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周姑娘的表哥吗,怎么又成王爷了?
还有,她捡到的小可怜,居然是王府的小郡主?!
沈晚晚望着面前的父女二人,眼睛越瞪越圆,一肚子的惊疑不得解,都被压在了马车的车轱辘下面。
等她从马车上下来,仰头望着门匾上气势恢宏的“燕王府”三个大字,那些惊疑又从车轱辘下跳出来,化作一道道惊雷在她头顶上方炸开。
燕王府……燕王!
鸢儿的义父,居然是本朝赫赫有名的燕王殿下!
而就在几日前,这位燕王殿下还险些砍了她的脑袋!
所以,那日在齐家老太太寿宴上,对方主动出面帮忙她解围,并非是出于单纯的心善,而是因为看出了她心中的盘算?
毕竟据她所知,这位燕王殿下多智近妖!
那老树根下面被偷换掉的布偶呢,他是不是也瞧出来了?所以才会二话不说便要砍她的脑袋呢?
后面又放过她,是因为发现布偶被她替换掉了,没办法,才不得不暂时隐忍。
可他又能隐忍多久?
会不会还在暗中盯着她搜罗证据?
想到那种可能,沈晚晚不由得打个哆嗦,竟是吓冒出一身冷汗来。
要知道,布偶的事情一旦爆出来,那她身上的罪名就不仅仅是诅咒长公主一项了,还多了个欺君的大罪!
幸亏她当时足够警醒,没将布偶的事情对任何人说起过,就连替换布偶以及后面将布偶烧毁掉,也都是她一手一脚亲自去做的,没有假手任何人。
想到那个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化为灰烬的布偶,沈晚晚托着悬起的心缓缓放下,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感。
燕王就算多智如妖又如何?
他再厉害,也不能将那只已经烧成灰烬的布偶复原,她只需守好自己的嘴,这件事就不会暴雷。
不过安全起见,她以后还是离这位燕王殿下远一些吧。
越远越好,坚决不能给对方提供可乘之机。
心中默默提醒自己,没留意到手腕又被燕王殿下握住了,等她意识到,人已经被拉着进了王府。
才打开的王府大门又缓缓合上。
沈晚晚:“……”
至于嘛,她又不会跑!
身穿宝相花对襟圆领绸缎长袍的王府管家早得到消息,迎出来上前恭声道:“王爷,江姑娘来了,眼下正在宴客厅等王爷……”
“让她等着,本王现在没空见她。”
不等王府管家将话说完,陆回便沉声打断,抱着鸢儿径直往后院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沈晚晚。
“……”沈晚晚只得抬脚跟上去。
于是,等江新月听到动静出来,看见的便只是她的一个背影。
“好生眼熟的背影,瞧着怎么那么像沈家的那个丑女?”江新月小声嘀咕了句,抬手指着远去的背影问,“管家,那姑娘是谁?”
王府管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笑着回道:“哦,那是王爷请来的客人。”
听到这个回答,江新月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又不由得摇头失笑。
整个上京城,除了皇宫以外,燕王府是第二道最难进的门。
她要不是凭借着当初和燕王的那点子交情,只怕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更不要说沈家那个丑女了。
她居然会以为刚才看到的背影,是沈家那个丑女……那丑女连给燕王提鞋都不配。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瞎想什么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燕王殿下不喜结交权贵,平日里既不去他人府上赴宴,也不会请谁到王府做客。
刚才那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不但有幸到燕王府做客,燕王还亲自作陪。
江新月顿时起了好奇之心,想要悄悄跟过去瞧瞧。
第39章
恶奴
结果她一只脚才刚抬起来,王府管家便率先预判到了她要做什么,双手拢着挡到她面前,笑着说道:“王爷说,他眼下有贵客要招待,请江姑娘在宴客厅稍作等候……江姑娘,请。”
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态度十分恭敬,其实并无不妥之处。
然而江新月就是觉得十分难堪,总感觉对方是在有意讥讽她。
尤其是那个伸手请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种押送她的意思。
她心中忽然就烦躁的厉害,再想想今天的事情还没完成,眼下燕王又在招待贵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空下来见她,她心中就更加烦躁难安了。
于是,当一个王府丫鬟不小心将茶水撒了一点出来,她胸口那团积压了半日的火苗便腾腾燃烧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那丫鬟脸上,呵斥道:“笨手苯脚的,养你有什么用,滚下去!”
一时竟忘了这里是燕王府,不是她家的将军府。
等她反应过来,忙慌张四顾,见王府管家不在,她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幸亏王府管家不在,老东西要是将她打人的事情捅到燕王那里,燕王不是要因此着恼于她。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王府的下人再蠢笨,也轮不到她来教训。
……都怪那个沈家丑女,没得害她胡思乱想失了分寸。
江新月暗暗咬牙,忍不住又在心里面将沈晚晚痛骂了一通。
沈晚晚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砸,也就是她不知道,倘若知道,怕是都要气笑了。
自己芳心攒动,昏了头脑,为了白起善不管不顾,反倒怪罪到她头上来了,真是可笑。
此刻,她正跟在燕王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曲折蜿蜒的长廊,又过了一扇又一扇雕梁画栋的拱门。
一路上遇到不少王府的下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或是修剪花园里的花枝,或是捡拾青石小道上的枯叶,或是爬上假山清理上面的积雪……沈晚晚看得眼花缭乱,也走得脚底板生疼,忍不住在心底感慨燕王府可真大。
她就这样足足走了大半株香的功夫,前头个高腿长的燕王殿下才终于带着她走进座院子。
院子是一进的,布局简单,一眼能望到底,但是地方却很大,除开底座的四间正房和左右两边的两排厢房,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大的都能跑马了。
而这空出来的大院子又做了细致的区分,左边要空旷一些,靠墙竖立的木架子上摆着鸡毛毽子,沙包,风车,竹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摆了一架子。
右边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树,两根彩绳搭在粗壮的枝干上,下面吊着一个秋千,秋千的扶手上还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装点的花团锦簇。
除此之外,还有一架古琴,一个自带棋格的石桌,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沙场,沙场上矗立着用石子和各色贝壳搭建起来的小房子……
整个院子的布置十分用心,堪称一座游乐场。
看来这就是鸢儿住的地方了。
此刻三四名丫鬟和几个仆妇正在院子里忙碌,听见脚步声转头望过来,又忙忙上前行礼。
“王爷。”
看见陆回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几人又惊喜地叫道:“小郡主?”
正房的房门就是这个时候拉开的,一个年约十八九岁,身姿丰盈,穿着桃红色襦裙,头戴珠翠,身配璎珞的女子从房内出来。
女子面容姣好,细描黛眉,轻点朱唇,一双眼睛风情无限,在看见陆回怀里的鸢儿时,女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滚出两行泪,叫道:“小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担心死您了!”
说罢,提着裙摆疾步上前来,也不给陆回行礼,竟是先伸手要抱走他怀里的人。
这一路上,鸢儿一直在陆回怀里,虽然没什么话,但情绪却很平稳,从她扑闪的大眼睛中,甚至还能看出小姑娘内心的欢喜。
可当这个满身贵气的女子一出来,鸢儿的情绪立时就变了,整个人都瑟缩起来,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抱紧陆回的脖子,小身子也直往陆回的怀里面缩,一副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
沈晚晚都不用上手抱,也知道那小身板现在一定紧绷得不行。
她打量着面前满身绫罗绸缎的女子,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名为丫鬟,实际上却穿戴得比主子还像主子的女子,便是鸢儿最信任和最依赖的那个人了。
也是从精神上把控鸢儿的人。
因为她从鸢儿身上,看出了小姑娘对这婢女的畏惧。
一种来自骨子里面的畏惧。
这边,香菱伸手抱了个空,不免愣怔住,显然没料到鸢儿竟会拒绝她。
眼看陆回面色冷沉下来,香菱一咬牙,忙柔声对鸢儿说道:“小郡主,您不知道,您走丢了的这两天,奴婢担心得不行,一颗心都快要煎熬得灰飞烟灭了,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
一边说,一边还抹泪抽噎,一副十分担心鸢儿的样子。
当然,她出来之前要是记得照一照镜子,将嘴角边的油渍擦干净,可信度或许会强一些。
沈晚晚冷眼瞧着对方表述忠心,并不言语。
这边,香菱自觉说得差不多了,才长吁一口气,抹泪笑道:“好在老天保佑,小郡主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小郡主,来,奴婢带您玩游戏好不好?”
前面香菱抹泪哭诉时,鸢儿脸上的神情近乎麻木。
可当最后面这句话出来,沈晚晚眼尖地看见鸢儿眼中流露出惊恐神色。
然后下一瞬,小姑娘忽然松开抱紧陆回脖子的手,朝那女子伸出手,低声道:“抱,香菱,抱……”
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又回到了最初时的状态。
可这两天,鸢儿已经很少会有这种说话生疏之感了。
沈晚晚不由得蹙眉看向陆回,内心着急起来。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不是都说他多智近妖吗,面前这个叫香菱的丫鬟明显有问题,她都瞧出来了,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
就算再不善于处理后宅之事,也不至于眼瞎到这种程度吧?
眼见香菱目露喜色,就要伸手抱走鸢儿,后者就像即将上砧板的小鸡崽般瑟瑟发抖,沈晚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这丫鬟手腕,不冷不淡地问道:“就是你日常照顾小郡主?”
来之前陆回就说了,请她上门帮忙找出虐待小郡主之人,那她这么做,也不算是冒昧吧。
陆回果然没二话。
香菱却是脸上笑容一沉,不悦地蹙起眉头打量沈晚晚。
王府还没有女主子,她在王府虽然不能以王妃的身份自居,但是因为小郡主依赖她,全府上下都对她尊敬有加,就连王爷对她也十分客气。
这女人哪来的呀,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