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
“你晚上是不是还有课?”
薛瑾度看见她期待的目光,不忍心叫她失望,只是将她搂着,不说话。
两个人沿着路边走着,过了红绿灯后,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小吃街。
在拐角处停下脚步,她抱着他,垫脚吻了一下他的下巴,撒娇道:“小薛,我今天晚上好想抱着你睡觉呀。”脸蹭着他的胸膛,撅着粉润的唇看他,“好想你快点毕业。”
两人吃完饭,薛瑾度打车把她送回去,在公寓楼下,她看着他比往日沉重许多的脸,问:“小薛,怎么了,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不高兴。”他摸着她的脑袋,“我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
在想成为更好的人之后再来拥抱她,还是……
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月月,我先去上课了,等会我过来跟你讲。”
0045
决定【2195】
她害怕却又等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薛瑾度用目光询问着她的意见,她曾想过无数种应对措施,是装作毫不在意让他自己决定人生,还是祈求他为她放弃这个机会,又或是逼迫他从未来与她中做出选择……而事到临头,她只是用颤抖的身体抱紧他。
薛瑾度抚着她的后脑,有些不知所措地叫她的名字。
“月月?”感受到她的害怕,他问,“怎么了?”
她已经不想追究已经遗忘的过去,只想牢牢抓紧现在所拥有的,但是自私的话始终无法对他说出口。
他也是仿佛做出了很重要的决定,似乎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而现在,就差她的支持。
“月月,我不打算去了。”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她的表情仅仅只剩下震惊。
“为什么?”
E城与N城空中直线距离大概一万四千公里,而且没有直飞航班,而经过别的城市中转到达,要至少20个小时。隔着距离和时差,一个完全陌生不确定的领域,即便那里存在巨大的机遇,或许可以令他以成倍的速度成长,但同时也拥有不可预计的风险。
而心中隐隐盘旋着的恐慌总叫他无法客观理性对待。
他吻一吻她震惊的眼睛,说:“月月,N城太远了,我们要分开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国外有太多不确定性,万一我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节奏呢。”放不下的事太多,他还没有得到她父母的认可,也还没有解决在暗处虎视眈眈盯视她的别人,还有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她,他舍不得她等他。
她知道不会,小薛的适应能力很强,可还是用尽全力抱住他,说:“好,我们不出国了。”她爬到他身上,跪坐在两侧,双手撑着他的肩膀,长长的头发从肩膀处垂落,她认真地注视他,“小薛,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想要的没那么多,赚不了大钱也没关系。”
她慢慢伏下去,吮吸他的唇:“等你毕业了,我们一起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然后你就可以天天给我做饭了。”她眯着眼睛笑,“还可以天天抱着我睡觉,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掉转身体,强烈的雄性气息将她包裹,看着她晶亮的双眸,因为他而加剧的喘息,他认为他所做的决定无比正确。
“嗯。”他颊边浮现一丝笑容。
而其他两名舍友得知他俩双双拒掉珍贵的名额,相当不理解。
“小薛这为爱牺牲我可以理解,但凯凯,你这到底为啥啊!”戎正祥为他们感到可惜,“而且你们都不用纠结一下的吗,这么草率就做出决定了?”
项荣也应和:“是啊,而且学校前年刚跟N大签了协议,你们前几批的福利这么好。”由N大牵头的国际科研项目,本校院士领头,每学期还能申请拿到高额奖学金,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的脑回路。
江凯安翻了一页书,说:“没意思,就是不想去。”
好吧,有被气到。
薛瑾度既然做出了决定,也将此事彻底抛之脑后,听到两人的言论,只是略皱了眉,回道:“我没有牺牲。”
这两人将学院老师都惊动了,分别找来一对一谈话,引起学校论坛不少的讨论度,本专业的学生纷纷猜测学校会做什么样的处理,最后,名额顺延至第三第四,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
而后来的时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这年冬天,薛瑾度顺利修完了计划中的所有学分,周末,两人去商场挑好礼物,准备明天启程回辛淮月家过年。
虽然电话里老妈没说什么,但辛淮月还是有些担忧,到时候老爸老妈会不会不给面子直接不让小薛进门呢。
“月月,没关系。”他的心情比那天要平和很多,或许是从她身上得到了力量,“我可以去外面住。”
经过将近一整年的沉淀,辛淮月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会附带几句小薛的近况,夫妻俩没像刚得知之时那样排斥,虽然苗红开门时看见来人还是忍不住冷下脸色,却也没狠下心将人赶走,像平常招待普通客人一般将他迎进门,没有去年热络,但也算是跨出了一大步。
苗红今天很沉默,不像去年那样频频找话题缓和气氛,整个饭桌显得有些压抑。
一家之主辛石抿了口酒,打破沉默:“小薛,最近学习怎么样?”
“顺利的话,明年七月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
他点头,脸上浮现鼓励的笑容:“慢慢来,也不用太急。”他拿起酒瓶,往薛瑾度面前的小杯子倒了半杯,“会喝酒吗,陪我喝点。”
吃完饭,辛淮月跟苗红一起收拾饭桌。苗红打开水龙头,往槽里接水,回过头,女儿捧着堆脏碗筷往客厅瞧,整颗心都系在外面人身上,叫她帮忙干个活都这么心不在焉。
“出去玩去,别站在这里碍事!”她一把抢过,把门甩上,眼不见为净。没一会儿,女儿嬉皮笑脸打开门进来,在她脸上啵了一口,说,“老妈,幸苦你啦!”
“讨债鬼!”她骂道,眼角边的笑意纹样堆起来,“去去去!烦你爹去!”
苗红关上厨房灯,将围裙挂到门上。客厅的电视放着春晚小品节目,三个人和谐地坐在一块儿,女儿夹在两人中间,身体往一边倾倒,肆无忌惮地抱着人手臂,靠肩上。暖黄色的灯光照到三人头顶,勾勒出一副温暖的光影图像。
她轻咳了一声,示意某人注意。
薛瑾度放在辛淮月腰间的手往里收了收,叫了声“阿姨”。
辛淮月发现他不怎么会喝酒,脸泛上点点红晕,掌心也是不正常的热度。
“还好吗,你是不是喝醉了?”她悄悄问他。
“我没醉。”看起来神色很清醒。
爸妈的休息时间到了,辛淮月关掉电视,回自己房间,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老妈的高呼:“诶诶诶!你跟着上哪去?”
她回过头,见薛瑾度跟在她身后,用不知所措的目光望了一眼老妈,然后又垂头望向自己,乖得像她祭祖回乡下时瞅见的那只蹲村门口的大黄狗。
还说没喝醉。
她忍俊不禁拉住他的手,往反方向带:“你不是来过一次嘛,房间在这里。”
顶着老妈警告的目光,辛淮月把他送去房间,关上门,让他低下头。
她顺着他的头发,满眼笑意地去亲他,“真可爱。”
你疯了?【3025】
七月底,走完所有流程,薛瑾度就要正式跟他的大学生涯说再见了。新房子是他认识的一位教授介绍的,那对老夫妻打算移居国外,却放不下阳台上养了好几年的花花草草,便托亲友介绍靠谱的租户,替他们好好照顾那些生命。
辛淮月一眼就相中了,站在窗台前,闭目感受着穿过花草的微风再掠过她的鼻尖,发梢轻轻扬起,打着旋儿。她笑着说,小薛,我好喜欢这里,真想马上搬进来。
三千五一月,薛瑾度面不改色交了三年租金。
交接完房子,辛淮月惊叹着跑上前,抱住他说:“小薛,你好有钱啊。”她的眼睛带着笑,“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是不是很心痛?要不要我给你分担一些。”
“不用。”他将她颊边的碎发挂在耳后。
“那你是想包养我?”
“嗯,养你。”
戎正祥几人在E大附近的饭馆定了个包厢,给薛瑾度办送别宴,等待主人公到来时,几人聊起他。同龄人多少对大学抱有一丝憧憬和期盼,而薛瑾度很不同,没有新生刚入学时对未知生活的迷茫与胆怯,他很纯粹,很有目的性,也比他们更坚韧更有决心。
想要给一个女孩子更好的生活。就是他一切行为背后的动机。
以前误会过两人的关系,后来偶然知道了薛瑾度的家庭背景,他们也没有特意去揭他伤疤,大家都是聪明人,从只字片语还有相处片段中便可推断出,两人初遇,必定是其中某一位单方向不懈的追逐。
而这些话题都是趁薛瑾度不在时才可以讨论的。由于不同的价值观和感情观,他们讨论到最后总是会不可避免地争论起来,较真地对待这个辩题,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比如说谁更爱谁,又比如说是谁追的谁……
江凯安一向懒得参与这种没意义且无用的话题,看见戎正祥和项荣在“男方比女方爱得更多”这一项上达成共识,他第一次发表自己的看法。
杯底与桌面碰击出清脆的响声,江凯安突然说道:“女方爱得更多。”他很笃定。
“这不可能。”有人立马否认。
下一秒,薛瑾度推门而入,话题中断。
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戎正祥也难得惆怅地给几位兄弟依次倒酒,叹道:“这也太快了吧,还没毕业呢,我就提前感受了下小薛给我带来的就业压力。”
提到这,项荣问道:“小薛,你后面什么安排?”
“跟两位师兄开了间工作室,就在荣锦路那边。”薛瑾度发给他们刚印好的名片,抿出笑容,“随时欢迎你们过来。”
戎正祥:“小薛呀,看来你最近情场挺得意的嘛,毕业了,笑容都变多了。”
临近结束,江凯安站起来,给薛瑾度敬了一杯酒。他先一饮而尽,然后看着薛瑾度。
他知道薛瑾度明白这杯酒中代表的涵义。
僵持了五六秒之后,薛瑾度接受了他的歉意。
虽然不明白这两人怎么闹起别扭的,但看见这个冰释前嫌的画面,另外两人也禁不住湿了眼眶,染上些许离别的愁绪。
戎正祥:“哎,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薛瑾度:“明天吧,你们可以来我的工作室看看。”
——
醉春居,藏在旮旯里的蝇头小馆,别看名字取得这么雅致,其实就是个当地小菜馆,味道正宗又不贵,一到了饭点,外头就排起了长长的队。整个大堂摆了十来张桌,满满当当,就一个位置最独特,半开半闭的包厢,跟外界嘈杂的世界隔绝开来。
里面坐了四个年纪相当的男生,皮相是年轻而鲜嫩的,而神色却沾着属于成年人的无奈与迷茫。
“越哥,我敬你一杯。”阿航前几天狠心将头发染黑剪短了,也算是彻底跟过去那个颓丧的自己告别,人生那么长,总不至于跟游戏过一辈子。见周越将酒一口闷掉,他问,“越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周越夹了颗花生嚼着,垂下头时,额前的发丝几乎快要盖住眼睛,又该剪头发了,他想。
“你呢。”他反问。
“我那个大姨,拖关系给我找了个学校,什么汽车高级技工……在C城,明天坐火车跟我爸妈过去探探。”
“阿航,你不错啊,还可以继续读书,哪像我,明天就要被我爸压去开发区的那个毒气厂里上班了,也不知道过年有没有命能回来见你们。”
另一个人也长叹一口气,灌一口热酒,骂道:“他妈的,早知道就多读点书了,打个屁游戏,你看这些个大学生,工作多好找,轻轻松松坐着就把钱拿了。”
有人扑哧笑出来,调侃道:“老张,你是该念点书,坐着钱也不好拿,真的。”
各自的家庭都不差,也有能力培养他们读书,倘若按部就班地成长,他们原本还能在象牙塔里多笑几年。夹在枯燥无味的学习中,游戏的确有莫大的吸引力,而这整整一年,他们什么都没干,几乎住在了网吧,却再也体会不到当年翘课跑出来的激动与兴奋,心中荒芜和空虚与日俱增。
有天开黑到凌晨三点,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五个人勾肩搭背在大马路上瞎晃哒,被路灯拖出长长的影子。其中一个人突然醒悟了,人生,总得有个目标不是么。他们现在这幅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阿航原来挺怕周越,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只是表面凶,看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把脚踹上人心窝,其实他这个人仗义又豪爽,兄弟们没钱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供吃供住,从不记账。要没他,他们这几个人不可能浑浑噩噩打了一年游戏,还能看上去这么精神。
到现在,兄弟们都有了去路,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