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塞给初七,后者不肯收,她便冷下脸道:“哪有找人帮忙不出一文钱,还要帮忙的人倒贴钱的道理,你若实在不收,我便只好去找别人了。”
吓得初七只好接过钱袋子。
沈晚晚这才重新露出笑模样,说道:“快去吧,跟你那帮小兄弟分一分,不好让人家白辛苦一场。”
“嗯,我晓得了!”
初七揣着一袋子银钱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一群小乞丐脑袋挨着脑袋的说着什么,然后再分散开去涌向各个巷道,茶楼和酒肆。
陆回直到这时才开口问道:“你担心赵家那边报复?”
“是啊。”沈晚晚并不遮掩,叹息道,“那位赵公子穿戴不俗,一看就是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我家无权无势的,跟人家比起来,就是名副其实的细胳膊细腿儿。”
打不过,她只能将刚才客栈里的事情宣扬出去。
如此以来,那姓赵的就算想暗中下黑手也得顾忌三分,毕竟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之间有过节。
兄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姓赵的就是头号嫌疑人。
哪怕是为了不让今日的丑闻再度被提起,姓赵的也不敢再找兄长麻烦。
陆回不以为意道:“何必这么麻烦,你若担心,我让人去把他家抄了……怎么了?你打什么哆嗦?”
沈晚晚:“……”
说抄家就抄家,她只是打哆嗦没吓趴下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沈晚晚讪笑道:“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外面太冷的缘故……抄家,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总得有个由头吧!
陆回哼了声,说道:“是不容易,所以得翻点旧账。”
“旧账?”沈晚晚吞咽了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旧账……好翻吗?”
“不难,只要有心,几十年前的旧账也能翻出来。”
“……”
太可怕了!
几十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
沈晚晚险些又要打哆嗦,忙将那只烧成灰烬的木偶死死压进最底层角落里藏严实,并且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望着两人之间能供马车通行的距离,陆回半晌无语,好笑地问道:“本王身上有毒?”
“啊?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怕人误会嘛……对了,照顾鸢儿的人找到了吗?”
第52章
扬名
沈晚晚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燕王,远离燕王!
这人太可怕了,连几十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再跑去她家老树根下面翻一翻。
虽然那个要命的布偶已经被她烧成了灰烬,整件事情看似已经没了任何后患。
然而圣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弄清她是被冤枉构陷的后,居然没有再接着往下查。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构陷她的那个人还美美地隐身在暗处,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这让沈晚晚心中十分不安,总感觉脚底下踩着团灰烬,灰烬中藏着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火就会再烧起来。
所以,她已经不指望用布偶的事情扳倒白家了,她只盼着这件事彻底尘封起来才好,免得白家那边城门失火,再殃及到自家这个小鱼池。
她相信白家那边不会蠢到自爆,那最大爆雷可能就只剩下身边这位多智近妖的燕王殿下了。
因为心中揣着这样的不安,她也就没留意到陆回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等她抬眸望过去,就见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在找。”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你是现在回去,还是等你兄长一起?”
又提议道:“我建议你先回去,你兄长参加完诗会后,怕是还得应酬。”
一茬紧赶着一茬的话,沈晚晚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抛开“那么大个燕王府居然找不出个能照顾小郡主的人”的疑惑,满脸狐疑地问道:“啊?王爷怎么知道我兄长会有应酬?”
陆回的唇边便荡开一抹笑意,由衷夸赞道:“你兄长才情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日应该能稳进前三。按照这种诗会的惯例,前五的人会被盛情款待……”
话没说完就听耳边响起一道欢呼声。
沈晚晚是真兴奋,要知道,抛开皇子王爷这层身份不谈,陆回本人的学识亦是得到了很多大儒的亲口褒奖。
连他都说兄长才情不错,可见兄长这次冲进前五名问题应该不大了!
“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里等着,等兄长的诗作送出来后,我要亲自张罗帮兄长扬名的大事!”
陆回挑眉:“你就这么想帮你兄长扬名?”
沈晚晚瞥了他一眼,确认他话中没有嘲讽之意,纯属好奇,这才说道:“兄长要参加来年的恩科考……王爷不用参加科考,许是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想从五湖四海的学子中脱颖而出,真才实学固然重要,然而名气也同样重要。”
“我就打个简单的比方吧,假如你是考官,两份差不多同等水平的考卷摆在你面前,学子甲籍籍无名,学子乙才名远扬,那么当你再看这两份考卷时,是不是就会下意识地对学子甲的要求宽松一些?”
陆回:“……”
确实,毕竟考官对于有才情的人,多少都会生出些惜才之心,与之对应的便是容错率则要高一些。
见他蹙眉若有所思,沈晚晚便知道他也认同自己这话,说道:“看吧,连你都有这样的心思,现在知道考前扬名的重要性了吧?”
父亲是寒门出身,她家祖上往上追溯三代,也就父亲一个吃朝廷俸禄的人,所以,兄长要想走仕途,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老老实实走科举出仕。
既然要走科举出仕这条路,自然就不能错过考前扬名的机会。
她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兄长什么忙,也就能干点跑腿的活了。
可惜,沈晚晚到底还是没能亲自操上这份心。
一个中年妇女忽然跑到跟前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吱哇嚎叫,一边嚎叫还一边要给她跪下。
沈晚晚吓一大跳,连忙将人扶住,又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那妇人一路狂奔而来,此刻又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话说得比满头跑散开的发丝还凌乱。
最后还是一个乞儿过来说道:“这位大婶家的儿子,肚子突然痛得厉害,七哥就指点她过来找你,说你给人看肚子特别厉害!”
七哥就是初七。
小乞儿是初七手下的众多小弟之一。
沈晚晚闻言便看向那妇人,见那妇人一个劲儿朝她猛点头,满是皱褶的脸上又是泪又是哀求,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于是她便也不再多言,就要跟着那妇人走,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同伴。
于是她又扭头对陆回道:“今日多谢你了啦,九公子。”
她能这么快赶过来帮兄长解围,多亏了对方的好马。
还有那半碗胡椒面,要是没有那半碗胡椒面的神助攻,她想拆穿那赵家主仆的阴谋,只怕还要再多费一番功夫。
所以,忌惮归忌惮,该说得谢谢还是要说的
。
后者倒也没推辞,收下这份谢意,又目送她走远后,方才转眸望向一处。
时值年关,街面上能从早热闹到晚,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晃动的人头。
一个背上背着个背篓,和一个手里拎着包熟食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径直走到陆回跟前,然后躬身行礼。
陆回交代了二人一番。
二人再次躬身一礼,等陆回转身离开,二人这才往扶风笑客栈去。
此时客栈门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有像初七这样的乞儿,有穿着儒袍的说书人,也有口齿伶俐的跑腿闲汉。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都只有一个目的:等着挣帮人扬名的钱。
是以,当这样的队伍里又多出两人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过多注意。
既便有那想上前来攀谈的,但见二人神情严峻,一副不好沟通的样子,也都歇了心思。
然而内心却在不住腹诽:他们挣的就是口才钱,这两人嘴巴闭得比蚌壳还严实,面相也凶,一点儿都不讨喜,一看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
于是便也不再关注他们。
两人要的就是这效果,他们可是王爷的暗卫,自幼便接受各种训练,
能上刀山也能下火海,结果却要跑来干这帮人扬名的事情……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两个暗卫此刻一点跟人交谈的欲望都没有,各自找了个位置和众人一块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客栈小二捧着一页宣纸出来。
雪白的宣纸上是墨迹未干的诗作。
小二将那诗作诵读一遍,并报出是何人所著。
于是那家人的小厮便眉开眼笑地摸出钱袋子找人帮自家公子扬名。
除了初七以及他的几个小兄弟,以及那两个暗卫,其他人立马一涌而上争相自荐。
小厮挑中了几个看着比较机灵的小伙子,盯着他们将诗作背下来后,便每人给了一块碎银,催促他们快快去传唱。
抢到活的几人揣着银子喜滋滋地跑开干活去了。
紧接着又有诗作出来。
每出来一首诗作,客栈前的人便少一波,等最后一首诗作出来,门前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了。
初七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他经常干这种活,知道诗作出来的顺序都是按照排名顺序来的。
越早捧出来的诗作排名越末尾。
按照以往的惯例,如今只剩下头名这一个名额还未出。
也就是说,沈公子要么是落选了,要么是头名……沈公子真能拔得头筹吗?
初七又兴奋又紧张,抓耳挠腮的,恨不能将脑袋伸进内场去瞧瞧。
两个暗卫却十分淡定,直到看见客栈小二又捧着宣纸出来,并报出沈元礼的名字,两人这才上前去,将小二诵读出来的诗作默默在心中复诵了遍,确认记牢后,便各自扭头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初七和他那几名小兄弟。
“这位沈公子可是沈姐姐的亲哥哥,大家待会儿传唱时,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谁要是敢偷懒,老子捶死谁,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