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慢点!”一入了市集,绿檀都有些跟不上她二人脚步。
绿檀但见前方熙攘,顾云姝也凑了过去,赶紧加快了脚步。
顾云姝今日戴了个能将脸严严实实遮住的面纱,衣着也是昨日新买的胡人风格的艳丽衣裙,鬓边还挂着昨日那支铃铛簪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异族风情,乍一看完全不像个汉族姑娘。
因为阿山手上大包小包的香料已经快拿不下了,顾云姝本来想吃点东西就回去,却忽然看到这边熙攘。
凑近一看,竟是一身着狐裘,袒露着一侧肩膀,古铜肤色的胡人,站在街上,那胡人比裴谳还要健硕数倍,站在那像座小山似的。
“走吧,夫人。
”绿檀好不容易赶上,但见着前方之景,赶紧想拉顾云姝离开。
可顾云姝已经好奇的挪不动脚。
她只见那胡人正用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揪着一个汉人店主的衣领。
店主只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现下双脚几乎离地,被那胡人打手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店主摊位上的几张皮子被掀翻在地,其上全是尘土。
“你这汉贼,竟敢拿烂草充的臭皮袄,冒充上等貂皮袄,诓骗我家主人?”顾云姝这才瞧见,这胡人身后,还站着一位,同裴谳差不高,留着长发,辫着一头小辫的胡人男子,男人身后,竟还有几个胡人。
那胡人眼见周围群众越来越多,似乎要找人评评理似的,一只手撕开了一角皮袄,里面竟然真是填充的干枯发黄的草梗。
“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这就这汉贼口里的‘好货’!”顾云姝想走了,因为昨日,她也是在这市集上买到了那没开刃的刀,这等买卖假货的家伙,也是活该,却也不是那胡人嚣张欺凌。
可她才刚回身,只听身后那店主声音因缺氧而断断续续,“不…不是…小人卖的是好皮袄…是…是你们…你们调换了…啊!”话音未落,那打手猛地一脚踩在他身上,店主痛呼一声,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调换?呸!”身后那位领头的胡人神情狞笑,上前了一步,“你这汉贼还敢诬赖!今日不给我们双倍的钱,我‘阿史那’的名字倒过来写!”这下就不对了,无论这店主所言是真是假,既然有此疑惑,也该报官调查,可不是在这伤人,而且看起来那胡人模样,更像是恼羞成怒!顾云姝环顾四周,周遭的也有汉人,四下里噤若寒蝉,许多人面露不忍,却也无人敢上前一步。
顾云姝隐在轻纱后的眉头皱着,也不知怎的,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心头,“阿山,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你可打得过他们?”阿山看了眼那小山高的胡人,挠了挠脑袋,“夫人,若那一个傻大个还行,空有些蛮力罢了,可是他们人多,俺没太大把握。
”“夫人,我们赶紧回府吧,莫要管这些闲事,免得惹祸上身!”绿檀在旁边劝阻着。
“我这本…本就是小本的生意,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见店主被踩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道。
那胡人打手瞥了身旁那位阿史那一眼,一双大手就朝着那店主挥了过去,那一双拳头感觉若是捶下去,许是能将人脑浆都砸开了花!“住手!”顾云姝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出口一声清喝,模仿了生硬的胡腔。
那胡人打手停下了砸下去的拳头,猛得回头望她,人群也给顾云姝让了条路,似乎都想看看这位胡姬面容。
顾云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阿山急忙将身上东西交给绿檀看管,跟了上去。
顾云姝心慌得很,却在强装镇定,只看到那胡人打手和她旁边那位老板叽里咕噜用些听不懂的胡语交谈了一番。
转头,又叽里咕噜和她说了一句。
她心道不好,自己这身份竟然这么快就要暴露,顾云姝只得装傻充愣,她瞥了一眼那地上撕碎的皮袄。
顾云姝装着一口胡腔,“这草,很新,这皮子却很老。
”那趴在地上的店主仿佛见到了救星,急忙附和道,“对,还是这位姑娘明辨是非!这草就是他们后塞进去的来诬陷小人的!”“哪来的胡女?竟然敢挡我们阿布那大人的路?”那人高马大的胡人打手用那根粗壮的手指指向顾云姝的鼻子,他们没想到能从哪跳出来顾云姝这个胡女。
顾云姝只看到那胡商斜眼看了她一眼,伸了伸手指,其后两名其他打手就冲了上来,“敢在这里污蔑阿布那大人,找死!”那胡人一双拳头就砸了过来,顾云姝早有准备,急忙一个闪身。
阿山迅速挡在她面前,“啊!”那胡人大叫一声,那只手臂已经被阿山抓在手里,阿山一脚就揣在那胡人腰上,竟然将那胡人踹飞了几米!眼见着另一个胡人就冲着顾云姝奔了过来。
“夫人,快跑!”阿山对着顾云姝大喊,顾云姝看着那胡人比自己腿还粗的胳膊,心里打怵,转身就逃。
“大胆胡奴,敢在市集撒野!”顾云姝奔向之地,只看到和她第一次与裴谳见面时同样的场景,那声大喝是裴谳喊的,只见裴谳端坐于一匹战马之上,身穿一身玄铁重甲,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骑马的士卒正往这边来。
顾云姝不敢回头,只顾埋头向前疾奔。
裴谳的目光注视了那“胡女”的身形,以及她发间那支熟悉的铃铛簪子。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朝着顾云姝疾驰而去。
眼看就要撞上裴谳那高头战马,顾云姝避无可避,身体猛得僵直。
千钧一发之际,裴谳在堪堪逼近她身侧时勒住了缰绳,顾云姝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已被裴谳从地上捞起,稳稳地提上了马背。
“夫人好气魄啊。
”裴谳低声一句嘲讽,落在顾云姝耳朵里。
顾云姝听闻裴谳声音,可算松了口气,只见那几个胡商见到裴谳,皆吓得慌里慌张,竟是急忙逃窜。
裴谳一只手搂紧了顾云姝的腰,另一只手提着一杆长枪,长枪挥动,那位离他最近,刚才追着顾云姝的胡人应声倒地,却是被裴谳一枪抡到了膝盖,惨叫一声,跪地不起。
阿山也已经挟住了那位来打他们的胡人。
“都抓回去!”裴谳一声令下,身后几匹战马皆疾驰向前。
“陛下仁德,开放胡市,却不是给你们这群胡奴撒野的地方!”不过多时,那几个胡商都被裴谳所率的士兵五花大绑,跪地求饶。
“阿布那!这已经是你第几次闹事了!都给我带走。
”裴谳说着就提起缰绳,调转了马头。
还是第一次见裴谳发这么大的火,顾云姝觉得坐在那,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她心里慌张,毕竟今日她没和裴谳说就独自出来的,只能默不作声等着裴谳放她下来。
可裴谳却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骏马继续疾驰,顾云姝不解地问裴谳,“怎么不放我下来?”“知道怕了?”裴谳穿上一身铁甲,不怒自威,顾云姝不自觉地低下了眼眸。
“难道非要让人见死不救!”她又没什么错!“驾!”裴谳没再言语,只是一味地驾马疾行,不一会儿,顾云姝就看到了集市尽头,那辆熟悉的裴家马车。
裴谳捞起顾云姝放她在了马车侧边。
“你今日之事,待我回家再说。
”裴谳没再多说什么,驾着马就走了。
顾云姝待裴谳走后,一把扶住了马车侧沿,惊魂未定,那胡人刚才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时,可是吓了她一跳,却原来,话本子里的女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多时,提着大包小包的阿山和绿檀也追了过来。
“夫人,没受伤吧?”阿山喘着粗气,询问道。
绿檀慌忙放了东西,也赶紧去看顾云姝身上。
“我没事,阿山没事吧?”“俺没事!那几个杂碎俺还打得过!”阿山憨憨地说着。
“要不是今日,将军及时赶到,夫人岂不是就真危险了!”绿檀焦急地拍着顾云姝身上沾的灰尘,“夫人一女郎,怎么还敢和那些人高马大的胡人叫板!”“我当时若是不叫停,那人眼见着就要被打死了!”顾云姝进了马车,“何况我穿着胡人衣裙,打扮也像个胡女,我以为怎么也能周旋个片刻。
”“谁知道那胡人竟然那么快就狗急跳墙!”顾云姝气得拍了下车门。
“夫人,咱们下次出门将大黄也带上吧,大黄厉害着那!”阿山在前面驾着马车,冲车里喊道。
“大黄是谁?”顾云姝来府几日,却没听过这个名字。
“大黄是将军最爱的鹰!”阿山喊道,“专爱啄胡人眼睛!还可以给将军传信!”“可这名字怎么倒像个狗的名字?”顾云姝笑了下,问道。
“因为大黄的毛上有根黄色杂毛!长得又肥,所以将军就叫它大黄!”阿山继续喊道。
“好,下次将大黄带上!”“小姐怎么还敢出来?”绿檀坐在车内,惊魂未定的顺着气,一听这话,惊讶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