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崎智江来到训练室时，恰好碰见一人在自主训练。
他在做深蹲。
汗水沿着发达的肩膀和臂弯流淌，背阔肌像两片宽大的翅膀，随着动作鼓起，线条分明。
下蹲时臀部肌肉随之紧绷，饱满又结实。
“不好意思，你知道千切选手在哪儿吗？”
等他做完一组，她才悠然开口。
国神炼介有些吃惊地转身。
女人靠着墙，黑白分明的运动套装勾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扎着低马尾，几缕碎发松散地落在外面。
两人对视几秒，没等到她自我介绍，他只得主动开口：“大小姐……呃，千切应该还在浴室，他吹头发要花些时间。”
“您是千切的家人吗？”
智江摇头：“原来你没看食堂的录像。我叫柏崎智江，是这里新聘的运动理疗师。”
“我叫国神炼介。”
少年微微鞠躬。
因为肌肉训练时会流很多汗，他惯来只穿一条紧身裤。意识到陌生女性的到来，他赶紧套上球衣，以免冒犯到对方。
“好厉害的体格，186……不、188。”
一头橙色短发，肩膀宽阔，胸肌如同盾牌一般坚硬，腹肌层叠。他的身体就像是用钢铁雕琢而成，粗犷而强壮。
女人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你今年多大？”
“17岁。”
面对直白的夸奖，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由于和姐姐以及妹妹一同长大的缘故，国神炼介很习惯同异性相处。见女人让他举出肱二头肌，他听话地照做。
“没想到日本有这么年轻又体格如此出色的前锋，绘心挖人真是有一手。”
智江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
少年眼窝深邃，双眼皮线条极为分明，或许是异国混血带来的显著体格优势。
“谢谢。”
国神局促地摸了摸脖子。
女人的身高约摸在170上下。垂头看去，后颈的一大片肌肤白皙细腻，衬着褐色的发丝，精巧又漂亮。
“发力方式很好，你对自己身体很了解。”
智江摸了摸他的大腿：“作为左撇子，一定要确保右腿也进行等量的训练。可以单腿深蹲、单腿腿举……”
“柏崎教练。”
熟悉的声线自身后传来，似乎带着微弱的不满。
面容俊秀的茜发少年站在门口，发尾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千切选手。”
女人转身打招呼：“我本想让你不洗澡直接来的，但没找到你。”
千切豹马抿了抿唇。
他的发丝像是特意护理过，鲜亮的茜色在白炽灯下呈现出绸缎般的光泽。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柏崎智江眨了眨眼，随后转向身侧的橙发少年，叮嘱道：“你的训练量很大，记得用泡沫轴或按摩来帮助恢复，预防过度使用伤害。”
两人离开了训练室。
国神炼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抓过一边的水壶，喉结上下滚动。
那双手掌很软。
覆在他大腿、手臂的触感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指尖滑过的温度，连同她指下的轻压……都在皮肤上留下了微妙的记忆。
走廊上。
灯光明亮，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回响，一前一后地彼此交叠。
“千切选手，今天想让你尝试一个特殊的项目。”
女人双手插兜，唇角微勾，看得出心情明快。
“绘心那边有一台尖端的模拟器，暂时闲置了，就让我借用了一下。我连夜写了个程序——说实话，这种治疗方法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千切豹马上前一步，同她并肩而行。
听到女人为他连夜设计了理疗项目，萦绕在心尖上的微妙酸涩总算缓和了一些。
他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是什么样的治疗？”
智江眸间闪烁着兴奋的光点。
“我称之为……“突触再联想疗法”。”
全然陌生的密闭房间，自动门缓缓开启。
那是台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躺卧型恢复仓。
椭圆形的筒体呈倾斜状态安装在支架上，银蓝色的外壳光滑而坚固，两侧布满了复杂的控制面板和电缆接口。
少年看着这庞然大物，面上止不住的错愕。
“这台机器利用深层脑刺激技术，能够在睡眠中调控疼痛神经，帮助你面对和克服创伤记忆。”
女人点击着平板，机器发出启动嗡鸣，蓝光流转。
“简单来说——它会模拟十字韧带撕裂的疼痛。”
“大约经过十次模拟，你将能够敏锐地感知到旧伤复发前的预警信号。这样在场上，一旦感到不适，你就能及时做出反应……不管是停下来，还是选择冒险一搏。”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会跑到这条腿废掉为止”——这是你的觉悟。”
她缓缓开口，眼神微微一沉：“而我能做的，就是让你更深刻地了解自己的身体极限。”
“千切豹马，现在，决定权交给你。”
“这可能是你彻底摆脱阴影的机会，也可能是被它彻底吞噬的开始。”
少年下意识护住左膝。
撕裂般的疼痛、复健时的煎熬——那些将他淹没的恐慌与绝望仿佛在此刻再次袭来。
粉瞳猛然收缩，映照出一丝不安和慌乱。
柏崎智江只是注视着他，脸孔在跳动的蓝光中愈发显得冷峻。
“想要在迈向世界之巅的路上更进一步吗？”
鹿儿岛县预选赛四分之一决赛。
这场比赛比平时更是少年的独角戏。只要拿到了球，不论是鳄间兄弟还是谁，他绝不会传给任何人。
绿意盎然的球场，笔直向前冲刺，突破一切防守。
【冲吧！全国！然后是冠军！国家队！最后是……世界杯！】
每一次双脚蹬地，都让胸腔激烈地起伏。
【用这双腿甩开其他人，是上天只给予我的快感。】
【我是，具有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才能的……千切豹马！】
脑内肾上腺素不断飙升，风速令头发在空中呼啸，疯狂地飞舞。
【谁都追不上我。】
【没有比这更令人身心愉悦的，双脚站稳的瞬间，是射门……】
——噗呲！
像硬质橡胶断裂的声音，右膝传来强烈的违和感。
耳边的呐喊渐渐模糊遥远，只剩下剧烈心跳的回声在球场上回荡。
伴随着右膝传来的锐痛，恐慌像潮水般扑面而来，将他整个淹没。
“不……我还能跑。”
少年喃喃道。
球场的聚光灯照得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原本欢呼的观众席顿时变调，发出了嘲笑似的悲鸣。
耳边传来曾经诊断医生的声音。
【再次断裂的话，很可能葬送你的足球生涯。】
“为什么？”
“不行、这不可能！无法奔跑的我…我……”
——还有什么价值？
“不要害怕，千切豹马。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模拟，你做得很好。”
平静的声音陡然撕裂了阴霾。
女人的声线清晰而坚定，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缓缓抚平了少年那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
“现在，深呼吸。”
在她的引导下，少年瘫倒在草场上，劫后余生似的拼命呼吸。
“显示在你眼前的是右膝透视图。十字韧带在过度拉伸和旋转冲击下首先出现了微小的撕裂。”
她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起伏，只剩下专业的冷静。
千切豹马仰视着透明的天幕。
透过那片虚拟的蓝色穹顶，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半透明的线条交错盘旋，韧带的撕裂状况如精密的网格图一般浮现，清晰到仿佛可以触碰。
“最初的疼痛出现在膝盖的内侧，随着撕裂的扩大，痛感会迅速蔓延至整个膝关节区域……”
冷色调的蓝光让一切看起来既真实又疏离。
她的声音也不热烈。可不知怎的，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孤独却得到了抚慰。
千切豹马深吸一口气，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做的很好。”
女人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欣慰的笑意。
“现在，我们再尝试一次模拟。”
一小时后，视窗缓缓开启。
少年整个人湿淋淋的，像从河里捞出来。
他支起身子，反复抚摸右膝，俊秀的面孔上有种不可置信的茫然。
“感觉怎么样？今天一共进行了三次模拟。”
柏崎智江一一摘掉电极片。
她有些忐忑，毕竟这样激进的疗法在国际上也不多见。
“挺好的……”
千切豹马试图跨到舱外，却双腿发软，踉跄着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女人饱满的胸乳挤在他胸膛上，手掌摸着他的后背，撸猫似地一下下抚。
“很有意思……很真实！”
少年的下巴搭在她肩头，神情疲惫，语气却是兴奋的：“我大概明白您说的“预警信号”了，再来几次就能完全掌握……！”
“好孩子。”
柏崎智江从桌上扒拉出一个铁盒子：“有很多吃的。金平糖、棉花糖、花林糖……你要哪个？”
“花林糖。”
千切豹马答得飞快。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过分亲密的距离，满脸涨红地蹿离原地。
饼干棍坚实的外壳在口中缓缓融化，释放出甜味。
少年席地而坐，尝着训练生活中难能一见的零食，感受到一种幼年时偷吃的快乐。
看女人低头摆弄平板，千切豹马下意识捏了一块糖，递到她唇边。
“谢谢，大小姐。”
智江叼过，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漂亮的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下次不用洗澡直接过来吧。”
“……不要那样叫我。”
千切豹马捻了下指尖。
回味着她唇瓣的触感，少年耳尖通红。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