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祁云渺闻雾山 本章:第98章

    他患有眼疾,虽然自小脾气便不好,但是自打他们成亲之后,他已经改了许多了……

    她想不明白,是夜对着铜镜收拾发髻,便坐在镜前出神,久久未曾离去。

    那是她突然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之中坐在床边的男人脸上——

    宁王的眼睛,素来不喜在外人面前暴露,她身为宁王妃,是唯一一个每日都能见到他摘下眼布模样之人。

    摘下眼布之后的宁王,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不知何时,眼珠的转动,竟早已同从前有所不同。

    那双眼睛,有着清澈的焦距同神采,绝对不是一个自小患有眼疾之人该有的模样。

    她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见到的景象,紧紧地捂住了的嘴巴,不敢叫自己泄出哪怕一丝表示惊讶的声音。

    ……

    想起那日的情形,宁王妃仍旧是后背冷汗直冒。

    她不敢想,不敢想,若是宁王的眼睛真有好转,其实早可以见到了,那如今朝堂上对他的那些指控,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还有沈若竹亡夫之事,他真的不知情吗?

    “王爷……”手腕终于被松开,宁王妃反过去抓住宁王的胳膊。

    “我们去封地吧,封地什么都有,我们也清净,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好休养身体,治愈眼睛……”

    她还在希冀着宁王只是单纯地没有将眼睛之事告诉给她,他不曾背着她做过任何的恶事。

    “这些事情,哪一件是不能在京中做的,为什么偏偏得去封地?”可是宁王面目狰狞地反问。

    宁王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可是京中不安宁,京中事情太多了,王爷,我怕……”

    “…………”

    宁王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愫。

    从小到大,他不是被无尽的恨意裹挟,便是被无尽的怒意裹挟。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有眼疾?为什么都已经生在帝王家,他却偏偏又会患有眼疾?为什么他有那么多身体健全的兄弟?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去争夺皇位,只有他生来便注定什么也没有?

    从小到大,他已经足够爱护自己的眼睛了,为什么到头来,他的眼睛还是越来越差,任谁来了都说是救不了的命?

    他不信命。

    所以自己悄悄去药王谷,请隐于山林的药王医师为自己看诊。

    医师为他配出了可以治愈眼疾的药方,可他刚一出药王谷,便遇上了自家皇兄的烂摊子。

    皇兄要追杀他,他被护卫护着,一路奔逃进青州的山林,才幸好被路过的猎户给捡了回去。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想杀那个猎户的,猎户一家虽然粗俗简陋,但至少对他是真好,也是真的救了他的命。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见那句话,不该听见他眼疾可以治愈的事情……

    那时的他刚从药王谷得到药方,不敢叫任何人知晓,如何能叫一个猎户坏了自己的事情呢?

    所以他把他杀了。

    杀了还不够,他又临时起意,将他千刀万剐,将他扔到大理寺的衙门前,等他的妻子来了,他便诬陷给一路追杀他的皇兄,报复他的皇兄。

    他这一生,做过的恶事实在是太多了,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可偏偏老天爷作弄他,给了他一个比谁都温婉,比谁都和善的王妃。

    在一开始,宁王并不愿意成亲。他自小患有眼疾,不信有人会抛开他的眼疾,真心实意地嫁给他。

    可是他的父皇为他挑选的这位王妃,居然真的可以。

    在他们成亲前的几个月,她便时常登王府的门,到王府之中添置东西,还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园子中晒太阳。

    他其实并不喜欢晒太阳,太阳对他的眼睛不好,从小医师便告诉他,他的眼睛,需得避开强光,绝对不可直视。

    她知晓后,便直接为他做了一顶厚实的帷帽。

    她告诉他,他的眼睛是要少见光,可是他的身体却得多多地晒到日光,人才能健康、常在。

    他懒得听那些道理,但她都为他做了帷帽,硬是要拉着他出门去,他便也只能敷衍地跟着她出门。

    他这个人啊,自小偏执、阴暗,没有什么耐心听人讲话,做事,上天却这般同他玩笑,赐了他一个如同春日里和煦朝阳的王妃。

    到底是何时对她有了别样情愫的,宁王自己也不知晓。

    这么善良无邪的一个人,偏偏嫁给了他。

    他抬手,终于摘下蒙在自己眼睛上的绸布,第一次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对着妻子。

    他的眼睛其实生得不差,是一双相当标准的丹凤眼。

    若非是因眼疾而导致眼中的瞳孔并非那么自然,他应该会拥有一双相当完美的眼睛。

    宁王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王妃,不曾告诉任何人,在他的眼睛第一次又可以见到一些模糊轮廓的那一日,他坐在自己的家中,第一眼隔着绸布见到的,便是自己的妻子。

    迎娶她时,他甚至不知晓她长何样子,只知晓她是名满上京城的淑女,生得是众口称赞的美貌。

    乍然见到她的轮廓同样貌,他只在心底里感叹,她果然生得同他想的一样,温婉可人,若春风拂面,杨柳垂依。

    他的确想和她有许多许多的以后。

    但绝对不是以今日这般屈辱被驱赶出京城的方式……

    “你真的很想去封地?”挣扎了许久,宁王语气总算和缓,浅浅地笑看着自家的王妃。

    “是!”宁王妃对视着自家丈夫的眼睛,泪流满面的同时,重重点头。

    去到了封地就好了,她想,去到了封地,他们便就什么都安稳了。

    什么都不用争,也什么都不用念了。

    “那好吧。”宁王笑了笑,“那我们便去封地吧。”

    “真的?!”宁王妃不可置信,喜极而泣,大滴大滴的泪水低落在丈夫的手背上。

    宁王看着自己的王妃,徐徐点了点头。

    距离他的眼疾彻底恢?*?

    复已经有两三年了,他如今既敢在朝堂之上搅弄一些风云,又怎可能不会在背地里做好自己的准备呢?

    他如今这位上位的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他想,他绝对不会那么好心地如同圣旨上说的一样放过他。

    待到他将王妃平安送到了封地,便马上想法子回到京城来。

    从前父皇在时,他因眼疾而无法争夺皇位同权力,可是如今他的眼疾已经痊愈了,既然都被发现了,他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争夺回那些原本便属于自己的东西?

    宁王眸色深邃,轻柔地抚上自家王妃的脸颊,揪着她脸颊上的一块细肉,轻掐了掐。

    他同她俯身,额头抵着额头,唇角的笑意,一直保持着不曾改变。

    第111章

    祁云渺,杀了他!

    宁王封地在梁州,

    梁州与益州相近,也近黔地,但不论地势还是位置,

    都比以上两者要更为优越且靠近上京城一些。

    自上京城出发,

    去往梁州,

    往西走,

    没有水路,一共需要走十来天。

    京中自从宁王要回去封地的消息传出之后,

    原本曾与宁王交好的一些官员,

    是彻底不敢再上宁王府的门,一些与织造局有所关联的商户,

    也因故而早早地避之不及。

    原本尚算人来人往的宁王府,如今一日比一日门可罗雀。

    在临走的前一日,宁王妃终于最后一次主动出门,去往了陵阳侯府。

    沈若竹原不想再见她,

    但她执拗得很,她不见,

    她便不肯走,

    抱着怀里的食盒,

    毅然站在侯府的门前。

    终于,沈若竹还是请她进了府。

    一见到沈若竹,

    宁王妃便将手中的食盒递向她。

    “这食盒当中是我亲自做的点心,

    明日便要走了,我想无论如何,

    我还是该再来见你一面。”

    沈若竹没有接她的东西。

    宁王妃便抱着食盒,

    一直站在原地。

    等过了片刻,她见沈若竹当真没有一丝要收下食盒的意思,

    才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自己将食盒放在了边上。

    “我……大概知道你和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宁王妃愧疚道,“我也十分感激,你们愿意留他一命,愿意叫他回去封地……我知道,如今不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和孩子的遗憾,你放心,我会带他回去封地,日后再也不叫他回京城来,不叫他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沈若竹面对着宁王妃,神情木然,没有说一句话。

    宁王妃便瞥一眼被放在桌上的食盒,又道:“其实,今日这个食盒,上面是我做的糕点,下面则是我的一些家私。”

    “家私?”

    沈若竹自从迎人进门之后,一直沉默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变化。

    宁王妃点点头,紧接着便道:“我没有什么好弥补你们的,陛下开恩,王爷犯了这么多的错,也没有将我们的财产收缴,我的家私不算少,这些年王爷送我的有,家中给的陪嫁也有,大部分都在这里了,就当是我送给云渺那孩子的,算是我对你和孩子的一些补偿……”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给我们补偿?”沈若竹突然激烈反问道。

    “可是事情是我夫君所为!”宁王妃彷徨道,“他这些年待我不薄,要我坦坦荡荡地收下他的这些东西,心安理得地再去花掉这些东西,我真的做不到。到底是我们亏欠你们的,你们便将东西收下……”

    “我们将东西收下,然后呢?”沈若竹不想如今还能从这位宁王妃的嘴里听到如此荒唐的话,“他的钱,你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那我和云渺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消受吗?”

    “我知晓!”宁王妃着急道,“我知晓,不论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你的丈夫,换不回云渺的父亲,只是你不先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吗?”

    宁王妃亲自去打开那食盒,将最上层的牛乳豆糕取出之后,便又取出藏在下面的一整沓银钱地契,递到沈若竹的面前。

    沈若竹只消看一眼,便知道,这位王妃不是在诓人。她的家私是真的丰厚,如今摊在她面前的,不仅有许多数不完的银票,还有西市附近一整条街的铺子、京郊城外的几十亩良田地契……

    “云渺也到了年纪,那孩子的志向,我略微听闻了一些,不论她将来打不打算嫁人,有这些东西傍身,她日子总会是好过的。”宁王妃道,“你便收下吧,这样好歹我会心安一些……”

    你心安?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到底有什么好不心安的?

    沈若竹一把将宁王妃手中的东西全部都推了回去,道:“你收回去吧,这些东西我和云渺是不会要的,不论你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他给你的也好,你自己的嫁妆也罢,我们都不需要你来赎罪。”

    “可是……”宁王妃还待再说。

    沈若竹便走至桌边,收下了她亲手做的那盏牛乳糕点。

    她道:“这些便当是你的赎罪了,明日你们便要去梁州,王妃,我们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我在此祝愿王妃一路顺遂,诸事平安!”

    她到底是不愿意收下那些东西。

    宁王妃无力地垂下臂膀,即便是从沈若竹的嘴里听到了许多的祝词,也难以真正地高兴起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到了食盒边上。

    “既如此,那我也不再勉强你们了,你们不愿意要这些,我也不愿意留这些,我便在此请夫人帮我一件事情,将这些东西全部都转交给济善堂。那里有许多被遗弃的姑娘,往年我在京中,年节时都会拿出一部分的钱财捐助,以后我都不在了,若是我的这些东西还能帮助到姑娘们一些,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

    这回,沈若竹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宁王妃便扯着薄薄的唇瓣,终于又笑了笑:“与夫人相识一场,我很高兴,也不后悔。明日我便要走了,唯愿将来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或许于她们而言,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沈若竹知晓,对于她而言,估计她是不会安好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送走宁王妃,站在侯府的台阶上远眺着王府的马车离去,久久没有动静。

    直到有仆从上来提醒她,祁云渺等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如今正在后院等她。

    沈若竹这才匆匆回神,朝着后院走去。

    “阿娘!我们要出发了!”

    祁云渺全然不知自家阿娘适才都见了什么人,她在院子里收拾好一切,身上背着那把越群山送她的弓箭,身侧跟着的,则是越群山本人,以及越楼西。

    沈若竹打量着面前三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祁云渺穿着纯黑的衣裳,玄色显瘦,也显身姿硬朗,飒气,她静静地端详着女儿,伸手将她外头靛蓝色的披风给系得更紧了一些。

    “马上要天黑了,你们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放心吧,有我们护着,保管叫云渺平平安安地回来!”越群山道。

    沈若竹看一眼越群山,道:“侯爷和楼西也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越群山一噎,旋即正色点了点头。

    下人们将他们的马都牵了过来,趁着天色要黑不黑,几人从后门上马,很快便离开了侯府,朝着城外奔去。

    —

    宁王府车队离开京城之后,过了五日,至洛阳。

    下了洛阳,再过南阳、襄阳,梁州便不远了。

    洛阳城外,祁云渺跟着越楼西爬上半山腰。

    越群山自从那日送他们出了城门,陪他们赶了一夜的路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回家去了,只余下她和越楼西两个人,悄悄带着人马,日夜兼程赶路先到了洛阳。

    越楼西站在半山腰上,望着不远处洛阳城内开阔的景象,问道:“祁云渺,你先前来过洛阳吗?”

    祁云渺摇头:“只听说过,洛阳牡丹,千金难求!”

    越楼西便笑了,这几天,他也难得地穿了一身玄黑色的衣裳,和祁云渺一路隐匿在山野丛林间。

    这般有意思的事情,他倒是不曾经历过。

    他想了想,又与祁云渺问道:“那若是此番事成,咱们要不要在洛阳城多玩几日?”

    “你是嫌我们还不够明目张胆吗?”祁云渺没什么好气地睨他一眼,略有嫌弃。

    越楼西便有些绷不住神色,大笑了起来。他蹲坐在丛林间,对着祁云渺的神情,笑得前仰后俯,一点儿也不隐蔽。

    祁云渺见着他的样子,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照着他的肩膀捶了一下,这才跟着他一道笑出了声。

    山间自由的气息裹挟她与越楼西。

    “怎么样,不紧张了?”越楼西问道。

    “嗯……?”祁云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越楼西适才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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