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之间,一直暗暗感知着四周,正因如此,在隐蔽处那熟悉的气息出现时,两人近乎
归途回白族啦!
黄时雨的诊金几乎将徐行和亭画身上的钱全掏光了。
准确来说,徐行从头到脚将自己摸了一遍,也才摸出来几个钢镚,余下的都是些花花草草小玉石小水晶的玩意儿,原本是带回去给寻舟玩的,先不说不值钱,人家也不收。倒是亭画富有得令她难以想象,徐行见她绷着脸将自己鼓囊囊的钱袋给出去,对那医生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少林境内,不说慈悲为怀,也不能如此奸商吧!补一个洞而已,你怎么不去抢?”
唯一幸运的是,偷袭黄时雨的那位看起来并非真想一下要了他命,只想暂时让他无法动弹。然而,想让人无法动弹多的是不伤身体的法子,动辄在肚子上开那么一个大洞,想来是有几分警告意味在其中的。黄时雨元气大伤,这阵子恐怕只能躺在榻上好好养了。
那医生爱答不理地撂她一眼,道:“爱治不治。不想在这治,你可以抬到少林去啊。”
徐行很想抬杠,想到眼前人是医修,罢了让他三分。忍了忍了。她在这医馆中旁若无人地巡逻了半晌,身后传来医修恼怒的声音:“我忍你几分,你还来劲了。看也就算了,连抽屉也要伸手拉一拉怎么回事?”
抽屉长在那不就是给人拉的。不然装来干嘛?徐行转头奇道:“你这专收少林不医的病人?”
“当然了。”医修不冷不热道,“连少林都不肯医的,能是什么好货?”
徐行偏了偏脸:“连少林都不肯医的你都医,良心在哪里?真诚在哪里?”
医修干脆道:“所以我要收多一些来补偿我的良心。好了,他现在性命无虞,你们可以把他带走了。”
亭画交完钱后便一直没说话,似在重重思虑什么,偶尔也只是将徐行四处乱摸乱碰的手打下来,听闻此言,和徐行一同抬起了眼,很轻地蹙眉。
……纵使黄时雨皮糙肉厚,那伤口也绝非轻易处理完就能抬走的程度。亭画方才沉思,便是在考虑,若将黄时雨留在此处,该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保他安然无恙,但要是能直截带走,倒是省下了不少功夫。可是,当真吗?
徐行说做就做,掀帘进去,将黄时雨的衣物撩起一看——方才那可怖的血洞已好好包扎完毕,不再流血,那些扎进肉里的木渣也都清除干净。她有些不信邪地再近了些看,耳骨处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提溜了一下,黄时雨虚弱道:“虽说我们同门亲兄妹的说这些很生分,但再看就不礼貌了吧?”
就快掀到脖子了,全都看光了啊!
竟是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这医修脸臭心不臭,治兽有一手。徐行面不改色地将亭画叫来,两人好生更没礼貌地研究了一阵,发觉这短短时间内,他的伤势愈合速度堪称迅猛,不说能行走如常,也至少不必一直躺着了。
“……”
徐行挑了挑眉。
“钱都付了,不必说谢。”二人背着黄时雨走出门时,那医修头也不抬地在院子里浇花,道,“左手边有个清酒馆,破戒僧常去,你们若不想给人看见,便走右边。”
徐行果真没说谢,而是道:“你也最好注意一点。”
医修手一顿,没再接话,而是似乎几分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别多话赶紧滚,甫出大门,亭画便道:“你也发现了。”
徐行道:“他有想过要藏吗?”
这荒郊野岭,十步之外,有个五脏俱全的小医馆就已够离奇了,方才那治疗手法更是明摆着用了白族的天赋。看来这位是绫春的亲族,极有可能一路自禁地悄悄追随而来,担忧她出事——也非杞人忧天,的确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险些小命不保。绫春被带回穹苍,他却没跟上,想来是对徐行有所信任,所以方留下为黄时雨吊命医治。
果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一族。
看着那道仙鹤振翅高飞的身影,医修右手一拂,这小小一方医馆便如纸片一般折叠、收敛,化为薄薄一片,回到了他的掌中。他掌心一扼,似要将其揉皱毁去,怎料掌心忽的被小刺一扎,他皱起了眉,将掌心展开——
里面躺着一颗奇特形状的小石子,正是方才徐行丢进抽屉里的,下边还垫着张纸条,上书丑丑二字:“不谢”。
医修:“…………”
看这字条的意思,徐行似乎把这石头当成了什么小礼物,但这当真是她的意图吗?还是另有别意?会有任何一个人,把奇怪形状的石头当做礼物送给别人?怎么可能会?除非她脑子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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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外出一趟,烦得徐行身心俱疲,连带着将那群前赴后继前来问究竟发生何事的老菜帮子一概拒之门外,结果出门之时,听到几个长老在那忧心忡忡地议论:
“掌门虽说是天纵奇才,但性情果然还是太过冲动,不够思虑周全。这可说不定带回来了个dama烦啊……”
“何必总将事往坏去想?这一番,一具灵器归宗,又彰显了穹苍无人可当的实力,一举两得啊。”
“有四掌门在,怎会真让掌门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我看诸位还是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徐行听完了这一圈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谗言,满意地负手回殿中去了。这掌门殿气派极了,空旷得很,又无
打遍天下难寻敌手【徐行】得到了【s……
为掩人耳目,徐行择的法器和诸穹苍门人没什么不同,正是她从前用的小鹤。鹤背上恰好坐下三人,井水不犯河水,晨光熹微间,仙鹤振翅朝鸿蒙山脉无言飞去——这也是徐行头一次回至那处,也不知从前被她火烧的山是否早已生出新枝。
风声呼啸,吹得人脸生疼。
绫春盘腿坐在最前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欲言又止几次,都将话生吞了进去。徐行看她一副不被人骂几句心头就不舒坦的样,大发慈悲地满足了她,于是一脚过去,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小矮子的屁股:“喂。不是说好去认人脸么,你那样着急作甚?”
绫春是年纪小,但也不是傻子。就算之前被愤怒冲昏头脑,如今也明白将自己带至铁牢附近的“黄时雨”是个冒牌货,而自己不折不扣地当了回被人操使的“枪”。不被质问她浑身难受,被质问了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方握紧了拳,语焉不详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竟是那副样子!”
说到底,若圆真长着张一看就是坏人的脸,心术不正,流里流气,绫春或许都不会冲动。可他看起来温柔慈和,身居高位,竟还颇受重视,这给了绫春一种孩童般的天真错觉——只要我当众揭穿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所有被欺骗的人都会帮助我,因为我是对的,他是错的,然而,世事虽有对错,但世人却何曾个个都分辨黑白?
“……”绫春越想越悔,两汪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明白,此事已然尘埃落定,圆真或许会在铁牢之中度过余生,或许不会,但无论哪种结果,都与她期望的相差甚远,而这甚至已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她很想恨声说些什么,最后却只余满腔茫然,绫春对徐行抬眼,哽咽道:“……是我做错了吗?我不该要他偿命,白族也不该插手战争,归根究底,一开始不救他,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说是无奈,还是我们活该?”
徐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向年长一些的人刨根问底是小辈的特权,但是对是错,是喜是忧,很多时候徐行自己也不明白。她应该救绫春吗?应该送她回到白族吗?应该相信黄时雨会永远站在穹苍这一边,还是与亭画一同将他封闭在穹苍之外……此类种种,不到最后,又怎会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