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游当天，天气意外地很好。
北海岸的天空是一种很难描述的蓝——不是夏天那种明亮张扬的蓝，而是初春的，带有一点雾气和柔光，像是静静铺在海平线上的棉絮。
江芷安坐在游览车靠窗的位置，耳机塞着一半，不太专心的听着音乐。
车里闹哄哄的，大家轮流点歌，有人大声聊天，有人早早戴上眼罩睡si。她身旁的位置空着，是班上原本要来却突然感冒缺席的同学。她没去换位子，只是把背包放在那里，让自己有点独处的空间。
窗外的风景缓缓倒退，她望着那些擦身而过的渔村、低矮的屋顶、被海风吹得有些褪se的旗帜，突然觉得有点像自己的心情——明明应该放松，却总有一种没说出口的思念卡在心口，说不出来，也吐不出去。
到了海边的时候，海风大得夸张。
班上同学像一群刚放出来的小鸟，嘻嘻哈哈地往岸边冲，男生拎着摄影机，nv生摆好几十种pose，还有人直接脱了鞋跑到水边踩浪。
江芷安也笑着被拉下水，但她没跟着凑热闹太久。
吃过午餐後，自由活动时间开始，她婉拒了揪团买冰淇淋的邀约，拿着手机，顺着一条小路往旁边的步道走去。
这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散步的人。
她找了一个岩石平稳的平台，坐下，开始慢慢拍照。不是自拍，而是取景——海浪拍打岸边的瞬间，远方灯塔的剪影，甚至是自己影子落在礁岩上的长长轮廓。
她不急着拍完每一张，只是静静地记录。
这样的时光，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不用说话，不用解释，只要把眼前的风景放进镜头里，就好像能把某些藏在心里的东西，也一并保留下来。
就在她转身准备换个角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眼角的边缘。
那个人穿着灰蓝se的帽t，手里没拿手机，也没特别张望，只是站在离她不远的石阶上，就像是……只是刚好路过。
江芷安愣住了。
那不是别人，是——叶承安。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x口像被什麽突兀地撞了一下，震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叶承安也看见她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动作，在海风与浪声交错的空气里，静静对望了一会。
时间彷佛被拉长。
江芷安先开口，声音很轻：「……你怎麽在这里？」
叶承安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他站得很直，风把他的帽t吹得微微鼓起来。
「我堂哥……他学校b赛刚好在这附近的活动中心，我陪他过来。」他停顿了一下，「休息时间，就出来走走。」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巧合几乎不合常理。
「堂哥？」
「你见过？」
「嗯。」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麽难听的话？」叶承安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可怕。
「没有。」江芷安选择不说，感觉叶承安和堂哥的关系才b较没有那麽僵。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你到底跟他说了什麽啊？他後来也没怎麽跟我b较，甚至在今年的过年还来找我道谢。」
江芷安想到那天，忍不住的笑了，「没什麽。」
「……那你呢？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他问。
她指了指远方的木栈道，「班游。大家在那边拍照，我走过来拍风景。」
他点点头，却没马上说话。
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一小段沉默，不是尴尬。
江芷安低头看了看手机萤幕，发现自己刚刚拍的照片里，其实已经拍到了他的背影。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我刚刚就拍到你了，只是没发现。」
叶承安微微睁大眼，然後低声说：「那你……要不要也拍现在的我？」
他说得有点别扭，但他眼里那微不可见的期待却骗不了人。
江芷安没答话，只是举起手机，对准他，轻轻按下快门。
她拍下的，不只是他站在海边的身影，而是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真实。
风从他身後吹过，yan光落在他侧脸，她突然发现，他不是她记忆中那麽淡的人。
他也会出现在她的风景里。
海风仍没停，吹得人眼睛发酸，江芷安r0u了r0u眼角，手机重新收进口袋。
叶承安默默跟在她旁边。
两人沿着石头铺成的窄道走着，没刻意并肩。
他先开口：「你拍照的角度……跟我很不一样。」
江芷安转头：「不一样？」
「你会拍那种……人没入镜，但看得出情绪的画面。」他偏过头，看她一眼：「而那种照片……很像你。」
她有些惊讶地笑了一下，「我？」
「就……你不说话的时候，b说话还明显。」
她笑意渐深，心里有什麽地方被轻轻触碰到。像是有人终於读懂她藏在照片背後的语言。
他又补了一句：「我还蛮喜欢的。」
风变得轻了些。
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半开玩笑地说：「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讲话，有点不像你。」
「哪里不像？」
「不像那个每天回我讯息都三个字以内的人。」
叶承安想了想，嘴角悄悄翘了一下：「可能……我今天不太像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像是被风带走一样。但她听得见，也听懂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没有谁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