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裴晓蕾 本章:第19章

    那天,裴晓蕾很失望,找不到商铺也就是联络不上其他的师兄们。她失落了许久,最后还是行文给她带回了一条好消息,原来沿着这个官道走,车行百里有一个更大的城镇,哪里的商业繁荣,或许能找了到联系的方法,只是如果他们走官道就必须在这里和吕林他们分道扬镖。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同吕林他们辞别,虽然大家都很是不舍,不过对于他们的离去也是早有准备,所以也没有多作挽留,只是叮嘱他们事事要小心。

    裴晓蕾掏出一封信,递给吕林,让他们路经天下一庄的封地时候,把这封信拿到封地的管事那里,此后不管管事送给他们什么,尽管收就是了。

    吕林收了信,看着信封下角的一个红色印记,若有所思的深深的望了裴晓蕾和行文一眼,然后慎重的向他们鞠了一个大礼,虔诚的说了声谢谢,与他们挥手道别后,便带着剩下的人,与他们背向而行,驱车走上了另外一条大路。

    裴晓蕾和行文没有立即离开僚乡,而是先去买了一架马车和一些饮水和干粮,他们选的这架马车外表很朴素,内里却大有乾坤,夹层软座,还兼防震。裴晓蕾看了很是喜欢,行文便连价格都不议就拍板买下,商家见他们豪爽也乐得大方,兼送了一个暖壶,还热心的帮他们斟满了热水。

    裴晓蕾卷着棉被捧着暖壶坐在车厢内,撩开一点窗帘,望着外面的漫天飘舞的雪花直叹气,她的身子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多年积留下来的阴寒底子,若没有一段相当的时间专门调理,一时半刻也好不起来。每年冬天一到,她立即就变成手凉脚冻的冰女,一层一层棉衣皮袄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

    马车沿着官道上慢悠悠走了两天,越离下一个城镇-宋乡越近,往来的车辆越多,道路两旁拿着大包小包的行人更是显得有些拥挤,行文把马车停靠在一旁,跳下车去问因由,回答的人一把揪住他,劝他赶紧走,不要再往前了,秦国的那群强盗要来了,大家现在都在逃往其他的地方避难。

    坐在车上的裴晓蕾,听到行文带回来的消息,心里一沉,便问:“这里距离宋乡还有多远?”

    行文想了想,答道:“快马的话,约莫两个时辰可赶到!”

    “那么我们就去一趟吧!”裴晓蕾说。?

    “好!”行文点点头,重新上马,手一挥马鞭,马车直奔目的地。

    宋乡原是一个商业很发达的城镇,如今却显得有些萧条,左边负责出城的城门里拥满了准备出城的民众,右边负责检查入城的城门却空空如也,裴晓蕾和行文拿着吕林送给他们的通行证,很顺利的进了城。

    静,死寂一般的城镇,街道上,零零落落的站着一些,依然在忙碌着搬运着行囊的,收拾着细软的人们,只是这些人,个个沉默不语,神色黯淡。偶有响起一两个孩童妇人压抑不住的低低泣哭声,整个城镇看上去凄凄惨惨的。

    秦国的军队不是还没有打来么,怎么大家个个都已经是一副国破家亡的模样。

    他们俩人走近一个妇人,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早在七天前,秦军来犯事的消息就已经传来宋城,守城知府收到消息后,派人带着大量的礼物和米粮去求降,希望秦军可以放过宋乡的平民,绕路而行。结果送回来的是齐齐整整三十多个脑袋,其中包括负责带队的知府独子。知府又惊又怒,急急派了几十人快马出城去最近的军营求救。结果,三天后,连着出城的几十人,包括军营的将领一共一千多人的头颅被丢在城门口。并留下血淋淋的书信一封,称数日后,秦国大军必将到此次一游,血洗宋乡。

    宋乡是一个商城,无兵有粮。秦军若是来犯,靠着他们自己薄弱的兵力,根本就无法抵抗,此时又有消息传来,闰国的大军轧屯在另外一个城镇,城镇很大,应该可以接收宋乡等地的难民。

    知府求降求救皆不是,无计可施下便下了一道公示,在秦军到来前,令大家各自逃命去。所以才有这样大规模的搬迁。

    行文和裴晓蕾对望一眼,连忙接着问,“闰国大军轧屯在那里?”

    “洛乡!”妇人淡淡的回答,便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理会他们。

    俩人在宋城走了很久,都没有见着和天下第一庄有关的商铺,抓住一个商家一一细问,才惊讶的知道,原来早在半年前,几家天下第一庄的店铺就已经全部关店撤离。

    奇怪,很奇怪,他们裴家的店铺有明有暗,遍布在世界各地,除了经商买卖外,还兼作消息和通讯的收集及中转站,所以不管周围的环境多危险,他们都不得轻易的撤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这里一个联络点都没有了。

    “行文,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望着行文道。

    “嗯!”行文抓紧她的手,剑眉微微皱起,也陷入了沉思。

    他们没有立即出城,而是暂住在客栈里,行文借口出去购买干粮,顺道拜访了一趟知府,很晚才回来。鼎足交谈后,那天晚上两人都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想了许多,关于洛乡,关于闰国的大军,有些东西慢慢的在脑海了清晰起来。?

    裴晓蕾决定去洛乡看看,而行文则是铺开从宋乡知府那里“借”来的一张精细的地图,指着上面的路线,建议车行小路,绕过官道,从小道侧入洛乡。

    达成共识,行文把灌满热水的暖壶递给裴晓蕾,让她捧在手里取暖,裴晓蕾微微一笑,心里暖暖的,这天下像他这样,会用内力来熨热开水的人,怕且真没几个。

    小路虽然颠簸,但是真的走起来却比大路要快捷许多,三天的路程,他们两天就到了,期间他们有在官道上探过消息,发现这一路上,越是接近洛乡,路上的行人车辆方向越是一致,离入洛城还有几十里外,整个官道,就已经变成了只进不出的单行道。

    行文“借”来的是一张防水皮制,打仗用的军事地图,画卷一开,长宽足足有一米多,方圆上百里哪里是山川,哪里有小河,哪里藏着小路,巨细靡遗。地图上显示,在洛城西侧三十里外,有一条山间小路,可以避过城墙守卫,直接绕路而入。

    而现在,裴晓蕾两人正是站着这条崎岖的小路上,山路太过险陡倾斜,马车已经不能代步前行,车马被他们暂时安置在路口,两人清减装备,徒步上山。

    裴晓蕾抬头望着前面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的小道,心里感叹不已,爬山真真的是一件体力活,哪怕有行文在前劈草开路,又有他拉着自己,有时候他看着她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模样的实在不忍,还会非常体贴的背着她行走一段。但是,就算是如此,唉……女子和男子的体力诚然还是相距太远。第N次,拒绝了他俯下的后背,只要求停下歇会儿。

    她坐在一截断木头上,喝了一口刚刚被熨热的开水,一边握着小拳头,捶打小腿,松弛肌肉,一边抬头望着,那衣觖翩翩,非常潇洒的跃上枝头,站得高又望得远,充当望远镜的小师弟,羡慕不已。话说,两人现在都行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她热的不行,脱掉了外面的一件大外套,却还是汗流浃背,累了气喘吁吁的。而他,别说汗了,大气都没见他喘了一下。所谓的“人比人,比死人”唉……这实在是,令人郁悴啊……!!!

    忽然前方刮来一阵大风,夹带这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死老鼠腐臭味。

    行文从树上跳下来,拿起旁边的被她脱下,丢在一边的棉袄大外套从新套在她身上,说:“前面不干净,我们换一条路走!”

    “不干净?前面是乱葬岗?”她好奇的问,在她有限的知识里,不干净,只能想到这样。

    行文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算是她猜对了。

    “我看看!”她说完,便身子一跃,跳上了刚才行文站着的那根树丫上,放眼定神一看,脸色随即一变,慢慢的灰沉了下去。

    “别看!”一双温热的手遮住她的双眸,然后腰一紧,被带到了平地。

    脚一落地,裴晓蕾立即挣开行文的手,按着胸口蹲下来,哗啦啦的呕吐起来。

    洛乡

    一阵翻山倒水的呕吐过后,行文从地上扶起脸色苍白的她,搂着她坐在断木上又喂了一口热水给她漱口,等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才道:“我们绕过哪里,走山路!”

    裴晓蕾点点头,脸色依然苍白如雪,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幼时负责教导她律法的母亲大人就曾经带她到天下第一庄的刑部观摩过一段时间。熟悉杀戮,也是作为裴家继承人必修的一门功课。只是不管那种刑罚,那种杀戮,都远不及她刚才所见的那个场面,血腥惨烈。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上万平民被剥了皮肉,开膛破肚,支离破碎的被丢弃在前方的一个几百米长宽的一个凹形大深坑里,一些形态娇美的女子,全身上下没了皮肤,血肉模糊的身子,只剩下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是清晰可见的。上百个这样的女子和幼童,摆着各种姿势被钉在坑壁上,一米一个,就像是一副副人体艺术品那样被镶在上面。

    天气很冷,白茫茫的冰雪防得了尸体大规模的腐臭变烂,却防不了四处觅食的飞禽野兽,几十头说不出名字的猛兽在坑底津津有味的撕咬着尸体,天上的飞鹰则是来忙着啄食钉在坑壁上女子幼童,他们的肚子被利爪撕裂划破,白花花,血淋淋的内脏肠子,从腹腔滑出,就这样,挂在半空……

    “以前娘亲就曾经说过,秦国尚武,推崇全民皆兵,弱肉强食,举国军民皆暴睙好战。若遇到这样的军队,只能以暴制暴,切不可有妇之仁。”裴晓蕾脸色铁青的复述母亲当年的教导,心里终是明白,为什么天下第一庄这么多年来一直花费巨资搜罗最出色的将领,培养最好的士兵。别的且不说,单是有秦国这样一个狼虎在侧,若无利刃在手,自己怎能安枕。

    “以前不懂为何娘亲独对秦国要强调‘以暴制暴’,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管行文,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弯身站了起来,拢了拢衣帽,转身淡道:“我们走吧!”

    行文睫毛一扇,颔首追上,脸上的担忧却未减。

    绕道而行,根本没有路,地面的山石崎岖难行,悬壁斜坡随处可见,裴晓蕾和行文一前一后,只得驱动内力提轻功半走半跃而行。

    来到洛乡已是傍晚,裴晓蕾塞了些衣服在肚子上,叉着腰杆,大腹便便的装作有孕妇人,行文这是一副病弱书生的打扮。

    两人手拉着手,夫妻恩爱的在城内闲逛一圈,越走越觉得奇怪,明明城外陆陆续续的进来了那么多难民,城内却出奇的安静,小贩,商家,路人……各司其职,秩序良好。只是,诺大的一个城镇街道,见不到半个难民的影子。街道上的每个人嘴边都带着笑,只是木呐的表情,搭配着硬扯起脸部的肌肉,这种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得很。

    他们两人来到一间客栈前,要求住店,店掌柜眼神漠然的看着他们,拉扯着肌肉,指着楼上空无一人的客房,说:“客满!”

    “掌柜的,我们刚刚看过,楼上一个住客都没有,我们夫妻逃难至此实在是困乏了,您不可以通融一下,租金方面我们可以付双倍。”行文沉着脸,一副病弱书生样子,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旁边的裴晓蕾立即适时的挺了挺大肚子,也是一脸累得腰酸背疼的愁容。

    掌柜望了行文一眼,又看一眼裴晓蕾的大肚子,漠然的双眼,眸光一动,似乎心有不忍,正要张口通融,却被旁边店小二一把拉住,店小二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目光闪烁的望了一眼周围零零落落朝这边看过来的“客人们”。

    掌柜脸色一变,低头“咳”了一声,抬头已经换了一副比先前更要冷漠几分的臭脸。

    “走,走,走……客满了,你们要落脚到前面知县府报道!”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同店小二一人一个的把裴晓蕾和行文从客栈里硬轰了出去。

    两人跌跌撞撞的刚刚走出客栈,旁边立即跑来一个县衙模样的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些关于洛乡的知县大人为难民们做了多少好事,然后主动的为他们引路。

    裴晓蕾和行文眼珠子一转,立即装作十分感激的样子,跟在他后面。

    在知县衙门登记了名字,他们便被领到一处广场,广场很大,四处围着高墙,造型与罗马斗兽场十分相似。

    广场内闹哄哄的,已经坐着许多人,有一些年轻的女子穿梭其中,在热情的给难民们送水,发粮。

    此情此景,乍眼看去,十分和谐。

    裴晓蕾和行文颔首各自接过一个女子送来的一杯水和一个红色的包子,不食,等女子走后,双双的丢在地上。广场中央有人在大声的宣布,今天晚上,洛乡的知县大人将为远道而来的难民们准备一场精彩的表演,让大家吃饱喝足了等着狂欢。

    行文和裴晓蕾在广场里转了几圈,没有在人群中见到吕林他们的踪影,两人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转眼夜幕来临,广场的高墙上,大大小小的点起了一排火把,把广场周围的景象照得通明透亮。

    广场下的难民们以为表演开始了,齐声高呼赞扬着这个为他们提供避难所和食物的父母官,然后个个笑呵呵的望着墙上凹下贵宾席,样子十分欢快。

    在赞誉声中,贵宾席慢悠悠的走出几个男人,个个胡须满面,凶相十足。他们坐在高位上,望着底下的人群,哈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问:“大哥,您今天准备如何玩?”

    正位中央,坐着的是一个脸上横着刀痕,面目狰狞的男人。他一手把玩着一个跪在身边的十五六岁□少女,一手望着手中的短剑,说:“照旧”

    那个男人一拍大腿,哈哈的又大笑几声,才站起来朝着广场大喊道:“照旧!”

    话音一落,高墙周围立即伸出几十个大竹筒,大量的浓烟透过大竹筒吹向广场。原来精神奕奕,闹哄哄的难民,慢慢的安静下来,随即高高低低的喘息声响彻夜空,整个广场的男女老少捂着胸膛,个个面容扭曲的卷缩在地上。

    早已趁着夜色,在火把点起前就跃上高墙的行文和裴晓蕾,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挣扎着的人们,脸色阴沉沉的。那些烟雾单独嗅闻并无毒性,但是配合着其他特定的药物,就能形成一种令人在痛苦中陷入深度昏迷的奇毒。白天分发的那些水和馒头,应该混入了其它与烟雾相互作用的药物,所以吃喝过这些食物的难民,此时才会如此难受。

    如此般,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原本闹哄哄的广场,静悄悄的渐渐没了一点声响。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带着几十个士兵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从卧倒在地的人群中,挑选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年男女,让士兵扛了出去。

    然后在中央出清了一大块空地,推出一个几十米长宽的大铁笼,铁笼里摆放着几十张配备着手铐铁镣的大床。几十个昏迷了男女被抬了上来进去,剥光了衣物,捆绑在大床上。接着进去了几十个手持利刃的男人,一个一个围着大床上,手起刀落沿着肩膀的皮肤,齐整的划了一个血圈,昏迷中的人们,被巨痛惊醒,猛的睁大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点点的往自己的皮肤肌肉间灌注入水银。

    痛,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侵袭的精神和肉体。一阵阵悲鸣,惨叫声,震耳欲聋,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哭喊挣扎,手铐铁镣被剧烈的拉扯却分毫未动,依然牢牢的把人固定在大床上。

    大床上的男女高亢的惨烈嚎叫声,骇人听闻。慢慢的随着注入他们体内的水银越来越多,他们的面容开始扭曲,身体的肌肉被水银刺激得快速收缩,巨大的疼痛无法逃脱,最后他们竟然在这种无法言喻的痛楚中,冲脱了皮肉,血淋淋的逃离那张大床。

    见此场景,看台上的人哄然大笑,掌声,拍案声,叫好声……源源不断,个个兴奋不已,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铁笼里的男女在这篇尖锐的哄笑声中,慢慢的死去……另一批几十人的男女被搬了进来……随即惨叫声又再响起……

    裴晓蕾默默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我们走!”语毕,她一提内力,飞离这惨绝人寰的修罗场,隐入黑暗中。行文紧紧的跟在她后面,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裴晓蕾没有立刻离开洛乡,而是潜入一处守卫森严的府邸-以前的知县大宅,现在秦军将领的居所。

    府邸外面守卫森严,里面却是相当闲散,与其说这是一个军官大宅,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个淫糜的春楼妓院,男男女女酒池肉林。他们夹持了一个因纵欲过度瘫垮在路边的男人,很容易便找到他们将军的居所。

    诺大的院子,与外面一墙之隔糜烂的纵情酒色不同,里面灯火通明却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裴晓蕾站在一张书桌前,细细的望着一张铺在桌前的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明着闰国本国以及周围各地的兵力部署,最明显的两处用红笔标着,一处写着楚国的二十万大军囤在接嚷秦闰两国的边境,由一个叫做安乐王的王爷领兵,另一处标着的是立在闰国和天下第一庄交界处的倚天城。

    这张地图的标识和说明都非常详尽,显然是对周围的形势进行了相当细致的分析,她乌眸微微一眯,冷笑,看来秦国的这个将军也并不是草包。

    桌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匝文件,最上面的一封信函,下方盖着一个金色的秦字印记。

    秦帝的亲笔函?裴晓蕾眉毛一挑,拿起那封信,迅速的打开信函,里面白底朱字,只写着三个大字:杀,秦,翱!

    秦翱?是谁?皇族权贵?还是高官能臣?她脑海飞速的翻阅着情报,似乎她从来都没有听说,秦国有这样一个人?

    “晓蕾,有人来了!”站在门口负责把风的行文,忽然小声的朝她提醒道。

    裴晓蕾竖耳一听,果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头一转,随即把手中的信函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轻轻的对着行文唤了一声:“走!”,便从窗户跃出……

    这一路上,她很沉默,乌黑的双眸娇柔渐淡,取而待之的是一种久违了清冷坚毅。

    世变至此,她,也该走出温室了!

    两人飞快的离开了秦国将领的府邸,接着走出了这座被杀戮和阴谋笼罩着的洛乡,回到了洛乡后面的山林悬坡。夜很深,天上乌云密布,没有星星更不见月亮,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夜晚,摸黑在陡峭的山林赶路,诚然是十分冒险了。

    待他们距离洛乡有了一段相当的路程后,行文便建议他们暂且在森林过一夜,明日天明再走。裴晓蕾点头同意,两人寻了一处下风口,便相偎着在一棵大树下宿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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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明。

    路行十几里,行文和裴晓蕾两人双双的又落回这一片梅林里,今天一早醒来,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昨晚在梅林里睡了一夜。本来他们是想使轻功凌空跃过梅林的,但是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明明已经走了很远,但周围的景致依旧如故,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原点一样。

    裴晓蕾眉角微微一挑,唇上勾出一丝冷笑。脚尖一点,轻盈优美的站在顶上最高的一棵梅树上,左右放眼望去,周围源源几十里,一片桃红,见不到边际。

    身边的树丫轻轻一晃,行文风姿卓然的立于她身旁,眉目却是微微一沉,道:“看来,我们昨夜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阵法!”

    裴晓蕾点点头,望着这片梅林又是一阵深思,片刻后,她忽然跳下平地,捡起一只树枝,在地上开始勾画起来。

    行文在旁安静的看着,他不精奇门遁甲,关于玄学的排局布盘更是一窍不通。而晓蕾却不然,奇门阵法的正正是她的强项,她所布下的阵法,纵观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破。

    半刻钟后,随着她笔下的阵法图越来越完整,她的脸色却越变越奇怪,最后一笔落下,手中的树枝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行文觉得不妥,立即担忧的问道。

    她抬眼,朦朦胧胧的水气遮掩住双眸,声音轻轻慢慢的,不敢相信的说:“是我的,梅花阵!”

    行文闻讯一惊。

    裴晓蕾却已经掩不住满脸的惊喜,声音激动的接着说:“是我和二师兄一同研究出来的梅花阵!”

    语毕,她脚尖一点,飞身跃入梅林。

    行文见状,也来不及多想,立即提步追上。

    梅林就像是一个迷宫一样,左转右歪,却处处机关算尽。若果,你单单只是大意误闯,顶多不过被困在此处打转,饿个三五七天。但是若果你是来硬闯的,那么任何一条细小的梅花枝,都有可以成为你夺命的武器。

    裴晓蕾跑得很快很急,似乎完全忘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师弟,一点,一跃,如动作曼妙的仙子在花丛中飞舞。

    而紧跟在她后面的行文,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一躲,一闪,狼狈非常。他只要微微拉下一点和裴晓蕾的距离,一不小心马上就会被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树枝暗算。

    很快的,他们来到阵法的中心-一处带着院子的茅屋。裴晓蕾双脚刚刚落地,忽然一把利剑直直的迎面刺来,她身子猛的一侧,险险避过,随即“哐啷”一声,兵器落地。

    “小姐?四少爷?”被行文一招卸下武器的女子,不敢相信的望着来人,惊呼出声。

    “若梅?”裴晓蕾在这里见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很是讶异。

    “砰……”一声巨响,随即一个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从若梅身后传来,“小姐……”

    “林德……”裴晓蕾越过若梅走向善医的随身侍从,才挪动半步,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到地下,那盘打翻了的血水,触目惊心。她本雀跃的心情猛的一沉,半座大山腾空而下,重重的压在心口。

    “二师兄呢?”她盯着林德,小心翼翼的问。

    林德吸了吸鼻子,扭头望向后面的茅屋,话还没有开口,只觉身前一闪,他家小姐已经如箭般飞快奔入屋内。

    再见

    “……二师兄……”她站在床前,声音轻轻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滚烫的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最后一滴,两滴,三滴……的满溢出来,尽数滴落在面前这张红色的床单上,猩红的血迹有新有旧,星星点点的沾满了这张大红床单。

    他躺在那里,干枯的身子,绑着一圈又一圈新换的绷带,双眸紧紧的闭着,剑眉紧皱,似乎陷入了某个可怕的梦魅中,唇色很淡,是一种近乎灰白的颜色。

    “二师兄!”她凑近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双手颤抖着握住他的皱巴巴的冰凉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前,咽哽道,“是我,我是晓蕾!你醒醒!”

    没有任何回应,他依然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只是苍白的唇角,慢慢的溢出一条血丝,越来越多,最后汇成一条小溪,沿着腮边落在床单上。裴晓蕾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一下子,她的手掌,衣袖都沾满了猩红的鲜血。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药呢?”她转身,看着低跪在她跟前的林德,愤怒的责问。

    “没有药了!”林德伏在地上大哭,“自中毒以来,二少爷已经把所有能吃不能吃的解药,都试过了,通通没用!这几个月,一直吐血不止,开始的时候二少爷勉强撑着,意识尚且算是清醒,可是自上个月开始,就再也没有醒来过!吐血的症状也更严重了。”

    裴晓蕾手微微抖了一下,几乎连善医的手都握着不稳,若梅连忙走过来,拿着一条干净的热毛巾轻轻的拭擦干净善医脸上的血迹。行文过来扶着她,却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他伸过来的手被她避开,她慢慢的站起来,声音低哑却力持镇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林德说:“你跟我出来!”语毕,望了一眼床上的善医,转身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林德满眼通红的回来,脸上湿哒哒的都是泪,他接过若梅手中的毛巾,让行文和她到隔壁的房间去,说是小姐有事情要交代他们。

    他们两人进的时候,发现裴晓蕾正站着桌前提着毛笔在画地图,脸上的泪痕已干,样子看不出悲喜。

    “晓蕾”“小姐”两人齐声道。

    “你们过来!”她没有抬头,继续在勾画。

    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她旁边。

    片刻后,一张外表简单却内容详细的地图,呈现在他们面前,凭着记忆,她把在洛乡看到的那张地图连同它的标识,一丝不差的复制了一份。

    “我们现在在这里!”裴晓蕾点了点地图,然后又指指其他几点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联系点已经被撤离,我们现在被困在闰国。”

    “若梅,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闰国的!”

    “上个月,我同其他寻找小姐的人走失了,误入此处,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小国碰到了林德和受了重伤的二少爷。”

    “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秦国的军队守在边境?”

    “没有,我也是进来的才知道,我们这里的联系点全部不见了,不单是我们的,连楚国的放在这里的密探也不见了。经这个一个多月的探究,闰国现在似乎已经是被秦国控制了的一个玩物,可怕的是,这点似乎闰国的民众还没有发现,其他各国的人也似乎不清楚,源源不断的还有商团带着大量的财物进入闰国。”若梅仔细的向她,交待自己这些日子所搜集得来的情报。

    裴晓蕾垂眸半晌,然后指了指楚国的边境,抬头问行文:“此处去楚国来回约莫需要半个月,比我们绕道去倚天城求助要快很多。十天,你可以把安乐王的大军带到这里来吗?”

    “可以!”行文坚定的回望她,凭着自己的武功,要避开秦军的耳目,安全离开的闰国,并不难。而且安乐王并不难应付,十天于他是卓卓有余了。

    “你出去后,一旦和山庄取得联系的方式,马上请师祖做好准备,我们脱身后,立即送二师兄回庄治理。这是二师兄的症状,你一起送回去。”说完把一本类似病历本的簿子递给他。

    他接过,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抱住她,道:“你不要担心,二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她在他怀里点点头,轻轻的回搂他,叮嘱道:“你路上,千万小心!”

    “你放心!”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很快回来!”语毕,转身就走。几个起跃,立即消失在这片桃红中。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堵在心口。

    双眸一闭,硬掩去心中的情绪,回头望着若梅道:“若梅,我要去一趟灵山……”

    “不行!”她话还没说完,若梅立即大声的反对,“灵山太危险了,去那里摘红莲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是可以安全回来的!”说完,她一愣,忽然恍然大悟的道:“小姐,您刚才是故意支开四少爷,然后自己去冒险的!”

    “不是!”裴晓蕾淡淡的道。

    “您是!”若梅咬牙肯定,“您以前就一直这样!”

    裴晓蕾抬眼望了望有些气鼓鼓的若梅,却也没有心情反驳她的话,只是抿了抿唇低下头,指着地图继续说,“灵山,距离我们这里,快马的话,大概需要三天路程,如果走小路,则两天就可以到山脚,现在这里三人,林德不精武术,但是医术不错,二师兄需要他照顾,他不能走。而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却不通医术,你去了灵山也未必能找对药草,而且你从小都不认得路,到时候不但药没找,还会弄丢了你。”

    听到这里,若梅脸一红,低头绞起手指,眼里热热的,有泪在打转,她现在是实实在在的被戳中了痛处。她最恨就是自己这个毛病了,每次关键的时候,自己都只能在旁看了干着急,帮不了小姐的贴身侍女,一点用都没有。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小姐的安排。

    裴晓蕾抬头望着隔壁的房间,眼里的悲伤又再慢慢的爬上来:“二师兄当初来到这里,大概也是为了上灵山摘那朵传说可解天下异毒的红莲,只是后来病情加重,才无法前行的,此处虽然有梅花阵掩护,但是秦军就在附近,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发现这片梅林的秘密,林德医术虽好,但是武艺却是极差,我需要你帮我好好的看守住的二师兄!护他周全,平安的等我和小师弟回来。”说完,她拍了怕若梅的肩膀,补上一句:“我们的后顾之忧就靠你了!”

    若梅头一点,身子一低,单膝跪下,声音响亮的道:“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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