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起这些理智清明时才能细细考虑的顾虑,精油酒精软化了的自律神经却轻巧地挑去他的迟疑,使他郑重地点头:「对,我喜欢妳。」
孙靖瑄看着坦承心意的许誉琛脸色愈发胀红的模样,忽地笑了出来。
许誉琛看着她笑得开怀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自己所心仪的对象绑着平时在公司内难以看见的侧麻花辫,因着小尾牙场合一改素颜样貌而化妆的她少了平时的清丽,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却不显得凌厉。
或许是错觉之故,许誉琛甚至觉得自己能闻到孙靖瑄身上淡淡的香气。
然而女性的笑声却在他将要分神的那一刻淡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问题打得他猝不及防:「你是认真的吗?」或者别有所求。
长期在职场历练的素养究竟容不得她说出后话。
她不想给一个小年轻难堪,更不愿让自己的公司失去一个初露锋芒的人才──至于关乎自己的感情?
算了吧。
她看着父母双方在感情上从如胶似漆到各自荒唐的历程,总觉得也不过如此。她从前总还有几分意气,觉得自己不会被父母的作为所影响,但在可有可无地答应过几名男性的告白后才发现自己对待感情早已兴趣缺缺。
比起那些最后总会变质的浓情蜜意,她倒宁愿有个战友与自己共同开创能匹配得上自己野心的基业。
孙靖瑄总想着自己在感情这块不「游戏人间」就已经够对得起自己,就算眼前的小年轻无论身高长相或者上进心都符合自己的喜好,但似乎也就那样。
更何况对方还小自己不少年纪的样子,自己上幼儿园时、对方才刚出生,只要想到这点,她又怎么吃得下嘴?
孙靖瑄觉得以现在自己的身分与心理状态而言,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投入感情,至多就像是那些与她同个圈子活动的富家子弟一般游戏人间──但她又做不到这么轻浮。
她或许还是适合孤寂终身,无须像父母一般在年少时的热爱当中灼灼千日,又在时间的磨滚之下化作四散烟灰,只能用空虚的娱乐来填补过往彼此亲手凿出暗不见底的深坑。
她敛起眼来,开始想起拒绝的词汇。
这样消极的神情看在许誉琛眼里却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还远远配不上对方,或许还不够格说出「喜欢」02二字,但在他开始检讨起自身因为酒精因素而展现出的莽撞时,原本打算继续藏在心底的话不由得再次冲口而出:「我当然是认真的,我喜欢妳。」
或许是自揭底牌的缘故,许誉琛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心中的爱慕。
他并没有对自己的情感加油添醋,只是平板地说起自己与孙靖瑄的初遇以及偶然间听见孙靖瑄所描绘的建筑蓝图深深吸引自己的这件事。
孙靖瑄起初也就觉得眼前的小年轻错把崇拜当仰慕,就像许多怀春时期的少年少女总会有个倾心的对象,但那样的「喜欢」不过是满足自己脑中的幻想、并非真切的喜爱。
有段文字怎么说来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她想许誉琛所谓的「喜欢」大抵也是如此。
孙靖瑄听了许久,最终打断了话:「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并没有与人交往的打算。」
「为什么?」
「……你确定想要知道?」
也不等许誉琛回答,孙靖瑄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说起自己身上的重任与野心,又不讳言地说道:「更何况……你在外面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我爸妈他们感情不好,各自在外头养了一堆男人女人,你又怎么确定我是你想象中那样好的人?」
她究竟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无所求,所以并不介意给自己塑造一个渣女的形象。
「妳不会。」许誉琛下意识地反驳:「妳在工作上很认真……」
「他们在工作上也都很认真,很多还想遮羞的上游人士也很认真,但外头养着人的多的是。」那些人多用金钱养着他们的小情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一个个做着你情我愿的买卖,而这在圈子里并非秘密。
「但他们的认真只在他们的事业上,但妳……」许誉琛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变态,竟连孙靖瑄平时在公司里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分明他们的交集不多,但她的举手投足的一切似乎都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妳不管什么时候都规规矩矩,和妳当初在描述蓝图的时候一样,妳……」
孙靖瑄抿了抿嘴,不想同意他的话。
许誉琛的声音放轻了些:「而且妳的眼中总是有光。」
孙靖瑄吞下了自己将要说出口的拒绝。
「但你凭什么表现得那么懂我?」
属于上位者的防御姿态消散,她又回到了最初因酒精影响而不禁脱口而出的、属于平辈之间的语调。
不是表现,是观察──
许誉琛自知这话不讨喜,便也沉默了下来。
「时间晚了,回家吧。」孙靖瑄看着他的沉默,只以为他打退堂鼓,便顺势给了个台阶下:「回去好好休息,下礼拜还要工作呢。」
经过这一番对话,许誉琛原本还有几分的酒意也彻底消散,他张了张嘴,知道自己如果再「努力」反而适得其反,于是也只能闷闷地说道:「我送妳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我在楼上订了房间,不需要送。」
一张房卡、一部电梯能解决的事,更何况这间酒店的保全措施很严谨,她并不需要他的贴心。
许誉琛点头。
分明要分头走的两人因皆得回座位拿自己的背包而又走在一块儿,又因为都得往电梯走去,许誉琛也就跟着孙靖瑄走上了一小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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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偷偷说:来了来了,简介上的剧情快来了~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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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8
第八章
许誉琛目送着孙靖瑄走进电梯。
孙靖瑄的手指按住了开门键,看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并没有太大波动。
许誉琛之于自己而言虽是个小年轻,却也是个成年人。就算他没有太多社会经验,总也该从过去就学与兵役中的砥砺知晓人情世故,自己不必要也没义务照顾他的心思──只要他不想着辞职就好。
唔,好吧!就算想着辞职了,自己似乎也只能由着他去。
虽然他是不可多件的菜鸟人才,用心又勤快,但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有他的成就,又何必待在自己的公司徒尴尬?
「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许誉琛默默地点点头,被拒绝后的他沉默了不少,但孙靖瑄并不在意。
失恋嘛!总得有点时间沉淀的。
只是她千万没想到许誉琛在孙靖瑄放开电梯门按钮的那刻忽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孙靖瑄当他还在说酒话。
许誉琛说道:「我会努力爬得更高、做出更好的成绩,然后再跟妳告白一次,不会像这次一样这么冲动草……」率。
许誉琛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便将他拉近了电梯。
「你说什么?」
「我、我说……」
许誉琛刚才趁着电梯门关闭以前所鼓起勇气的告白在如此近距离面对孙靖瑄时又再次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泄气」,但纵使如此,他依旧忍住后知后觉的羞赧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才的真情流露。
「好,我答应你。」
她不需要你侬我侬的感情,而是需要一个能与她并肩奋斗的战友。
「我……啊?」
孙靖瑄的手越过许誉琛按下了楼层按钮后向后退开了一小步,企图挺胸昂首让身高居于劣势的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现在的我无心恋爱,但我需要一个能与我携手并进的战友,这位战友必须同时忠诚于彼此理性的感情关系,同时也得在事业上共同奋战,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许誉琛发了呆。
说实话,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他满脑子胡涂地跟着孙靖瑄走了出去。
孙靖瑄突如其来的转变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突兀,然而她却自私地想着以自己的想法而言总还希望有个可靠的战友存在──若两人都能在最开始理解感情之于彼此而言并非最为重要的元素,甚至不过是并肩作战的添剂,那倒不如一开始说清楚讲明白,并且订定所谓的「契约」,如此一来将来就算相看两厌,也能继续依着原先的目标共同前进。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过分天真也忽视人情,但她的父母如今虽则壁垒分明、相互较劲,但一面对公务时不也是暂且放下彼此龃龉、共同开拓奋斗?
「许誉琛,我说,我可以答应你。」
「……为什么?」
孙靖瑄拿出集团尾牙时初次登台演讲的勇气:「虽然说我暂时没有走入感情的打算,但过几年等公司更稳定些、我也会想开始找对象,我刚才想过了,与其到时候释放想要交往的讯息而引来心思不纯的人,我更希望和你这样目的单纯的人交往。」
许誉琛还是人生头一次听到这样不假修饰的话。
他想要就孙靖瑄直截了当的邀约好好思考并与她谈论一番──究竟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是成年人却也还算不上历练丰富,他并无法对这样的邀请无动于衷。
虽则不觉得冒犯,却同时不愿放过这个能与对方好好谈谈的机会。
他想:他究竟是心动的。
并不是因为孙靖瑄的身分地位,而是她理智的发言再次巩固了自己内心对她的好感印象。
许誉琛糊里胡涂地就跟着孙靖瑄走到她的房门前。
孙靖瑄用房卡开了门,走了两步进了玄关后,她蓄意忽视自己发热的脸颊与耳朵,再次与许誉琛说道:「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许誉琛正想回答,孙靖瑄又「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不想也没关系,我并不会觉得怎么样──我只是如实响应你的告白,刚才的那段话或许不好听,但是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那……我们可以谈谈吗?」
孙靖瑄顿了一下,道:「谈什么?」
「刚才的话题。」许誉琛说了简短的一句话后,忽地觉得自己脑中的思路愈发清晰:「我知道妳的顾虑、也明白妳说的话……只是我觉得现在如果直接回答也太过草率,更何况……更何况就算是签订契约,契约双方也需要有共识对吧?」
而妳刚才的提议比起所谓的交往或者婚姻前的商谈,更像是在商务桌上谈判的宣词。
许誉琛隐去了自己的后话,在孙靖瑄沉吟思考之时又不免想着她为何说出这样的提议。
他隐约晓得孙靖瑄的家庭环境虽然物质优渥,家庭关系却只能以「乱七八糟」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能够轻易地猜到这就是孙靖瑄不愿意走进一段关系的原因,也卑鄙地想着只要自己答应这项提议,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站到她身旁,只是──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感情。
若是从前有人跟许誉琛说,他将来会在交往前还得正经而理智地与交往对象谈判,他肯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他却略带想法地接受了。
唔,从前他怎么听人说的?「兵者,诡道也。追女孩子也要用点技巧,不然怎么追得到?」
许誉琛向来清楚他的目的,而所谓的过程与手段还能慢慢调整。
他希望届时与孙靖瑄的关系并不只有理智的约定,更要有情感的牵绊。
许誉琛甚至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孙靖瑄所提出来的要求,不就是所谓的婚前商谈或者婚前协议吗?毕竟婚姻不比恋爱,还得顾及那些柴米油盐呢!
他晕呼呼地坐到了沙发上,这才发现原来孙靖瑄的房间是一室一厅还附带酒吧和露台的高级客房格局。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卸妆。」如果是谈这种私人的事情,她不想要给自己涂上作为老板时才上的妆容,那样说起正经事来难免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
许誉琛一愣,也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