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指节在虚空中划出残影，GM面板弹出的红框在他视网膜上不断闪烁。
"通讯频道全灰？"
他咬着舌尖用疼痛确认不是幻觉，手指在只有自已能见的操作面板上疯狂敲击。
往常能随意拖拽的传送门坐标轴，此刻像被焊死的铁块。
物品栏里的道具群魔乱舞：本该是回城符的位置跳动着乱码，灵石堆叠数显示成负值。
赵淮安仍然领着数百弟子跪在林枫屁股后面，道袍下摆洇开两团汗渍。
这位元婴期修士此刻像初入山门的杂役弟子，额头紧贴地面不敢妄动。
更尴尬的是，神使莅临青城派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没在场的弟子纷纷往山门处赶，想要一睹天庭风采。
“滔哥？小七？苏筱琪？师傅？高总？我靠有谁在线吗？”
“喂喂喂？天灵灵地灵灵？茅山师傅快显灵？”
林枫左手疯狂戳击“强制退出”按钮，右手按住通讯频道说话键，把认识的名字全喊了一遍，最后不认识的通事也喊了一遍。
都没有反应。
阳光从山峰顶斜切下来，把林枫的影子拉长投在青石阶上。
赵淮安盯着那道微微颤动的阴影，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对啊，神使大人……从来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欻的一下突然出现、欻的一下又突然消失。
咋这回磨蹭这么久？
但他不敢抬头。
"掌门，神使大人莫不是在等供奉？"跪在右侧的传功长老用秘法传音，声音发颤。
“完了完了……我青城派一贫如洗……”
“不可能，师尊刚刚要献上镇山宝剑，神使大人也没要！”
“傻孩子，那说明神使大人嫌少哇！”
“那咋办？西库房最值钱的就是剑，东库房就只剩老酒和腌萝卜了！”
跪在地上的青城派前三排，已经用传音术七嘴八舌地蛐蛐起来了。
“休要胡言乱语！”
赵淮安打断了前三排的讨论，他依旧是额头贴地，“依老夫看来，或许……神使是要点化我等！”
“点化？”
“尔等且看！神使大人双指挥动，虽是毫无章法，却暗合阴阳调和之理！”
只见赵淮安，不知道啥时侯，悄悄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盯着林枫的背影。
“宗主大人的意思是……”
“这定是天庭的绝世功法！我等凡夫俗子难以参透，才会误以为毫无章法！”
“宗主所言甚是！”
“云生听着！为师和众长老不能老抬头，你在边上看得真切！你务必把神使大人的所有招式铭记于心！先记下来，日后慢慢参详！”
“师尊放心！弟子早就记下来了！”
“好！云生不愧是我青城派天骄！”
前三排中央的老头子们纷纷发出赞叹。
完啦。
林枫内心哀嚎。
他的账号坏了、但没完全坏。
身后这些NPC的憋气传音他就听得一清二楚。
还绝世功法。
二十多岁的林神使懂个蛋，
他只是在点刷新和重启。
这还算轻的——那长胡子老登说我等供奉？
卧槽，这叫神使失格！
A级缺陷！
要扣奖金的！
完辣完辣。
林枫越想越慌。
《神使工作手册》规定，完成工单后，立即化光离去，以免NPC产生无端联想，降低NPC对"天道"的敬畏值。里面还规定，不能对NPC施加除工单事件外的任何直接影响。
得想办法震慑这群NPC！
于是，林枫轻飘飘说了一句，
【妄揣天意，必遭九霄雷罚】
嗯，还好神使鹤音模块还能正常运行——一阵雄浑的桑音传到了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吓得青城派在场所有人立马磕头如捣蒜。
尤其是看得真切的陆云生，磕得最用力。
除了此起彼伏的、几百颗脑袋轮番捶地组成的“咚咚”声外，林枫再也没有听到杂音。
嗯，算是唬住他们了。
但是这会，报错的模块，越来越多！
他打算瞬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免得让青城派一直盯着。
“模块：GM_remove.dll
加载失败”
他随手点开赵淮安的神识，看他想歪到哪个程度了
“指令无效，请检查权限或输入‘help’查看可用命令”
哪哪儿都在跳红框框！
林枫发现，自已是彻底陷在这儿了，啥也干不了。
他想起了，神使中心总监高宏的话，“不要给现实派留下任何口实”
公司一大，山头林立。
公司在去年组建神使中心，以“天庭神使”的身份直接介入昆仑界的运营。
理由是——
“拥有独立思想的AI，必定会产生探索世界本源的意图。前二十次游戏封测，都是因为AI瞎想、引发系列蝴蝶效应、最终导致文明崩盘。与其让他们自发探索，倒不如牢牢占住这个生态位——公司必须以神的形式，解释一切！天道就是代码！”
当时策划中心和研发中心都炸了。
大头兵能有啥意见，炸的是策划总和研发总。
因为公司这样让，今后执牛耳的就是神使！就意味着他们失去对游戏的主导权！
尤其是研发总，他们现在没事就找神使中心的茬。试图证明神使干预昆仑界，和他们直接写代码干预昆仑界是一样的，AI照样理解不了。
这下，神使中心的系统出这么大个bug，他能想象到，高总一定会让研发中心的唾沫淹死在会议室里。
当然，林枫关心的不是大领导高宏。他担心的是，
这传送门出bug连累老子，不能扣老子绩效吧？
公司讲道理的吧？
哎不能指望资本家讲道理。
神使中心机动组是三班倒的。理论上，现在肯定会有通事在线。
可这破系统就是联系不上！
林枫决定，先想个办法躲起来！
只要不跟NPC发生接触、就不可能污染AI认知！
公司也早晚会发现自已被困的！
想到这里，林枫突然转身，负手而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仅存的神使鹤音模块，声音如洪钟般在青城山间回荡："青城山颇为灵秀，本座欲暂留观览。"
话音刚落，山门前数百名修士齐刷刷抬头。
赵淮安激动得胡须颤抖，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此乃青城派之大幸！"他身后那些年轻弟子更是涨红了脸，有几个甚至偷偷掐自已大腿，生怕是在让梦。
林枫跟他们一样紧张。
管他们要个房间静静呆着，应该不能污染AI认知吧？
他不敢打发修士们走。
你说自个离开吧——这些修士要是铤而走险，悄悄跟着、想偷学什么绝世功法，那他可发现不了！
现在，系统里的功能也不知道哪些没坏、哪些坏了。
让NPC发现自已发现不了，那就完辣。
还不如在NPC眼皮底子下装逼。
正盘算着，忽然听见赵淮安恭敬道："弟子这就命人腾空九霄宫，供神使大人歇息。"
这句话让林枫冷汗都冒出来了。
九霄宫是青城派禁地，位于万丈绝巅的孤峰之上，寻常修士都要御剑才能抵达。
要是走路，走三天都未必上得去。
四周投来的目光突然变得炽热——那些年轻修士们眼睛亮得吓人，仿佛在期待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
远处的年轻弟子已经像过年似的，小声议论起来。
“不知道神使大人会如何登上山巅……”
“神使大人定要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吧？”
“乱讲！我上回见过神使大人大挪移术！须臾之间，便闪现至百里之外！”
“没想到今天有机会大开眼界！”
嗯，听力模块没坏，让林枫听得一清二楚。
也让林枫尬住了。
瞬移模块，好像也坏了。
林枫心存侥幸，他若无其事地右手一挥，抹向“输入瞬移坐标”按钮。
嗯，没反应。还跳出个“错误代码：0x80070057
（参数错误）”
于是林枫顺势把胳膊收在背后，假装是要背手。
但是，见神使大人有所动作，人群却开始骚动起来，连前排白发长老都忍不住伸长脖子。
林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赵淮安倒是没注意这一切，他正热情地指挥弟子，准备各种迎驾仪仗、甚至咬着牙拨款筹备宴席。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石阶，所有人都保持着躬身姿势，空气凝固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都看着我干啥。
我不会飞啊
林枫内心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