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能帮你规避监禁教育的方式。”

    最后一句话多少带了点引导性，旁边的一号审判官有些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秋子柠低着眼眸，迅速在心里权衡利弊，因此没发现这个小细节。

    她不清楚Alpha是什么，也许是另一种性别，但她听到了军部这个词。

    还有，见面地点居然是在审讯室？

    这些连起来看很荒谬，却并不危险。

    时间只要两个小时，从这点看，似乎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巨大代价。

    比起监禁和巨额罚款，福利慰问简直划算太多太多了。

    秋子柠觉得不正常，但她还是无法判断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合乎常理的。

    她不想坐牢，更不想在里面待六个月，心里纠结一番之后，多少还是倾向于福利慰问这一选择。

    秋子柠警惕的问：“慰问具体指的到底是什么？”

    二号审判官莞尔一笑，“就是字面意思而已，和他说说话聊聊天，或者其它你愿意做的事，都可以，不会有人强迫你的。”

    秋子柠咬了咬牙，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只要两个小时，地点还是在审判室，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就算发生什么，应该也不会比六个月的牢狱生活更糟糕了。

    “好吧，请让我参加。”

    ******

    秋子柠一个人坐在狭小的审判室内，平静的等待着她的慰问对象的到来。

    因为服刑期的关系，手铐并没有被解开，她将双手放到桌面上时，发出了叮哐的响动。

    手铐的束缚让人觉得不自在，但秋子柠并不在意，只要这场福利慰问能顺利结束，这些不过都是暂时的。

    只是对于这个决定，秋子柠仔细想想，心里隐隐不安，后知后觉般的有些懊悔。

    不过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刚刚穿越来不到半天，就要适应完全陌生的世界，还必须解决一连串的突发情况，秋子柠感觉有些疲惫。

    因为事情没有完全得到解决，她又不能放松，哪怕是短暂的休息也不行。

    想起之前审判官提到的女性Omega的性别，秋子柠有些头大的揉了揉眉心。

    她穿越前是一名内科医生，因为好学勤奋又有天赋，毕业刚两年，她就担任了复杂手术的主刀医生，在行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她熟知人体构造，性别唯独男女两种的常识又摆在那，所以只要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想到自己已经不单单只是女性，就浑身不自在。

    作为一名医生，秋子柠发现自己比普通人更难接受这一点。

    如果不是手上戴着手铐无法离开这间审判室的话，她真的很想去研究研究这个世界的人体医学。

    可惜不行。

    还有审判官说她余额不足两万星币的存款……

    对秋子柠来说，身无分文没有太大关系，只要她的专业还派得上用场，那么没钱只是暂时。

    可这个世界的人体性别构造与地球存在差异，这说明这里的医疗科学可能与地球的也有很大不同。

    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在这里也许派不上用场。

    换言之，她失去了最为重要的谋生手段。

    如果是这样，那么今后应该靠什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呢？

    秋子柠低头盯着桌面，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

    刑挚推门进入审判室时，看到的就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耷拉在桌面上。

    他敏锐的嗅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的味道，是独属于Omega的味道，淡淡的，一种很清冽新鲜的甜味，像是青柠。

    对alpha来说，这种味道好闻到让人上瘾。

    这个Omega是女的？

    刑挚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旧是不爽快。

    他大步走近，眼神落到那副手铐上，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狠狠敲了几下，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

    “什么罪名？”

    秋子柠坐的位置背对着门，刑挚进来的时候，她没看见，但却先一步闻到了味儿。

    一种侵略感极强的味道。

    不是汗味也不是体味，具体是什么秋子柠形容不出，比起嗅觉，更像是一种五感之外的另一种感受。

    这非常奇怪，秋子柠感觉自己毛孔炸开，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头萦绕着莫名的警惕，迫使她立刻抬起头来。

    推门进来的男人十分高大挺拔，他穿着一身蔚蓝色的军装，显得十分正式。

    头上戴着军帽，帽檐投下一片阴影，让那双深沉凌厉的眼眸多了几分阴鸷。

    鼻梁高挺，唇角淡薄，鬓边和下巴修整得十分干净，却也凸显了下颌线的冷硬。

    最令人在意的，是他胸襟前佩戴的大大小小的勋章，在灯光的照耀下，每一块都发出令人敬畏的光芒。

    这些荣誉过于厚重，与他年轻俊美的相貌并不相符，但他却靠着强大的气场将这种违和感压了下去，强势到本人比勋章更加引人注目。

    这是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男人，光是直直的站在那，就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抵抗的侵略。

    秋子柠猜到这位大概就是她的慰问对象了。

    她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本想打声招呼，结果对方端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进来后，十分无礼的敲着桌子。

    而且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问罪。

    刚刚那场粗暴的审判差点让她坐了六个月的牢，这才过了多久，是又来了一个审讯她的人吗？

    一声“你好”噎在嘴里，让秋子柠原本就不活跃的情绪瞬间冷了下去。

    她皱着眉头，双手移到桌面下掩住了手铐，眼神直直望进对方眼底，反问道：“请问，福利慰问有规定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吗？”

    她的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冷淡的很，“没有的话，就别问。”

    刑挚一愣，眉峰高高挑起，有些意外的将秋子柠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征战沙场多年，刑挚身上难免多了些肃杀之气，即便骨子里狂傲嚣张的品性收敛不少，但在军部，也是出了名的铁血狂傲。

    就算对方是与他平级的Alpha或是更高级别的领导，也少有人敢这样回嘴，更何况面前这人，不过是个胆小娇弱的女性Omega罢了。

    刑挚盯着秋子柠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极为轻蔑的嗤笑一声。

    他走到对面，拉着椅子划出一道短促尖锐的声音，然后一屁股坐下瘫在靠背里。

    两条腿大咧咧的伸展开，黑沉沉的军靴哐哐两声砸在秋子柠的脚边上，十分嚣张。

    如果没有那身军装，刑挚这番做派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来者不善……

    秋子柠抿了下嘴角，撇过头懒得去看，任由对方肆无忌惮的审视自己。

    长久的沉默之后，刑挚突然开口，问：“你知道，福利慰问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秋子柠冷淡的应了一声，耳朵却竖了起来。

    刑挚慢悠悠的说：“它意味着，在慰问结束后72小时内，我可以向星际联盟政府提交申请，请求与你结为夫妻。政府会直接批准，无需征得你的同意。”

    秋子柠眼瞳一缩，立刻转头看向刑挚，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刑挚没有重复，继续说：“这种婚姻关系受军法和婚姻法双重保护，除非Alpha在结婚期间出现重大过失，否则，你无权申请离婚。”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的冷酷淡漠又放肆狂妄，秋子柠仔细观察着刑挚的表情，虽然不相信他说的，却隐隐直觉他没有诓人。

    秋子柠眉宇紧蹙，心底的不安又缓缓升起。

    她之前没有完全相信审判的说法，但为了摆脱牢狱之灾，不得不选择福利慰问。

    现在，她同样不会轻易相信刑挚的说法。

    “你在骗我，审判告诉我，福利慰问就是字面意思。”

    刑挚不屑的笑了下。

    “对于军部Alpha来说，的确是字面意思，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直接申请结婚。你应该直到Omega对于Alpha来说是多么稀缺的吧。”

    秋子柠慢慢摇头，一番短暂的思索之后，她提出一条反驳理由：“审判没有隐瞒我这些信息的必要，他没有动机这么做。”

    “当然有了。”

    刑挚话带嘲讽，似乎早就料定秋子柠不知道这些，说：“两小时后，他们的账户上会受到一笔非常丰厚的奖励金，你说这算不算动机？”

    秋子柠盯住刑挚的双眼，咬住后槽牙，还是无法肯定刑挚说的。

    但如果这些是真的，要终止这次福利慰问吗？

    在之前办理申请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反复提醒过她，一旦开始，任何理由都不能撤回。

    现在人都已经到了，想反悔，可能性恐怕不大。即便成功，她面临的也不会好到哪去。

    被迫和相处只有两小时的陌生人结婚，还是六个月的牢狱生活？

    秋子柠没再试探，直接抓住问题重点，问：“那么，你会申请和我结婚吗？”

    第3章

    送你离开

    “不会。”

    刑挚瞥了秋子柠一眼，立刻否认，似乎非常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刑挚撵了撵手指，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审判没有直接骗你，但也没有告诉你实情，我希望你投诉他。”

    “嗯？”秋子柠越听越不理解。

    刑挚在秋子柠疑惑的注视下，挺起脊背，将腿收了回来，整个人突然绷直，坐姿神态的变化让他和之前那副痞子的做派相比，瞬间判若两人。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坐着，刻板端正，英姿勃发，终于有了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

    秋子柠看见他伸手抚上胸前的勋章，十分爱惜的解释道：“你看这些，每一块都代表一段惨痛的战争，是我的部下、战友、兄弟用鲜血换来的，对一个军人而言，这些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可是因为你的申请——”

    说到这，刑挚盯向秋子柠，突然凶悍的目光令秋子柠呼吸一窒。

    “迫使我不得不带着这些荣誉坐在这里，一间肮脏狭小的审讯室，还要和一个违法乱纪却耍心思想要逃避惩罚的罪犯相亲。从某种程度而言，你的福利慰问是对我的侮辱。”

    刑挚无意用自身气势去压迫一个Omega，他缓了缓口吻，后背靠进座椅，目光中的凶狠收敛了些。

    “我来之前，就大概猜到有工作人员对你隐瞒了实情。”

    他故意看向秋子柠被铐住的双手，意有所指：“绝大部分的Omega在知情的情况下，宁愿接受长期的监禁教育和高额负债，也不会选择福利慰问。除非是终身监禁，他们才会考虑的。因为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Alpha对他们来说，和终身监禁也没什么区别。”

    刑挚继续道：“但是作为这次福利慰问的当事人之一，我被迫赴约，很不满意。我认为有些人必须得出来担责，恰好，你有投诉的权限而我没有，所以我希望你去投诉。”

    一个违法乱纪却耍心思想要逃避惩罚的罪犯？

    秋子柠注意到这人对她的措辞形容，双唇紧抿，双手藏在桌面下动了动，手铐贴在皮肤上，一阵冰凉。

    刑挚的评价也许没错，但秋子柠觉得自己更加无辜倒霉。

    犯法的不是她本人，这些对她来说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她不仅要硬着头皮去面对，还得想方设法解决难题。

    秋子柠没有被对方恶劣的言语和凌厉的眼神吓到，过了许久，她突然轻声一笑。

    “你说错了。”

    看向刑挚的胸襟前大大小小的勋章，秋子柠冷静的反驳：“按照你的逻辑，侮辱这份荣誉的不是我，不是隐瞒实情的审判，更不是福利慰问本身，而是制定这个规则的人。”

    “如果没有这项规定，我没有机会申请，你更无需赴约。”

    秋子柠停顿了下，抓住问题核心：“还有，我想问问你，如果我去投诉，福利慰问是不是会因此被取消？我所要面临的刑罚是不是会照常执行？听你的意思，理应担责的人除了审判之外，也有我吧？”

    她抬眼盯向刑挚，判断说：“我觉得你和审判一样，是在坑我。”

    刑挚凝视着秋子柠，四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个来回。

    他沉默了会儿，对秋子柠的话既没有反驳也不表示赞同，只评价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Omega中，最聪明也最大胆。如果不是信息素无法做假的话，你更像一个女性Beta，甚至像Alpha。”

    “还有，你猜对了。投诉成立的话，慰问福利会被判无效，你的刑罚照旧。”

    刑挚将双手放到桌面上，无意隐瞒。

    “那很抱歉，我不能去投诉。”秋子柠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刑挚点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没有出现秋子柠想象中的气恼情绪。

    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交谈的欲望。

    审讯室的门在刑挚进来之后便锁上了，除了耐心等着两小时过去之外，没有办法能提前离开。

    福利慰问对Omega来说尚且还可以选择，但对Alpha而言，一旦被系统自动筛选命中，就必须身着正装前往约会，否则将受到非常严苛的惩罚。

    因为Omega的稀缺性，被选中的Alpha不会质疑这些规矩，反而会非常重视，将此视作另一种形式的荣誉，欣然前往。

    但刑挚不同，凭他优渥的家境条件和战绩累累的功勋，想找个Omega结婚虽然有些困难，但并不是做不到。

    所谓福利慰问，在他眼里无异于浪费时间，远不如坐在机甲里疯狂训练来得痛快。

    军部本来就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迫于规则，他不得不来浪费时间精力。

    刑挚想到这些，旁若无人的翻起手腕，摸了一下。

    一束晶蓝色的光芒发射而出，汇成光屏，输了几串复杂密码后，刑挚进入军部系统，开始浏览战前情报处理军务。

    他的光脑经过特殊处理，虽然光屏是半透明的，但除本人外，任何人都无法窥视到上面的内容。

    这样相似的场景在之前看过一次，秋子柠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然后，学着摸了摸。

    在腕关节下方三指宽的位置，有淡淡的蓝光闪了一下，十分微弱，光芒是正方形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很神奇。

    秋子柠微微睁大双眼，抬起手想看得更仔细些。

    作为一名医生，这种身体上的异样变化让她感觉很有意思。

    不过仅凭肉眼，秋子柠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

    刑挚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冷冰冰的提醒道：“手铐会剥夺你使用光脑的权限，别白费力气了。”

    “哦。”

    她放下双手，淡淡的应了一声。

    审讯室里再次沉静下来。

    秋子柠和刑挚两人相看两相厌，一个专心致志的处理军部事务，什么都不理会，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头歪着头，枕在两条手臂上小憩起来。

    直到结束，他们都没有和对方再说一句话。

    ******

    两小时后。

    咔——

    门开了。

    因为福利慰问，这间审讯室是被特殊征用的，所以门开了也没人进来。

    刑挚利落的关上光屏，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