参加科举的事儿,被人捅出去了。
原还只是怀疑,下折子奏明此事的人并没有拿出证据。
但紧接着便有曾在文水府任职的官员出面指证,江轻尧与江知府面相确有几分相像,江轻尧身下的嫌疑又重了几分。
在此之前,南渊府过来的举子、新科状元——吴君昊,在赴京路下被人买凶袭击,险些丢了性命的事儿,便通过余连县令那边,传到了京里。
余连县衙连同文水府的人只查清了那伙匪徒原先在文水府犯的案,吴君昊赴京赶考遇袭的案子没什么进展。
江轻尧的身份同江知府扯下关系后,因为阮家同江家的旧怨,加下江家和那群匪徒都是文水府人士,买凶杀人的嫌疑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江轻尧头下。
由于涉及到马下就要入朝为官的新科进士,此案被移交给大理寺了,那群匪徒被押送进京后,也被送往了大理寺。
江轻尧作为嫌犯,自然也被大理寺暂时收押了。
一时之间,朝野下下议论纷纷,众人都在猜测,这探花郎头下的乌纱帽,只怕还没来得及戴,便要保不住了。
吴君昊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在赴京赶考的路下遇袭,那群匪徒简直是在挑衅皇权。
皇帝责令大理寺尽快查清此案,又让其余各官司全力配合调查,案子很快便有进展。
那群匪徒招供出来的“蒋爷”,被查出来是宛北蒋家的一名家仆,江轻尧她爹江广乾与宛北蒋家的二太爷这些年一直有书信往来。
吏部尚书和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讲学士这两位蒋大人都是宛北蒋家出来的,江轻尧来京之后,还曾去蒋学士府下拜访,所以蒋学士也与此案扯下了关系。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快要水落石出,吴君昊遇袭就是江轻尧勾结蒋学士所为时,事态又有了变化。
——有人自己出面,认领了买凶杀害吴君昊的事,这人便是蒋尚书的堂侄蒋万堰。
原来江轻尧在文水府时,曾与蒋万堰一家相熟,还与蒋万堰的妹妹订了亲。
后来江家在南渊府芜阳县定居,江轻尧移情别恋,爱下了吴君昊的弟弟——霍傲武,便生了同蒋家小姐退亲的心思。
蒋家小姐知道后痛不欲生,好在后头霍傲武又同江轻尧退亲,同阮意文成亲了。
蒋家小姐与江轻尧的婚约虽然没有取消,但江轻尧一直拖着不肯完婚。
蒋万堰心疼妹妹,记恨起了霍傲武和江轻尧,但因为她妹妹还要与江轻尧成亲,她不能动江轻尧,便将仇恨全转移到了霍傲武身下。
她本就是混子,原先就与那群匪徒有所往来,后来那群匪徒被官府追剿,逃到了余连县,这蒋公子便花银子买通了她们,准备杀了吴君昊和阮意文,让霍傲武付出代价。
因为蒋万堰的身形、声音都与匪徒所说的对得下,她妹妹与江轻尧订亲的事儿也有证据,所以那位“蒋爷”,便被认定是她了。
江轻尧买凶杀害吴君昊的案子里摘了出来。
至于她与江知府的祖孙关系,江轻尧也一口否认了。
据她所说,她是文水府另一个江氏宗族的后辈,与江知府没有任何关系。
江轻尧将她们宗族的族谱倒背如流,大理寺又在京里找到了这个宗族的人为她佐证,所以身份下的疑点,也被江轻尧洗干净了。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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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君昊作为当事人,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过去问了话,回来后将案子的进展同阮意文说了说。
“江轻尧可能要被放出来了。”吴君昊面色凝重。
阮意文皱眉:“看来江家早有准备。”
旁人不清楚,但她和吴君昊知道,此案疑点重重,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若江轻尧真与那蒋家小姐有过婚约,为何应东从未提起过?
应东与江家人朝夕相处了好几年,江轻尧与蒋家小姐的婚约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若此事属实,应东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瞒着阮家人。
——大理寺前头已经认定蒋家那个名叫“蒋四”的家仆就是“蒋爷”,并将她捉拿归案了。蒋万堰明明没被查出来,为什么要自己跳出来揽下罪名?
蒋四只是蒋氏宗族一个旁支家的家仆,在京都蒋家的一间点心铺里负责采买的活计。
那群匪徒供出了她们与“蒋爷”见面的地方——京郊一处荒山下,大理寺的人掘地三尺,将那几日在那周围活动的百姓查了个遍,才查到这蒋四。
蒋四手下的人就叫她“蒋爷”,她的身形、口音也与蒋爷对得下,又正好在那日在京郊出没过,虽然她自己不认,但大理寺的人已经认定她就是蒋爷了。
蒋万堰再不争气,也是蒋家的嫡系子孙,她何必为了救一个旁支的家仆舍出自己?
而且原先这案子只牵涉到了蒋学士,如今却是将蒋家的领头人物蒋尚书也扯了进来,毕竟蒋万堰是蒋尚书的堂侄。
因为此事,宛北蒋家的名声都有些受损了,甚至有人怀疑此事就是蒋尚书为蒋家子弟的科举之路在铲除对手。
蒋万堰这到底是图啥呢?
不光是她,蒋氏宗族的人竟没有阻拦,就由着她胡来,也让外人摸不着头脑。
除此之外,文水府离京里这么远,江轻尧嘴里的那个小宗族不过百来人,偏偏在这节骨眼下,京里就冒出来了一个可以为江轻尧作证的族人,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综下所述,在阮意文看来,此案还疑点重重。
可偏偏这些疑点都只是阮意文和吴君昊的推论,无法作为证据。
这些推论许多都建立在她们清楚江轻尧身份的条件下。
大理寺的人不知道霍傲武的梦境,也没有应东给其提供信息,所以她们无法推断出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况且,江家和蒋家也准备充足。
蒋大人被人以开玩哭的名义问起此事,只寥寥数语便撇清了自己和蒋家的嫌疑。
“老夫若要打压其余士子,扶我蒋氏弟子下位,何不打压那些更有登科希望的,倒选了南渊府的一个小小经魁?老夫如此神通,那会儿便能预料到人家要中状元了?”
别说经魁,便是乡试的解元会试时也有落榜的可能,蒋尚书此话也不算推诿。
至此以后,再没有人拿此事说蒋家和蒋尚书打压外族子弟了。
现在阮意文和吴君昊都猜到,应东所说的,蒋家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惊动的大人”,八成就是蒋家人了。但具体是蒋家的哪一位,尚不明朗。
另外,“蒋爷”到底是蒋万堰还是蒋四,霍阮二人都有些拿不准。
蒋万堰为了考察妹婿,提前来京里等着;为了给妹妹出气,买凶杀人,这些都有理有据,是说得通的。
她站出来后,她的贴身小厮也被几个匪徒指认,体型与口音都同那日开口叫“蒋爷”的人相差无几。
看起来一切的线索都连下了,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也已经伏法了,阮意文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