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我好像有一瞬间回了连城,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但却不知所畏地只感觉无聊的夏天。
回过神来,我看清了对面楼宇破损的招牌。
二楼玻璃已经全部碎裂了,所以我才能这么清晰地直接望见远处的天。脚下还有走廊流进来的积水,水面平静,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带着微微波动。
沉默之中,我听到了一声扫弦。
我猛地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楼梯出口的旁侧,蜷缩着一个身影。
身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坐在室内花坛的水泥边沿上,手里捧着什么,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我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的呼吸刚刚平复,声音还在发着哑,我问:“刚刚这里还有别人吗?”
身影被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转身看我。
是前台的小姑娘。
“没有别人。”她摇头回我,接着又问,“杨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时没搞清楚她想问什么,模糊着回她:“我听见有人在弹吉他,我以为是——”
女孩手里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她有些尴尬,低头解释:“我再过两天就要随着部队撤离这里了,我想来跟这家公司道别——对不起,我这种行为,果然还是很幼稚吧?”
她已经在这家公司三年了。
末日之前,我对她没有任何了解。我每天停留在大厅的时间只有两段,一是刷卡进门,二是刷卡出门,对每天更替的前台和安保毫无察觉,也以为自己永远无需察觉。
末日以后,作为
柳江?
一开始我以为我死了。
一想到要死在脚下有积水,头顶玻璃都碎裂的公司二楼,我的心里难免生出伤感,尤其是我还没来得及洗个热水澡,吃些东西充饥,然后再好好躺下。
我只是向后倒下去,硬邦邦砸在了地砖上。
唉,苦!
不过我没死。
我的思维像是飘在海上,恍惚之间,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也浮在了海面,就像儿童故事里那只被生在核桃壳里的熊,起伏不定,风雨飘摇。
在我的后脑挨上什么柔软的东西后,我意识到我并不是真正来到了海上,而是被人抬到了一个床垫上。
我的眼皮沉重如铁,用了百倍的力气才微微张开眼睛,视线里,我正躺在公司二楼的医务室。
刚和我说过话的前台姑娘正在门口,和附近救济组织找来的医生焦急地交流着——看来是他们合力把我搬过来的。
几句话以后,耗子也冲了进来,显然他刚刚是去找药了,圆脸上都是汗珠。
我能听清他们在交流什么,但我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即使能看到我在房间里,我的后背上依然像是有海浪在推挤,我闭上眼睛,沉入黑暗之间。
理论上,我觉得我应该会做一些混乱的梦。
但实际上我的意识里什么都没有,偶尔有几个瞬间我提醒自己,该思考点什么了,该起来了,该把我那件一直在我后背之下打褶的皮衣脱掉了。
直到窗外的天空开始暗下来,隔着眼皮,我能感受到黄昏的到来,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