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後,掌声尚未完全散去,後台正在忙乱收场。
云靖坐在工作区的椅子上,低头整理无线耳机线,看不出一丝异常。
她没有开口提起那首歌,也没有抬头看他。
但——她还在这里。
予安拿着水瓶走过来,随手递给她:「我刚刚有破音吗?要是回放出现就丢脸了。」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喝水。
过了两秒,他又笑了笑,接上一句:「……我以为你会逃跑。」
云靖轻轻一顿,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但——她也没有走开。
两人并肩坐了一会儿,一如往常,像每次练完歌的习惯,不惊动什麽,也不多说什麽。
活动结束後,社团g部依照流程清点设备,让还有余力的社员协助搬运。
予安与云靖分头巡场,最後一起走到展演厅外的长廊。
散场的人群来来去去,闲谈的话语声断断续续。
文翔和郭姮已经站在出口,在等候他们来一场「g话式收尾」。
「欸,不错嘛,这首歌还蛮像情书的~」文翔戏谑地说,眼神悄悄扫过云靖的脸,发现她神情如常,没有排斥或惧se,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予安做到了。
——果然,不愧是他。
予安没接话,只是顺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闭嘴吧,再讲我就真害羞了。」
这时,文翔忽然靠近予安身侧,低声说:「……她没走,对吧?你赢了。」
予安没有回话,只是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释然笑容。
另一边,郭姮一手挽着外套,一手拿着手机,悄悄贴近云靖耳边:「他这麽唱,你居然没跑也没炸?」
「我在现场,周遭都是人,不好意思当众崩溃。」云靖淡淡地说,声线有点冷,但没有过去的防备,只有某种还在适应的、诚实的脆弱。
「那你有答案了吗?」郭姮的语气柔了几分,但没有追问太深,只是给出一个方向。
云靖沉默了几秒,在郭姮以为她会转移话题的时候,轻轻地说:「还没有。但或许不用太久。」
郭姮挑了挑眉,没说什麽,只是半搂住她一下,一种「以拥抱代表支持」的无声鼓励。
文翔与郭姮最终先行离开,留下一句:「下周一见,不送啦。」
云靖与予安走回场内,两人没说什麽,只是和其他社员们会合,一起整理物品。
平静无波的互动里,她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第一次她这样看着他,但这次不一样。
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也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彷佛在确认某个尚未说出口的思绪。
她第一次真切地问自己:
——如果不再飞行、不再逃跑,那个愿意留下来的我……会是什麽样子?
活动中心外,六月的夏日晚风坐拥凉意,空气衔着微弱的sh气,沾附在皮肤上,被风带走时,更显凉快舒爽。
云靖提着装着器材的小袋子,慢慢往捷运站走着。
那首歌,还在脑海中盘旋,像是心湖表面浮动的音符,泛着涟漪,温柔绵长地敲着她的x口。
她不是没有感动,也不是没有在意,只是她太习惯在一切「变得深刻」之前就ch0u身。
太习惯在情绪来临时,笑一笑、转身走开——
让人以为她没那麽在乎。
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面对一份不敢拥有的「ai」,竟然没有哭、没有逃,也没有假装。
走进捷运车厢时,车内的人流不多。
她坐下,低头,在手机备忘录开了一个新页。
她没有写些什麽心情记事,只是打上一行字:【你不要哭,这样不漂亮。】
她以前不懂,为什麽这句歌词会让人鼻酸。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那不是安慰,也不是指责,而是「允许」——
允许你在脆弱的时候,不必伪装成完美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予安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你很勇敢」或「你一定能好起来」之类的话。
他只是接受她的不堪,然後唱歌,彷佛在替她把情绪说完,也彷佛在说——
「我看见了,也听见了。」
这种「被看见」没有让她惊慌害怕,反而升起一种不曾奢望能得到的——
一种被理解、被承接的安心。
回到家後,她洗完澡,窝在床上,手机安静地放在一旁,没有去读聊天室跳出的新讯息。
她只是静静躺着,让余光落在墙面上的影子拉出的线条上,陷入沉思。
——我……能ai人吗?
她曾经觉得不能。不是不想,而是太害怕。
怕信任变成cha向自己的刀子。
怕ai上谁的自己,沦落成无条件交出自我後,软弱、自私、不堪、缺ai的样子。
怕那样的自己崩溃、破碎後,没有人愿意把她一片片捡起;也怕愿意捡起她的所ai之人,被她刺伤得鲜血淋漓。
但,予安让她开始「怀疑」了。
或许,她不是真的没办法ai,只是一直没有人让她觉得「安全」;没有人让她相信,即使不温柔、不强大、没有时时刻刻笑着,这样的她也有人会愿意留住。
他没有说:「我ai你,所以你要回应我。」
他只是说:「如果你不想飞,我一直在这里。」
这样的ai太温柔,温柔得很轻,轻到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不那麽在意;但此刻她却觉得,也许这份温柔,是她唯一愿意试着拥抱的东西。
她似乎不再害怕这份ai会让他伤害自己,也不怕自己的ai会伤害到他。
——她想,试着落地,在有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