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反倒进入一种另外的状态,她的生活在高速奔进的几年后重新放缓,开始沉淀于衣食住行。
租住房子的小区物业开始时人手不足,却很快在小区群里宣布一家热心企业的志愿者近日入驻,之后一段时间,在周边其他住宅区陷入物资紧迫时,这个小区的供给还算及时。
杂志方内部邮件迅速宣布了员工居家办公打卡制度,但是大环境陷入停滞,需要工作的内容少之又少,当然公司还鼓励各位员工自媒体创收,但林阙不是个外露情绪的人,她开始有机会放空,竟也逐渐甩脱已经长时间依赖的睡眠药物,开始重新拥有长睡眠。
一直到某天下午,林阙打开微信看见个陌生的添加联系人通知。
她以为是同事或者之前合作过的客户,通过后礼貌发送了句您好就没再管,对方也没回复,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林阙看见这个号发了条朋友圈。
是冷白色的医疗类长廊,配文,“又是做boss的二十四好陪护小秘的一天(微笑脸)”
林阙的敏感度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变得愈发敏锐,她盯着这条看了一会,然后将人拉入黑名单。
但那个白色走廊悄悄在她的思维中扎根,轻而易举窜取她的注意力,它让林阙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曾经那些焦虑失控到生病时的日子里,那些一次次走过的心理诊疗室长廊。
那种沉闷的窒息感,会有人真的在感同身受吗?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某人的讯息打扰,无论是新闻层面,还是私人层面,即使林阙早已不再刻意的避开,也依旧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是氛围依旧没有变化,她时时刻刻被一种或许很病态的占有欲包裹,就连隔离期间有次小区热水阀炸管,她洗澡到一半用凉水冲完,很快就有点发烧,同事联系不上吃了药沉沉睡去的林阙,当晚睡了没两个小时的她就被砸门声叫起来,听见门外有人大喊问有没有事。
如此种种。
但林阙铁石心肠,绝不回头。
而且林阙在某次张臻恒帮自己问同城同行一些资料时,两人聊起来,对方说渺天表面换血,实际岱玉庭拎出来两个高级合伙人吃好几层内扣,还怨恨岱玉庭逼人太狠做事太绝,让他们做项目时得罪了不少行业,以后出去寸步难行,总得吃点血赚回来。
渺天之前走过一段时间天使轮融资做大,投出价值炒热后很快转手卖出的快钱风格,因为每次摸牌都比较准一直没有翻车,而这次之后风格转变,张臻恒说到最后也犹豫了下,“很久没在公司看见岱总了,原本以为他会跌个跟头,现在想想其实有钱人早有预料。”
看吧,果然如此,他怎么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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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总会被推进,兵荒马乱后封城缓缓结束,在返工后的第一天,林阙在跟自己姑妈通电话时,得知表弟的升学宴要这个月补办,还有亲戚家两个堂姐结婚,一个邻友小孩的满月酒。
“回来看看吧,你都飘在外面多久不着家了。”
正巧没多久后张臻恒给她打电话,说新项目跟当初两人最开始接触的市场类似,他想要到一部分现在的盈利数据,顺便看看现在的客单人流消费结构,知道林阙要回去时,愉快的表示跟她一起。
她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跟姑妈说了下高铁时间后,找人事批假,但最近复苏的活动多,对方怎么都不肯批,让她找主编,可主编出国去总部看秀了,电话都打不通,林阙干脆把堂姐的请柬封面往钉钉上一发,备注两个字,“结婚。”
很快就批下来了,她也迅速踏上归途。
我有话说:
又开始深夜试图搞一些狗血爱好,一些误会,一些发疯,一些病态的占有,一些抵死的缠绵。
还有一个阳后的废物作者缓缓缓过来。
0107
第106章
淤青
姑妈对于这次林阙回来感到很奇怪,她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见朋友同学前领导,陪亲戚试婚纱试伴娘服,预拍外景婚纱照,甚至连对门讨厌母女的不真诚邀请都点头答应,过于正常到反常。
以至于林阙回家两天,家里人在朋友圈里见到的她的痕迹,都比林阙待在家里的时间长,姑妈偷偷跟家里人琢磨,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最后商讨无果,只能想着如果林阙再这么紧绷下去就另找话头问问看。
结果当晚姑妈朝窗外闲看时,正好瞥见张臻恒正跟林阙在楼下说话。
两人分手有个几年了,原本以为早就没联系了的姑妈顿时喜笑颜开,才知道这次竟然是两人一起回来的,心里渐渐琢磨出来点味,估计是这几天看同辈人纷纷安顿下来,自己还迟迟没动静,焦虑的有点过头。
姑妈在窗口探头瞅了半天后,打开朋友圈,翻翻自己这几天存的新娘那边跟拍摄像给林阙试拍的照片,配字是“同喜同喜”。
没几秒就有人点赞,“小林也好事将近了?”
姑妈在底下低调回复,“也就快了哈哈。”
她想自己大哥的小闺女前二十多年实在活的好辛苦,现在终于看到一点安稳的苗头了。
等林阙上来时,看见姑妈正拉着奶奶的手两人在沙发上坐着,其中一个还有点奇怪殷切的看着自己,弯腰换鞋的动作逐渐放慢,“怎么了?”
“今晚在哪吃的饭?”
“跟之前公司的同事,”林阙感觉自己的骨架都累的要散架,“就是普通请客,正好下午办完事遇到了。”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睡前习惯浏览微信内容,才看见姑妈发的那条,林阙感觉自己脑海间有些东西次序炸开些火花,片刻松动然后迅速归息平静。
是什么呢?
是林阙沉沉睡去,到她第二天一早在餐桌前坐着,期间心间持续有散不掉的定时炸弹倒计时滴滴声。
是一直到有敲门声传来,一切拼图般的逻辑链分秒间实现闭合,她起身去开门,门外的身影电影荧幕画面般从肩侧到下颌徐徐展开时,林阙指尖好似被什么震了下。
“早安。”
他好像高了很多,像沉重碑剑,纹路漂亮复杂,冷硬无俦的外壳从无变化,内里堆积这些年来从没放手过一次的疯劲,面上却掩挡的严严实实,一点戾气都不存在,温声,“最近在忙什么?”
林阙往前走一步,反手关上门,隔绝家人的打量视线,“……好久不见。”
很久吗?
岱玉庭其实不觉着,他对于时间的分类并不局限于时空距离,他花钱雇人拍摄自己前任恋人的一切日常,接受重金聘用的人都是他自己选的,是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女性,所以这些年他没错失林阙的绝大部分生活。
她不知道而已。
林阙视线在他有明显淤青针眼的手背上停了又停,想明白为什么觉着他高了,岱玉庭的手指修长冷白,甚至有点像死人,整个人瘦很多所以看起来高。
她想下楼说话,但是提了两遍眼前人都跟听不见一样,林阙心口开始堵气,但更多是无力,最后只能扯着他胳膊处的外套布料把人拉下来。
期间因为有点不客气的拖拽,岱玉庭的手在楼道拐角铁绿色的扶手上使劲撞了下,林阙眼看着那一块更青了。
她把人拽到楼下花坛,站不住般缓缓坐在一边的灰色大理石长台上,对门女同学正从外面回来,远远的视线在岱玉庭身上来回转,步子越走越慢。
林阙两只手捂托住自己的脸,好久后才闷声,“没完了,是不是?”
明明时过境迁,她却总觉着自己后颈处那块皮肉在被野兽叼咬,可他就过的好吗?
那段关系烂到彻底,让人窒息,却至今还在持续杀人,它把上位者的内里从头到尾凌迟一遍。
谁都没讨到好。
0108
第107章
林阙心口刺痛,她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更不像他能无数次逼人到绝路,眼泪不争气的无声沾湿她的掌心,只能小心吸气屏声捱过哽咽,“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还是在驯服,你一点点试探逼近我的底线,去年是工作,今年是生活,明年呢,你早就想好新的办法了吧。”
岱玉庭看着她下巴上的泪痕,手上青筋因为指间紧握涨起又伏下,像被困住,烦躁在试图冲破掩饰的假象。
他现在逐渐能理解林阙想要的一切关于自我价值的努力,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吃苦。
出去活受罪,还哭。
林阙使劲擦一下脸颊,越说越难听,“我真闪婚您想怎么办?来当小三吗?你这么矜贵的人。”
“但我不想背上这种劣迹低贱的污点!你不觉着脏吗?我都要恶心透了,我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林阙想到几年来那些或多或少被波及的朋友,还有被踢出局的前男友,愈发不能自控抽泣,“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几年前把自己弄死。”
看吧,她连说狠话都只对自己发狠。
林阙的疲累在这一刻达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巅峰,她几年来的崩溃暴雪般塌下来,哭的太阳穴疼后。
不知过了多久,她哑着嗓子小声推过来几个字,“你病了?”
显而易见。
“没有,”岱玉庭回一句,眼皮掀动了下,视线落向一直在旁边悄悄旁观的陌生女性,眉眼间显而易见的厌恶把人悻悻逼走后,又看向林阙有点忍不住抖的小腿,“先起来,石凳太凉。”
“岱玉庭,我一定会跟别人结婚。”林阙斩钉截铁。
“你可以试试,”岱玉庭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耳侧散发,她侧头使劲避开,使得好像有根筋从他的心口被人攥着使劲抽拽,“这是你的自由。”
他无所谓让别人当牺牲者。
他更自认为已经给足自由,也知道林阙不会听话,但依旧被这句话逼到想发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林阙却愣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苏醒一些东西,原来某些方面自己也同样卑劣。
就像几年来,她很多次对着岱玉庭发火,她当着外人的面对他说难听的话,即使知道她们一定会外泄出去,舆论会滚雪球。
她敢做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敢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她漠视甚至推手渺天的负面新闻,她在岱玉庭面前坚持要报复,要嫌恶,要不畏强权。
是因为林阙好像知道自己绝对安全。
她有恃无恐,口口声声喊着独立的自己,或许大部分是这些年来艰难保下的些许勇敢,但一定也有在挥霍一些昭然若揭的爱,就像李昌修永远对她的尊敬态度。
原来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阙不想拼尽全力最后却只能回到起点,她站起身,“你走吧,还是那句话,我的事跟你无关。”
岱玉庭有时候在半夜,在彻夜难眠的黑暗里,想就这么把人带走出国,找个真正没人的地方关起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好吗?她又能怎么样?
可惜答案是送分题,她会逼死自己。
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无处次在死胡同里撞墙然后学会怎么爱人。
就像现在,明知道她要去做自己绝对接受不了的事,也只能先退让,先低头,要维护两人几年来第一次没有咄咄逼人的对峙,要斯文温柔的安抚。
要把人一点点养回来。
“好,我明天再来。”他淡声,尾音却悄然调转漠然,偏头轻声,“但我不想再看见他。”
这人真像个苍蝇。
张臻恒正在不远处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人。
我有话说:
有些人占有欲就这么变态,实在变不了本性,他只能装成好人,折腾自己到最后唯一学会的只有以后怎么养老婆,别的我行我素。
0109
第108章
跟我走
林阙无话可说,还没等她忍不住反刺出口,楼道口那边远远传过来姑姑叫她的扬音,“桃言?”
家里人已经很少叫她这个名字了,林阙扭头就看见姑姑正盯着岱玉庭看,目光复杂排斥,又在看见林阙脸上哭过的迹象后,语气抬的更高了,朝这边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林阙拽离那个男性身边。
“小张都来家里了,你怎么光站这跟外人说什么话?”
她很不客气,视线在岱玉庭身上来回打量,差不多猜出来是谁,当初的新闻她不知道私底下看过多少个版本,但因为当时男方的角度做了模糊处理,正脸看不清,一直只能暗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