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阖之身形一顿,原来她早就察觉了,他走上前,抽走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盯着她一字一句说:“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你在管我?”赵禾眼神微眯,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唇瓣勾起的弧度更带了些嘲讽。
“你跟我说过,抽烟不好。”
是啊,她还让他戒烟,跨年时她还许愿,希望他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赵禾没回头,倚着围栏,长发披散,“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生病,也不会因为你得胃病。”
周阖之:“……”
“学长。”赵禾喊他,同时转过身,面对他,眉眼温柔,“我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谢谢你给过我一段浪漫深刻的感情经历,我也希望你,咱们互不相欠,别再来找我了。”
再狠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
周阖之却拦住她的去路,仍旧不让她走,垂下眼看她,“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一开始我确实抱着不成熟的想法和你在一块,但那不是玩玩的意思。”
“是,不是玩玩,也没想走到最后,你对你上一段感情也是这样?”
赵禾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这种事,我也没有多吃亏,第一次也没有留下阴影,我还是感谢你的,周阖之,谢谢你生动给我上一课,什么叫做前人撑伞后人乘凉。”
“你也不用觉得我经历一段失败的感情,以后会对感情恐惧,不再谈恋爱,不会的,我要是遇到喜欢的,还是会谈,这样后,你会不会少一点愧疚?”
第211章
“上来么?”
一墙之隔的是傅律,他来找赵禾,无意间撞见周阖之的身影,及时刹了车,站在一边,又听见他们俩的对话,虽然是无意偷听……
傅律还是走开了。
赵禾和周阖之都没发现有人来过。
赵禾说完,是长久的沉默。
周阖之望着她,瞳孔漆黑,没有波澜,像一汪死海,比夜色还要浓郁,她的话,让他无从回答。
这也是赵禾要的,她盯着他脸上看,“怎么了,还是你喜欢我的身体,后悔了,不想分开了?还想再玩玩?”
都是她在说话,周阖之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他不说话,又来找她,算什么意思?
赵禾朝他迈进一步,问他:“学长,为什么不说话了,是被我说中了?”
她化的妆很漂亮,昏暗的灯光下,她眼影闪着细碎的光,眼尾微勾,以前漂亮干净的眼睛不复存在,里面满是受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是罪魁祸首。
“我不是这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学长,做人诚实一点,好么?”
周阖之:“……”
赵禾冷笑一声,往后一退,“没意思。”
撩了下头发,她转身就走了。
周阖之没再追过去,更没有挽留。
赵禾回到酒会现场,举着酒杯,一杯又一杯,和别的男人喝着,傅律在旁边看着,让她别喝了,她不听,不为所动,还是傅律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她不再喝了,说:“抱歉。”
傅律看出她不正常,说:“不用,我是怕你明天起不来,还是算了,别喝了。”
赵禾其实已经醉了,刚刚一时冲动,强撑着才没有醉到,喝成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回表姐家,于是准备回自己家,傅律送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路上,傅律发现一直有一辆车跟着,赵禾没注意到,她迷迷糊糊的,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好像要吐了,考虑到这是别人的车,她一直忍着,还得跟表姐说一声,她晚上不回去了,回她自己的住处了。
表姐一个语音过来,她接了,浑浑噩噩说了情况,挂了电话。
送到地方,傅律看了一眼周阖之的车子,到底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傅律也不好说什么,提醒赵禾一句:“周阖之好像跟了一路。”
赵禾恍惚了一下,哦了一声,说:“是么。”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聊的,小赵,年轻人,有什么误会好好坐下来沟通,都是小事,不算什么大事。”
赵禾点点头:“好,谢谢傅律。”
傅律很快走了。
赵禾进了入户大堂,进了电梯。
而周阖之在她住处楼下抽着烟,没有走,竖着楼层,他来过几次,知道她住几楼,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不要命了似得。
楼上,赵禾洗了个澡,涂护肤品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满眼倦意,喝醉后的疲态更是显而易见,浑身上下仿佛写满了失败者的字眼。
洗完澡出来,在颈间、腕间喷了点香水,是以前买的,淡淡的果香味,清新宜人不会过分甜腻,恰好到处的味道,是她以前很爱的一款,很好闻,可是现在喷完全没有以前的心境。
换白色的衬衫,到臀部的位置,里面空无一物,穿得性感撩人,她将头发吹干,半湿半干,一颦一动都是风情。
拿起手机,将那串号码重新拉了出来,一个电话拨打出去,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随即响起周阖之低沉的声线:“禾禾。”
赵禾简单直接问他:“上来么?”
第212章
再见
手机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在等周阖之说话的十几秒时间里,赵禾没再说话,她只点了根烟缓缓抽着,其实她不爱抽烟,只是好奇烟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一旦迷上了就戒不掉,她倒是想知道,到底有多难戒掉。
主动权似乎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她想知道,为什么说结束的人是他,结束后,反过来假惺惺关心她的人还是他。
是因为她有过他的孩子,所以他心有愧疚?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啃噬着,在这段感情里,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周阖之疯狂一样看着她在沉沦、失控,对他不可自拔,在她最喜欢他之际,他狠心抽身,让她一个人沉陷泥潭。
“既然不想上来,我麻烦你,周先生,别再来打扰我。”
赵禾缓缓吐了口薄雾,奶白色的烟雾一缕一缕往上飘散,堕落又暗黑,被周阖之带坏了个彻底。
只是到现在,她不怪周阖之,怪自己,她只是恨他,恨他为什么没有她那样喜欢他,为什么他能高作云端看她一个人深陷。
赵禾挂断电话。
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房间里没开灯,落地窗照进来是外面的城市霓虹,跟外面的高耸入云林立的城市建筑比起来,她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被风一吹便被不见了,卑微、无足轻重,别说有人在意了。
突然,门铃声响起。
将她唤回现实里,她缓缓抬起头来,睁开眼看向玄关处,心想谁会这个时候来,总不能是周阖之吧。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他。
也许是敲错门了。
赵禾不打算管。
门铃声却不断,还是有人在按。
赵禾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门一开,她缓慢抬眼,看清楚来人后,瞳孔紧缩,浑身尖锐的刺仿佛一瞬间竖起。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是周阖之。
赵禾面色冷清望着他,一言不发。
周阖之个子高她一个头,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就这样垂眼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出声:“你又抽烟了?”
“跟你有关系么?”
她话音刚落,手指夹的烟被男人夺走,扔在脚下碾灭,不由分说的强势。
赵禾轻笑一声:“还管上我了?”
周阖之没回答她,直接挤了进来,和她靠得很近,她的视线被迫看见他的喉结,喉结线条硬朗,她出于本能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她冷声说:“出去!我没让你进来!”
周阖之没理会,关上门,说:“我不是找你麻烦,但是抽烟不好。”
“你凭什么管我?哪里来的资格?”
“禾禾,别伤害自己。”
大概是晚上喝了酒,赵禾的心情本就不好,直接了当说:“用得着你假惺惺关心?!你算什么,一边推开我,一边又来关心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身上尖锐的刺竖得紧紧的,恨不得全扎他身上,她痛,也要他一起痛。
“禾禾,抱歉。”
周阖之最近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是他亲手将她毁掉的,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开朗纯真,漂亮健康,一切责任在他,他不能眼睁睁看她变成他以前那样。
可以不在一起,可不能让她堕落。
赵禾捂着耳朵吼了声:“够了!”
她听腻了,耳朵都长茧子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说了,我说了,你不用内疚,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行了吗?还要我说几次?还是你觉得不够,还要看到我受更多的折磨,变得不是人,你才满意?!”
赵禾情绪很激动,“周阖之,能不能别那么狠心,放过我行吗?是我不该喜欢,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求求你,放过我——”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苦苦哀求他了。
周阖之突然几步上前拥她到怀里,手掌紧紧扣着她的后颈,喉结滚动几下,嗓音低哑,“不是你的问题。”
罪魁祸首是他。
不是她的问题。
赵禾没有挣扎,被他抱在怀里,她双目无神不知道看向哪里,身体和灵魂分开似得。
周阖之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拍她的脊背,跟以往一样的温柔,以前她很吃他这套,可是现在,她跟木偶一样没有太多的反应。
“禾禾,你需要我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
赵禾轻扯嘴角:“离我远点,别让我再见到你。”
“……”
周阖之抚她肩膀的手一顿,又重重落下:“换一个。”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怼他,已经没有任何希冀了。
“做不到,你现在这样,我没办法离你远点。”
赵禾问他:“你爱我么?”
“……”
“你还是爱周岁时?”
“……”
周阖之身形猛地一颤。
“因为很爱,你才想和她结婚吧,对我喜欢,可不是爱,所以我不在你的人生计划里,周阖之,我才知道,原来身体的爱和心里的爱可以分开的。”
赵禾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很清晰落入他耳里,一下又一下,心脏仿佛被凿穿了一个洞,没有血肉模糊,但一片漆黑,空空如也。
“学长,我玩不起,真玩不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玩腻了可以用金钱等价交换的人,我羡慕你心里那个人,她拥有过你最热忱的感情,是奔着结婚去的,奔着开花结果……”
赵禾不受控制落下眼泪,视线被泪水模糊,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脸,她哽咽一声,带着祈求的语气,“学长,以后不要再来了,不管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你也不需要愧疚,我会过得比你好,我会爱自己。”
赵禾从他怀里出来,他没再用力,盯着她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跟失声了似得。
赵禾抬眼认真看着自己第一次喜欢却狠狠在他这跌了个跟头的男人,她弯唇笑了笑,眼睛像哭泣的星星,“不要再见了,就当从没认识过,我会忘了你,忘了你带给我的喜欢,还有伤害。”
“这是告别?”周阖之声音沉重,漆黑的瞳孔压抑着浓烈的情绪。
“是,告别,再见,学长。”
第213章
好久不见
之后好半年,赵禾都没见过周阖之,她走出来了,一心投入工作,成为傅律的得力助手,能够独当一面,经手办的案子胜诉率很高,她总能找到被人发现不了的细枝末节,在律所站稳了脚跟,没人在质疑她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这半年,一眨眼就过来了。
从表姐家里搬了出来,表姐还很担心,一开始三天两头过来看她,日子一久,发现她是真的走出来了,表姐才彻底放心下来。
至此后,谁都不在她面前提到周阖之这个人。
包括傅律。
律所和周阖之的公司也是有合作关系的,不过这事轮不到赵禾负责,也没什么机会和周阖之那边接触,他们俩成了两条平行线,没了交集的可能。
有次意外,赵禾跟着表姐一家子聚餐,意外撞见了周岁时。
她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周岁时长什么样子。
还是在电梯口遇到的。
周岁时抱着一岁多点的孩子,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哭个不停,还有推车,就她一个人,赵禾本来立刻走开,可还是鬼使神差走了过去,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赵禾安慰自己,要是换做别的母亲带着孩子出来不方便遇到麻烦,她也一样会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助,不是因为这人是周岁时的关系,更不是探究别人的生活。
周岁时看到赵禾,表情变化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了赵禾,她礼貌一笑,说:“没事,谢谢。”
赵禾没再说什么,进了电梯。
她刚进电梯,便看见有个男人快步走到周岁时身边,抱起她怀里的孩子哄着,很神奇,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周岁时捏了捏小家伙脸颊,说了什么,男人搂住她的腰低头就亲了一口……一家三口的画面,很和谐,幸福不言而喻。
赵禾有几分惆怅,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那是周阖之的,可是……没有什么可是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周岁时跟霍聿森说:“我看见小秦太太的表妹了。”
“周阖之那个小女朋友?”霍聿森挑眉,“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说什么。她看我一个人抱孩子遇到麻烦,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人很好,很善良。”
周岁时对赵禾的印象很好,可想到周阖之和赵禾之间的事,心里一阵唏嘘,感慨不已。
霍聿森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搂她,“同情周阖之了?”
周岁时瞪他一眼,“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霍聿森都管被她骂了,一天不挨她骂,还真不习惯,人都是这样,一旦喜欢受虐,就跟抽烟一样,上瘾很难戒。
来到包间,霍聿森抱着潼潼,哄她吃点东西,小家伙被惯坏了,从小就挑食,吃饭这块还得周岁时哄,她才肯吃,霍聿森怎么喂她都不吃。
周岁时收到小秦太太的微信,问她是不是也在餐厅吃饭。
周岁时一个电话打过去,小秦太太很快接了,问她在哪间包间。
“在807,你们也在餐厅?”
“是啊,刚刚就是我表妹看见你了,她跟我说的。”
周岁时和小秦太太闲聊几句,约了周末一块出来露营,周岁时答应了,挂了电话,包间的门被人敲响,是周珺一家三口来了,今晚的局正是和周家约的,周阖之是最后一个到的。
在场的人里,只有周阖之孤家寡人,这大半年来,周珺都没见过他几次,自从他分手后,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彻底变成了工作狂,愈发喜怒不明,不好接近,就连她这个亲妹妹靠近,他也是老样子,唯独对家里的小朋友很有耐心,偶尔会笑一笑,其他时候,冷冰冰的,像个冰块。
周珺不确定是不是跟那个女生有关系。
周阖之没坐多久,接到一个电话就要走了。
周珺纳闷问他:“又要走了?难得一起吃顿饭,哥,你最近好忙啊。”
周阖之说:“嗯,下次有空再聚。”
霍聿森出去送他,表兄弟俩感情似乎回到小时候,没有竞争关系,然而前者时时刻刻还在提防周阖之,占有欲强,而后者自觉保持距离,从未越界,没再想过不该想的事。
出了包间,霍聿森问他:“什么事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