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云岫的魔鬼训练下,慕青萝每日晨起手臂依旧酸痛,但至少那轻巧的剑身让她挥动起来不再像酷刑。
甚至慕青萝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自己身体的力量在缓慢增长——虽然距离“不是废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几天后的清晨,慕青萝破天荒地自己准时醒来。
窗外天色微明,寒气透骨。
宋云岫昨日接到紧急宗门任务,天未亮便匆匆下山。
临走前,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交代:“我不在的时候,训练不可废弛。
每日卯时三刻的练武场,我已吩咐晏绯盯着你。
若敢迟误……”二师姐的未尽之言比任何威胁都更具效力。
话说晏绯?那个慵懒毒舌、腰间佩着妖异暗红长剑的三师兄?慕青萝一想到他那看戏般的眼神和刻薄的点评,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比起大师兄江既白那种温和却无形的压力,似乎……晏绯的“监督”还稍微“直白”一点?至少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半是想看你出丑。
不敢怠慢,慕青萝迅速洗漱,抓起那把轻便了许多的新木剑,匆匆出门。
清晨的弟子居区域还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弟子身影。
她凭着记忆,沿着平时宋云岫带她走的路,朝着练武场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似乎……不太对劲了?原本应该通往开阔演武场的主道,不知何时变成了蜿蜒在竹林间的小径。
竹影婆娑,岔路繁多,加上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更添了几分迷蒙。
慕青萝站在一个岔路口,看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三条小路,彻底懵了。
“左转……还是右转来着?”她努力回忆宋云岫带路时的方向,却越想越糊涂。
完蛋,她是个路痴属性点满的废柴啊!之前去练武场全靠宋师姐人形导航带路。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蒙了。
她选了看起来眼熟一点的右边那条路。
只是慕青萝越走越僻静,竹林的密度也越来越大。
别说练武场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就在她越来越心慌,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竹林尽头,是一片背靠陡峭山壁、清幽雅致的庭院。
几间古朴的竹舍掩映在翠竹之间,庭院一角,几块被精心划分的药圃格外显眼,里面种植的草药生机盎然,散发着淡淡的、混杂着泥土清香的灵气。
慕青萝正疑惑这是哪里,目光猛地定在药圃旁一个身影上!那人身着天衍宗内门制式衣袍,腰悬佩剑。
此刻他正微微俯身,侧脸线条绷紧,眉峰紧蹙,对着面前一株草药,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晨光勾勒出他高束马尾的利落线条和挺直如松的脊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甚相符的端肃持重。
慕慕青萝瞬间将其与游戏论坛中的描述对上号——天昭院排行第四,她尚未得见真容的轩辕玉珩师兄。
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日日用金色发带束着的高马尾。
慕青萝下意识就想悄然后退,然而脚步刚挪,脚下不知踩到松软土块还是枯叶,“咔嚓”一声细微脆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清晰得刺耳!轩辕玉珩的背影猛地一僵!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直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猛地转过身来!那张俊俏的脸上,还残留着被打扰的愠怒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对那株草药的过度紧张?“四师兄。
”慕青萝硬着头皮喊道。
这位轩辕师兄不知道能不能认出自己这位素未相识的小师妹,虽然怎么想都不可能……出乎意料的是的,轩辕玉珩眯起眼,仔细打量她片刻,狐疑道:“你……莫非是慕师妹?为何在此处徘徊?”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拂去微尘般,用袖口迅速蹭过指尖沾染的少许泥土,随即负手而立,胸膛微挺,下颌轻抬,那份刻意端持的威严感重新笼罩周身。
面上庄重,轩辕玉珩却在心中暗忖:自己前几日收到万灵院朋友的飞鸽传书,神神秘秘的,打开一看,好家伙,满篇都是吹这小师妹长得如何如何天仙下凡,原以为只是些胡言乱语。
今日一见,信里虽然是有些夸张,但这模样……确实不负盛名。
慕青萝尴尬得想钻地缝:“四师兄恕罪。
我……我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儿,打扰您了。
”“迷路?”轩辕玉珩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慕青萝和她手里的木剑,又看了看她来的方向,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伪,“你是要去练武场?练武场在西北方,这里是东北角,你这路迷得可够远的。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倒不是对慕青萝的。
他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药圃的边界,尤其是刚才慕青萝发出声响的地方。
慕青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沉。
只见她刚才站立的地方,靠近药圃边缘,一株叶片肥厚、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被她慌乱后退时踩倒了一小片。
几片娇嫩的叶子可怜巴巴地贴在地上。
轩辕玉珩显然也看到了,他脸色骤变,那份端持的威仪瞬间出现裂痕,几步抢上前去,蹲下身,动作近乎轻柔地将那株被踩倒的草药扶起,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受损的叶片,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惜与薄怒:“我的‘紫云英’!正值新叶抽发之期,这一踩就算是毁了。
你……你行事怎可如此莽撞,把我细心照料的草药都踩坏了。
”慕青萝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抱着剑,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四师兄,我下次一定小心……”“还有下次?”轩辕玉珩那端庄的模样全然消失,差点跳起来,他指着庭院,“我这庭院里每样植物都是我悉心照料的,你……”话没说完却被打断。
“哟呵,四师弟这小院儿,今儿挺热闹啊?”一个懒洋洋带着磁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看戏腔调插了进来。
只见晏绯不知啥时候已经歪在院子门口的竹篱笆上了,那身红色衣服在绿竹子里格外显眼。
他抱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暗红长剑,嘴角挂着笑,狭长的眼睛扫过强压怒火的轩辕玉珩、垂头丧气的慕青萝,最后落在那株被扶起来却蔫头耷脑的紫云英上。
啧啧啧,”晏绯摇着头,慢悠悠踱步过来,目光在那株受损草药上打了个转,又落到轩辕玉珩紧绷的脸上,“我说四师弟,你这‘药圃重地’的篱笆,怕是得加高三尺,还要再布个迷踪阵。
否则,怕是挡不住某些‘误入歧途’的小迷糊啊。
”轩辕玉珩脸有点红,强撑着瞪晏绯:“三师兄别胡说,什么‘重地’。
倒是你,我记得昨日宋师姐说托你看顾慕师妹练剑,你为何姗姗来迟?若不是你失职,她怎会扰我清静,损我草药?”他指向晏绯,语气中的控诉越来越深。
晏绯耸耸肩,一脸“关我屁事”:“冤枉啊四师弟。
为兄可是准时抵达练武场,恭候咱们小师妹大驾。
奈何小师妹心向自然,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寻幽探秘,一头扎进你这洞天福地来了。
”说完似乎还不过瘾,他戏谑地看向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慕青萝:“嘿,小师妹,迷路能迷到这。
还踩了你四师兄的心头肉,你这运气也是绝了。
踩坏几株草药啊?够不够他心疼得三天吃不下饭?”慕青萝被他臊得满脸通红,只想原地消失。
轩辕玉珩气得直喘,指着那蔫了的紫云英:“三师兄别扯别的。
你看我的紫云英,新叶子都毁了!”“紫云英?”晏绯瞥了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不就是点活血化瘀的普通药材么?后山一抓一大把。
踩倒几棵,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棵宝贝疙瘩被她啃了呢。
”他不经意努努嘴指向那株被重点保护的草。
轩辕玉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晏绯,你少打那株草的主意。
还有,你既然接了这差事,就得负责!如今她擅闯此地,损坏了我的紫云英,你身为监督之人,难辞其咎。
你说,此事如何了结?”“怎么办?凉拌。
人又没丢。
至于这草嘛……”晏绯目光转向慕青萝,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小师妹,你四师兄的心肝宝贝被你踩了,你说,该怎么赔?”慕青萝快哭了:“我……我好好照顾它,直到它好起来行不行……”“不行!”轩辕玉珩想都没想就拒绝,让这“破坏分子”靠近他的宝贝药圃?门儿都没有。
而且那株紫云英已经没救了。
拒绝完轩辕玉珩还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你离我的药圃远点儿!”晏绯嗤笑一声:“这也不行?那让她赔你灵石,她赔得起吗?还是让她去后山给你挖一百棵回来?就她这认路的本事,进了后山怕是要咱们全宗门出动找人了。
”轩辕玉珩被晏绯堵得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心疼地看着蔫掉的紫云英,又看看惶恐不安的慕青萝,再看看旁边抱着剑、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晏绯,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用一种近乎悲愤的、努力维持着师兄威严的语调对慕青萝道:“罢了。
念你初犯,又是无心之失,我不严肃追究,但罚不能免。
从今天起,你每天练完剑,过来给我把这院子打扫干净。
给我记住了,离药圃边儿上三尺远!要是再碰坏一棵草,我饶不了你。
为期……半个月!”半个月?慕青萝眼前一黑。
每天挥剑完早上手臂的酸劲儿还没消失呢,还来扫庭院?这惩罚简直要命,可她哪敢吭声,只能认栽:“……是,四师兄。
”晏绯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拍手道:“妙极!四师弟罚人的法子,当真别出心裁。
小师妹,你可要好好珍惜这‘福报’,用心洒扫,切莫再‘误伤’草药了。
”他特意咬重“福报”二字,满是幸灾乐祸。
“至于练剑嘛……”他拖长了调子,看向慕青萝,“先去练武场把今日的功课做完。
扫地的‘福报’,留着你慢慢消受。
别磨蹭,小师妹,为兄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说完,他朝脸色铁青的轩辕玉珩丢去一个挑衅般的邪气笑容,抱着他的暗红长剑,施施然转身离去。
轩辕玉珩对着晏绯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又狠狠警告了慕青萝一眼,这才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挪向他那株被特殊关照的草药,那小心翼翼的劲儿,跟护着眼珠子似的。
慕青萝眼尖地注意到,那株草隐隐约约泛着一种很淡很淡、墨玉色的光,跟其他普通药草完全不一样。
她不敢多看,认命的快步跟上只能勉强看到背影的晏师兄。
她可不想再迷路到什么地方然后挨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