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麻辣锅热气蒸腾,辣香扑鼻,让人一边流汗一边快乐。
郭姮把一片豆皮捞起来,吹了吹塞进嘴里,烫得眼角皱起:「啊~好爽!」
她举筷指了指云靖,话题突如其来:「欸,我真的没想到,过了这几年,身边的情侣分分合合,你们两个还能黏得这麽紧。」
云靖夹起一块豆腐,挑眉,戏谑回应,「你才让人惊讶吧?大美人不打算谈恋ai了?」
「怎麽,我现在这样不好吗?」郭姮无奈摊手,「再说,你也记得我前几任,谁知道他们仪表堂堂,结果只是披着人皮的渣。」
「也是,你现在挺自由自在的。」予安笑着帮云靖剥虾,一边顺口问:「所以你现在真的不想谈恋ai?」
「也不是啦,我就还没遇到让我想要恋ai的人。」郭姮坦然地说,喝了口饮料,「我能赚钱到处玩,有自己的兴趣嗜好、还有很多朋友,没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啦。」
「那你喜欢什麽样的人?」云靖饶有兴味地问。
「嗯……」郭姮想了几秒,「大概是,在他面前不需要完美、不需要一直很好看、不需要时时说对的话……做自己也没关系的人。」
她看着两人,歪头,笃定地说:「说白了,我想遇到一个理解我的人。不是崇拜,不是讨好,就像你们这样。」
云靖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笑容没变,但眼神明显柔了几分。
予安轻轻伸手,在桌下碰了碰云靖的手指,像是某种默契的应和;她没有回握,只是让彼此的指节静静地贴在一起,传递一种不用说出口的回应。
——这种「被理解又不必解释」的感觉,就像这个有ai人、有朋友,一起分享美食的夜晚,让人无b安心。
晚自习前的教室b往常安静一些,林云靖正低头写着英文作业,余光感觉到有人靠近。
她抬头,看见杨俐欣,还是一贯活泼和善的样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云靖,最近好像都没机会跟你聊欸~」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坐到她的前桌,转身面对她,表情友善得无可挑剔。
云靖眉头微动,表情却无b从容,声线甚至带上笑意,亲切回应:「嗯,大家都在忙嘛。」
俐欣笑着说,「你真的变好多哦?我其实觉得你现在这样,b以前……好很多。」
「说起来……我好像不太记得你以前为什麽那麽不开心耶?」
她的语气是善意的、真诚的,至少听起来如此。
她笑得像是在叙旧,一丝懊悔也没有。
堂堂正正、理所当然。
云靖盯着她,心脏像是被什麽狠狠攫住,痛得无法x1上一口气,却在下一秒立刻绽开微笑:「那真是太好了,我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好。」
她的声音平稳,好似过往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没有什麽需要被「原谅」,甚至能笑着说完,低头继续写字,彷佛一切都无关紧要。
彷佛只要她能说服自己「这个人过去跟现在是真的出於善意」,她就不曾被伤害过,那些过去的伤害就不是伤害,而只是不存在的臆想或误会。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最清醒的角落,她一边对自己疯狂吼叫,一边把眼泪用力压回去。
放学後,她照例走向升旗台後的角落,步伐不急不缓,一如平常,但每走一步,呼x1就更加不顺。
她背靠墙坐下,双手抱膝,静静地望着前方布满yan光的c场,听着远处传来的嘻闹声。
她很冷静。
冷静得过分。
冷静到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
——我刚刚笑得很完美,回答也没有破绽。
——我有成功假装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我做得很好。我变强了,我没有受伤。
云靖想起了很多。
想起自己开始学着弹一首吉他曲子,决定之後练好了要弹唱给郭姮听,听她拍手笑闹;暑假的时候想去海边,踏着海浪,感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心情,然後跨过去,像只自由的海鸟;想平静度过高中三年,克服讨厌的数学瓶颈,考个还算可以的成绩,选个中规中矩的大学……
——不如此臆想,怎麽像个正常的好学生一样生活下去?
她能吃饱穿暖,有家可归,有书可念;她有经济稳定的家庭、有郭姮跟王文翔这样的朋友。
她很幸福。
可为什麽,她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演绎一个美好的「身分」,戴上得t的「面具」生活。
为什麽,偏偏感情会让她破功,让她无法成为自由、强大、负责任的自己。
那种想要真实的自己被喜欢、被理解、被接住的渴望,会让她变得软弱、愚蠢、不可控。
明明连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自己。这个躲在角落,对於早已过去的、无病sheny1n般的痛苦无法忘怀的自己。
所以她一直选择不去ai与被ai,至少这样看起来是自由的。
那个说她变得「b较好」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多麽努力才能学会演戏、学会不再轻易交出自己。
她没哭,但x口像是卡了一个又大又y的石头,堵着整个气管,让她无法好好呼x1。
脚步声响起。
她没有抬头,但知道是谁。
她听见背包拉链拉开的声音,然後——
「给你。」陈予安把一瓶梅子绿放在她旁边。
云靖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他,他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坐在她身边,把琴放下,双手交握,静静陪她一起待在这里。
风有点凉,但还没有到让她冷得颤抖的地步,但是x口像是空了一块,痛了一瞬间。
「我不是说过不要梅子绿吗?」她低声问,嗓音乾涩。
「我知道啊。」他偏过头,笑了一下,「所以,你可以看着它,讨厌它,骂它,甚至生气骂我。」
「而不是假装你什麽都不在意。」
她怔住,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你平常嘴贱得要命,怎麽这种时候那麽会说话?」
他没有问「你怎麽了」或「为什麽不开心」,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句:「因为我一直都在听。」
她低头看着那瓶饮料,眼眶忽然有点酸,氤氲出一点雾气,又快速被她压下。
不是因为这瓶饮料,而是因为这句话太危险了。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因为这一刻被触动,而是她早就被「听见」太多次了。
今天,她只是来不及掩饰。
她没有哭,但她知道自己的呼x1不稳,肩膀微微起伏,感觉到难堪的心跳在渐渐放大。
他靠近了,而且她没有阻止,甚至刚刚有一瞬间没有升起「想逃」的念头。
——这b任何事情都更令她恐惧。
她站起来,捡起琴袋,把那瓶梅子绿收进书包,果断开口:「我先走了。」
他没有阻止,只是点点头:「我跟你一起走。」
她摇头:「我想自己回去。」
神情并不冷漠,却无b坚定。
走出那片y影的时候,yan光刚好落下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予安正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那个她曾经感觉最自在的角落,现在却有些害怕回去。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我不是真的自由」。
——她想飞,是因为不敢被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