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严子书傅金池 本章:第42章

    他用下巴蹭着严子书的鬓角,嗅着他的头发:“其实你应该换个思路。你现在遇到的事,都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得从我这讨回去,这辈子都不能放过我。”

    严子书打不起精神:“那算了吧,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想了想,“你不是挺有钱的吗?你觉得你一条命值多少钱,不如折现给我吧,这是最实在的了。”

    傅金池又不吭声了,也重新变了脸色。

    他知道严子书受限于不那么宽裕的存款经济和强得要命的自尊,受伤以来很多地方也得过且过的,病房,护工,都是凑合的。虽然有人帮他,那全仰仗于别人会不会发善心,他这简直像在吃百家饭,跟有自己人精心照料能一样吗?身体能养成什么样?有没有留下病根?

    越想,越缓不过劲来。傅金池是认真的,严子书就该跟他讨债,讨到他倾家荡产。

    严子书却想,看来这话说得又不对头。

    早知道少说一句了。

    傅金池喜怒不定的时候,不宜交流。

    地上的阴影渐渐偏移,这会儿日头又快追过来。严子书想换张椅子,但又疲懒得不太想动。人走累的时候往往靠一口气撑着,一坐下这口气就松懈了,困倦会很快地爬上来。

    而且他其实不太舒服。海边气候温差大,他上山的时候还有点凉嗖嗖的,这会儿紫外线又特别强烈,晒得人头晕,脑袋一跳一跳地胀痛。傅金池总这么搂着他,更是热得不停出汗。

    严子书觉得他情绪也该稳定了:“我得回去了。中午的药还没吃。”

    傅金池万分不愿放手,但没有理由拦着他:“我……我送你。”

    他不容拒绝,亦步亦趋把严子书送回疗养院。

    到了地方,却被前台拦住,傅金池没有登记家属身份,不能直接进去。

    严子书觉得这种事不需要自己理会,反正傅金池总有的是办法。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保持礼仪都很困难,只想直接回去躺下。

    傅金池忙捞住他,温声道:“吃了药再下来一趟,好么?”

    严子书问:“什么事?我想休息一会儿。”

    傅金池说:“我给你换个好点儿的房间。”

    严子书犹豫片刻,仍是婉拒,说现在的已经住惯了。

    这家山明水秀的疗养院定位高端,不然也不会有富豪在此居住。但服务自然分不同档次。

    像丁老先生住的就是套房,家里人来探望时都可一起住。严子书那里则是最基本的独立卫浴单人间,对他自己一个人来说,够住,性价比最高,反正又不用开派对。

    傅金池独断专行,严子书上楼回房午睡的功夫,他享受的服务档次已经升级成高级套房。

    而且在最快的时间收拾妥当,只等他醒来就可以搬过去。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已得到家属待遇的傅金池在娱乐室等候。

    严子书却一直睡了很久都没下来。

    快到晚餐时间,曾佩蓉给他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回音,便顺路直接过来,遇到了傅金池。

    此时傅金池也正坐立不安,考虑着要不要去叫他起床。

    两个人以及护士在房间里发现严子书在发烧,脸颊潮红得不正常。

    早晨严子书在山上散步的时间有点久,他按照夏天白天的规格穿衣,不免显得薄了,山间凉风浸浸,中午又回到大太阳底下暴晒,冷热交替,结果便感冒了,躺下就烧起来。

    也可能跟他前阵子积累的疲劳有关,他对自己的康复进度似显操之过急。

    傅金池把迷迷糊糊的严子书抱到新换的套房,放在卧室床上。

    推来的担架床没有用上,傅金池只觉得他现在比以前轻很多。

    房间里配备着基本的医疗器械,护士手脚麻利地给挂了点滴。

    曾佩蓉很担心地站在一边看着,傅金池示意她到客厅说话。两人在餐边柜旁拉开椅子坐下,傅金池正色说:“你照顾William这件事,我要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曾佩蓉变得很不好意思,说不应该这样算,她们本来就是自发的,而且现在都是朋友。

    她跟傅金池讲了怎么在医院遇到严子书,还有他这几个月以来的生活细节,曾佩蓉说要感谢神的安排,倒是对傅金池来说,现在别说感谢上帝,让他捐一座教堂也可以。

    送走曾佩蓉后,傅金池回到卧室,拉上窗帘,坐在床边,严子书已经醒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严子书有点儿烦躁地问:“看见了吗?跟纸糊的一样。”

    傅金池温声说:“会好的,只是抵抗力差。你再睡一会儿吧,起来就好了。”

    “等我起来能不再看见你吗?”严子书说,“我明明说了我不想换房间,睡一觉睁开眼,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说自话的插进我的生活,什么都按自己的意思安排。”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

    他喘了口气:“我今天见到你真的尽量很客气了,因为我不想得罪你,也不太敢得罪你,不代表我还想跟你发展点儿什么,是不是不直接说难听的,你就不会走?……你能不能滚?”

    严子书越说越有点激动,喉头一阵发痒,咳嗽了好半天,压都压不下去,震得脑仁疼。

    傅金池知道病中的人情绪敏感,忙说:“你休息吧,别气,我这就走。”

    走之前他磨磨蹭蹭,调好屋里的温度,又给严子书掖了掖被子。严子书为自己却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又陷入了自我厌弃之中。人表面上说的不一定是心里真正想的,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发火而发火,还是看到傅金池,压抑了半年的无助一下就爆发出来。

    就像小孩在外头磕了碰了,本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一看到自己父母,就忍不住要大哭起来,但这么大的人跟小孩比未免也太滑稽懦弱,他又不能哭,只好发脾气。

    严子书的感冒比一般人后果严重,很快就转成轻度肺炎。

    傅金池没敢再露面,但是他让Lily过来。严子书又觉得很抱歉:“真的也不用你过来。”

    “没事,有什么的。”Lily很轻松地说,“我这个月的奖金爆了,早上刚刚银行到账,所以我现在特别好说话。何况,你那天一发火,老板动都不敢动,真是一物降一物,你说上个班还有比看这个更爽的吗?你再多来两次都行。”

    严子书坐起来,笑道:“那天睡醒有点儿烧糊涂了,谁碰我一下都觉得特别烦。”

    “你不用想太多,主要是他确实也不太正常。”Lily说,“虽然是他让我什么都顺着你说,其实我也是认真这么想的,这两个月我连给他推荐什么精神科医生都看好了。”

    她甚至真的打开备忘录,给严子书展示自己剪切的网页页面。

    严子书淡淡地笑了笑,想象出傅金池那样的冷血怪物跟医生对峙的画面。

    六十七、

    Lily,高情商职场女性,善于沟通,精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社交话术技巧。

    “这位怎么样?”严子书还真的指了指年纪最大、看起来慈眉善目那个。

    “副院长,履历是挺牛的。”Lily说,“但不知道还出不出门诊,可能要单独特约。”

    “其实有钱人多少都是有点毛病,什么,啊我们有钱也有有钱的烦恼,你们穷人体会不到。”Lily收起了手机,“就是矫情闹的。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就说我吧,就为了凑个市中心老破小的首付都能跟男朋友凑散了。能随便买得起大别墅的人,每天在豪宅里唉声叹气?”

    严子书虽知她是故意,也还是吃了这一套,配合地噗嗤一笑。

    不管好不好笑,何苦给人家拿钱干活的甩脸子。

    Lily去打开窗户,趁早晚给屋里通一下风,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海风特有的气息。

    轻风拨动窗帘,严子书从落地窗远眺,远处大海波光粼粼,碧绿的水底耸出孤岛似的礁石,看得人胸次开阔,只觉天大地大,唯我渺小,这海景套房真是对得起一句VIP待遇。

    傅金池始终没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Lily很有分寸地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来上一会儿,其余的时间,她就去自由活动。

    她倒从来没有直接劝过严子书什么,两人平时只聊这些不要紧的闲话。

    但严子书知道,Lily跟自己吐槽过老板,其实转头就会跟傅金池汇报。

    有时她还会偷拍严子书的照片和视频发过去。

    一臣事一主,理所应当。严子书只做不知。

    但他反思,觉得没必要搞成这样。

    两个大男人自己不掰扯清楚,还夹带着别人算什么事呢?

    他觉得自己早晚还是要跟傅金池谈谈的,只是需要时间打腹稿。

    但每次想起这茬的时候,严子书又总想再拖一拖——或许等好了再说吧。

    *

    听说严子书闹了一场肺炎,丁老先生也来探望,顺便来了一盘。

    这也让Lily头回见识到,世界上还有下跳棋都要反复悔棋的能人。

    同时见识了严子书老僧入定般等着他往回退子的非同寻常的耐心。

    大概因为都闲到家了。

    对于严子书突然换到高级套房这回事,丁老先生依然一句也没问,倒是看到给他倒水吃药的Lily,有些热心地八卦:“是不是女朋友?过来看你的?”

    严子书连忙否认:“哪能?只是普通朋友,因为我病了,暂时来照顾一下。”

    丁老先生便责备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不急,有个头疼脑热都没人帮扶。我大孙子也是,成天嫌太忙,跟女朋友是谈一个散一个,谈一个散一个,谈得女孩子抱怨连天,他还跟那上脾气呢,说人家不理解他工作——我看他就好似个渣男!”

    想起那位丁鸿波,关于他是不是渣男,严子书不清楚。脾气暴躁么,确实刚领教过。

    就昨天的时候,他意外接到丁鸿波电话,还突兀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做不了A-J的合同校订,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自己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吗?”

    严子书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才听明白,是自己这几天卧病,没按原来的习惯每天查邮箱。上次的合同校订完,后来丁鸿波公司那边又追加发来一份,见他没给回复,就默认他在做了。

    到了deadline,对方发件人来催,才发现他还没看到,进度仍然为零。

    这也得怪对方太想当然,不做确认。然而这种乌龙,甲方十个里有八个是不会承认自己责任的。丁鸿波就是标准的甲方脑,叭叭好一通输出,说什么“本来觉得你做得还不错,可以考虑,这种态度未免太不负责任”,“不要觉得有我祖父撑腰就可以万事大吉”。

    最后郑重表示“我会重新衡量你适不适合这份工作”,官腔打得一个溜。

    但这一通下来,听起来似乎有点额外的意思。再想想丁鸿波这一位大忙人,在自家集团公司也是个“总”,当朝太子爷,指定继承人,何至于专程为了件小事来跟他这个外包人员发飙?

    严子书转念一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老头儿又自作主张,想让孙子给他搞份正式工作吧。

    这一段时间合作下来,丁鸿波固然怀疑他的人品,似乎也渐渐正视了他的工作能力。

    现在好像严子书自己还不知情,就已经被最高面试官给否决了。

    那就是黄了吧。

    当时Lily也在场,严子书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种破事她用不用也汇报给傅金池。

    但自从见了傅金池,这才几天功夫,他衣食无忧地住着海景套间,竟已不急着为往后的生存问题焦虑了。看来比起上进,还是金钱对人的腐化来得更容易。

    跟丁鸿波之间的磕磕绊绊,严子书也一如既往并未告诉丁老先生。

    通常来说,对方再怎么暴躁,他也没搞过小学生告状那一套,干得了就干,干不了拉倒。

    严子书看得分明,老人家总会有些顽固的观念,对于自己一手建立的王国,有习惯性的掌控欲,新的狮王长大了,却也要划定自己的地盘,确立起自己不容置喙的统治地位。

    他在这方面做人还是非常乖觉的,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靶子,把矛盾激化到台面上。

    就像别人不来窥探他的生活,他也不去成为别人安享晚年的不稳定因素。

    严子书肺炎痊愈的时候,正值万圣节。这个节日自然群魔乱舞,疗养院的餐厅里正儿八经准备了南瓜派、苹果派和装糖的罐子,到处也做了相应的装饰。

    Lily说商业街那边有狂欢庆典,严子书表示不去了,但是建议她可以自己去玩玩。

    晚点时候,Lily还发了朋友圈,除了满街都是女巫僵尸吸血鬼,游行队伍还很有渔港特色,出现许多塞壬波塞冬美人鱼,甚至有海龟和螃蟹,炫彩的霓虹灯光下热闹非凡。

    只是这种热闹经历一道二手传播,褪去大半鲜活,严子书刷了一会儿本地论坛便上床了。

    结果他应景地梦到傅金池,身穿黑色大衣,头戴高顶礼帽,持着手杖,风度翩翩,随后傅金池摘下礼帽,化作又瘦又长的鬼影,和都市怪谈合而为一,密不透风地缠绕着他。

    到了半夜时分,不经意间醒来,床头也似闹鬼一样,静静坐了个人在椅子上。

    严子书闭了闭眼,又睁开,低声说:“你到底搞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心跳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般,开始加速,咚咚直响,许久方停。

    傅金池伸长手臂,按亮了小夜灯,光线柔和,不至于刺眼。

    “对不起,吵醒你睡觉了?”他笑笑,却不知悔改,“你就当成做噩梦,好不好?”

    严子书坐起来,忍了又忍:“你根本就不是第一天摸进来,打量我是傻子吗?”

    这阵子傅金池貌似不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却总会在他午睡和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进来。

    这种行为,严子书就算一次发现不了,两次发现不了,天天如此,他怎么可能毫无觉察?

    就是那种,睡着的时候会有似梦似醒的感觉,在醒着的时候也会发现蛛丝马迹,一开始还心存怀疑,后来就越来越笃定,他真的在干这事。之前只是缺乏证据,也懒得计较。

    今天这是头一次把人撞个正着。

    严子书都不得不承认Lily说得对,他捂了捂额头:“傅金池,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见他醒了,傅金池索性直接坐到床头,抬手抚摸他的面颊:“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严子书无奈地握住他的手,拉下来,不让他乱摸。

    “你又不是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正人君子。”傅金池却得寸进尺,两只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整个上身都压过来,构成了一个侵略性的姿势,“既然你不想见我,但我又实在想见你,只能通过这样折中的方法了。子书,你别这么残忍,让我连一眼都看不到吧。”

    傅金池的声音低沉喑哑,萦绕在耳边,午夜的喁喁低语,又似梦呓又似祈求。

    严子书叹了口气,已经分不清他这是霸道还是卑微——可能只是疯了。

    跟着傅金池强行把自己也挤上床,轻轻地推着他躺回去:“子书,让我看看你。”

    严子书犹豫了一下,傅金池已把手伸向他的睡衣扣子,见他不反对,挑开了最下面一颗。

    严子书有些紧张,绷紧了身体:“你别太过分……”

    傅金池安慰说:“别怕,我不乱动。”

    最后也只是解开了两颗扣子。

    傅金池撩开他的睡衣下摆,腹部几道伤疤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这里做过手术,新生组织与其他地方皮肤颜色不同。睡衣包裹的身躯纤细脆弱,再过两年,将养得当的话,也许有可能找回原来的体魄,但狰狞的痕迹一辈子不会消失。

    良久,傅金池伸出手掌,慢慢摩挲着浅色的疤痕:“疼吗?”

    “别想了。”严子书推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现在当然不疼了。”

    自然曾经疼过,被伤口折磨得夜不能寐的时候也有,但痛不欲生的时候是痛不欲生,过后就又觉得不重要了。反正人这种动物,自我修复能力优秀,从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曾经怎么怎么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但现在看看,不也就那样过去了。

    然而被这样抚摸着,无关乎欲念,却让严子书本能地想蜷起来:“你……别这样弄。”

    傅金池叹息般长出一口气。他换了个姿势,将严子书搂在怀里,又掀起被子将两人裹住。

    被窝温暖柔软,像一道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绝,瓦解着白日里自认坚固的意志。

    深夜的海风变得有些猛烈,能够听见在窗外呼啸,但屋里总是很安全。

    “让我再抱一会儿,我只是……太想你了。”傅金池抚着严子书的后脑勺,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喃喃地又叫了他的名字,“别推开我,子书,你就当在做梦,天亮我就走。”

    严子书像一个人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问题他不是人偶,他是个真人,而傅金池的行为堪称在发痴和变态的交界线上大鹏展翅了。

    “不行,你这样我真不习惯。”严子书还是坐起来,“我可以做梦,但你总不能活在梦里吧。”

    傅金池并不反驳,目光幽深地望着他。

    “虽然现在不是我预想的时机,就这样也行。”严子书从床里拿了个枕头垫着,自己往旁边坐了一点儿,把傅金池也拽起来坐着,“开诚布公的聊一聊,我再给你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六十八、

    在严子书印象中,傅金池是宜喜宜嗔、老奸巨猾、诡秘莫测、睚眦必报……总之,你可以用很多好的和坏的词形容他,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词可以是“死缠烂打”。

    或许再加一个,还可以是“死乞白赖”。

    叫严子书觉得十分玄幻。

    偏偏傅金池本人还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好像就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

    “如果是因为我那天随便冲你发火,我可以道歉,其实我没打算再也不见你,一时气话。”严子书从床头柜摸到眼镜,戴上,有点头疼地说,“但麻烦你不要再用这么……的方式,大半夜摸到我的房间。是个人都会被吓出心脏问题,好吗?”

    严子书把小夜灯调亮了一度,点亮了傅金池冷白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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