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低声跟许政的母亲说了一句什么。
许妈妈皱着眉四下扫了一眼,“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转过头,她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对许殉跟管家说,“这个许政,高兴得都晕头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美呢,我去找找他,你们坐。”
许妈妈走后,秦诗瑶别有深意道:“不一定是高兴得昏头了。”
沈亭州假装没听见,带许殉离秦诗瑶远了一点,因为她吃瓜的模样跟他撸猫一样不太……雅观。
许殉是近亲,安排的座位靠近仪式台,可以直观夫夫俩交换戒指。
沈亭州跟着许殉坐下,一旁的管家悠悠品茶,对这种场合可谓是熟悉至极。
许至铭不愿意跟沈亭州坐一块,他的位置空了出来,秦诗瑶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上面冲沈亭州挤眉。
她的意思很明显,让沈亭州赶紧发力。
沈亭州无视秦诗瑶的目光,吃了一颗许殉剥的巧克力球。
许政被找了回来,他抿着唇,任由工作人员往他身上别胸花,神色寡淡,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等同样穿着白西装的韩子彦出来,许政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主持婚礼的司仪已经走到仪式台上暖场,在舒缓的音乐下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有请我们的新人,许政先生跟韩子彦先生。”
许政迈步走到台上,韩子彦被人从另一侧推了上去。
台下的秦诗瑶紧张地问沈亭州,“快来了吗?”
沈亭州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秦诗瑶还要说什么,许殉抬手把沈亭州的耳朵捂住了。
秦诗瑶:……针对我是吧,小绿茶!
沈亭州笑着把许殉的手摁下来,秦诗瑶正看他俩撒狗粮时,会场大门不出意外地打开了。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司仪这边,直到听到嘭地一声巨响。
姜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礼花炮,嘭嘭嘭地放了三个。
他拽着一脸不情愿的纪砚,在漫天彩色的瓦楞纸里,走进了会场。
姜驰难得穿上西装,衬衫领子敞开三颗扣子,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胸肌,条纹西装的口袋上还别着一支红玫瑰。
这身打扮艳俗至极,但套在姜驰身上一点也不碍眼。
因为他本来就有一种暴发户般,粗犷的、野蛮的、不拘一格的气质。
秦诗瑶的形容很精准,“别人是雅痞,他是野痞,越土越野。”
不精致就是姜驰的精致。
一旁的纪砚在姜驰的衬托下,哪怕穿着餐厅工装服,也是一身仙儿气。
看到他俩,许政没有任何惊愕,就好像一直等待的意外终于来了。
韩子彦笑容淡下来,看着全场的焦点纪砚,眸光晦涩不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姜驰仿佛才是主角,招手致意,“不好意思,来晚了。”
纪砚抽了抽自己的手,姜驰紧紧扣着,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你带我这里干什么?”纪砚小声质问,“你发什么疯!”
认出纪砚的人都微微变了色。
许妈妈皱眉,韩子彦的家人脸色难看,“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姜驰看向叫保安的韩父,“这么小气,两杯喜酒都舍不得?我还有一份大礼没送呢。”
许妈妈走出来圆场,“礼物就算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你们想要吃饭,我去外面给你们安排一桌。”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纪砚。
纪砚撇开视线,没有跟许妈妈对视。
姜驰笑道:“饭可以不吃,礼物还是要送的,稍等一会儿,几分钟就到了。”
秦诗瑶大呼刺激,“该不会是义肢吧?”
沈亭州感觉秦诗瑶这么会侮辱人,不去做反派真的可惜了。
管家突然说,“义肢没意思,可能送橘子吧。”
秦诗瑶一时不解,“橘子?下过毒的?”
能跟管家脑回路对上的许殉纠正道:“是局子,监狱。”
沈亭州复杂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你……怎么也唯恐不乱?说好的婚礼守护者呢!
保安已经冲进来要赶人,许政叫停了保安,“让他们留下来吧。”
许政冷冷地看向纪砚跟姜驰,沉声道:“我也想知道他们要送我什么礼物。”
韩父刚要说话,韩子彦冲他摇了摇头。
许妈妈露出不赞同之色,对许政说,“别胡闹了,我先让他们走。”
许政压根不听,“您别管,我要看他们想干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着纪砚这位昔日情人的大礼,但纪砚本人也不知道姜驰在搞什么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后,一个走路奇怪的青年出现在会场门口。
看到他的那刻,韩子彦一向温和的俊脸有片刻扭曲。
第58章
那人的腿应该是受过伤,走路姿势很怪,但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靠着毅力一步步走进了会场。
韩子彦看着青年,低垂的眼睫遮住眸里所有情绪。
姜驰突然啪啪啪地鼓了三下掌,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青年身上吸引过来。
他仿佛舞台剧的演员,很戏剧化地鞠了一躬,看着仪式台上的两位新人,缓缓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礼物!”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秦诗瑶唔了一声,看着门口那个青年露出思索的表情。
“感觉这人有点眼熟?”秦诗瑶自言自语,“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沈亭州忍不住说,“是学艺术的吗?脖子好长。”
虽然走路踉跄,但身段跟气质都很艺术生。
听到沈亭州夸对方脖子长,许殉不动声色地抬起下巴,露出跟傅怀斐同款线条修长优雅的脖颈。
沈亭州的话提醒了秦诗瑶,“我想起来了,是贫民窟走出来的那个天生舞者!我在国外读书时,看过他的演出介绍,好像跟韩子彦一个舞团的。”
管家忽然道:“这个小韩有点刑啊。”
姜驰似笑非笑地看向韩子彦,“嫉妒吗?他站起来了,你却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韩家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许政也皱起了眉。
他扫了一眼沉默的纪砚,冷声对姜驰说,“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人,子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驰反击道:“那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人,林羽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韩子彦没理会姜驰的挖苦,主动向林羽森打招呼,“抱歉,我忘记邀请你了。”
看着韩子彦那张一如既往俊雅温和的脸,林羽森抿了一下唇。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韩子彦礼貌道:“今天是我的婚礼,有什么事可以明天说吗?”
姜驰显然不满他俩这种磨磨唧唧的说话风格,睨了一眼林羽森,“别圣父,你这几年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
林羽森噎了一下,直面韩子彦,问了出三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那场导致我双腿瘫痪的车祸,是你找人做的吗?”
这话让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参加一个婚礼还能扯出刑事案件!
然后矜持地发出吃瓜声,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视频。
秦诗瑶惊叹,“原来韩子彦不仅是黑心莲花,还是一个疯批的黑心莲花。”
沈亭州复杂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端着一杯茶,笑而不语。
生性不爱吃瓜的许殉,在沈亭州面前调整坐姿,不经意地舒展了一下脖子。
韩子彦似乎很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当时我也差点出事,就算是我安排的,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林羽森的腿是车祸造成的,当时他们演出结束,坐车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车祸发生时,韩子彦想去便利店买一瓶水,刚下车,甚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一辆破吉普就撞了过来。
正是因为韩子彦险险躲过一劫,谁都没有怀疑过他,包括林羽森。
姜驰说,“你当时就算没来得及下车,也不会有事,因为你改造过那辆车。”
见韩子彦还要狡辩,姜驰拿出那辆车的照片。
如今这辆车已经是报废车,姜驰花费了大价钱从国外运了过来,找朋友做了详细的检查。
当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按照交通意外处理的。
“你在车里更换了吧台,吧台是高强度高铝做的,只要支起吧台,就能增强你这边的抗击性,就算真撞过来,你也会很‘幸运’的没事。”
韩子彦似乎有些无奈,“我不像你这么懂车,只是听朋友的建议做了这么一个内车吧台,凭这个吧台就说车祸是我安排的,这多少有点牵强。”
他看向林羽森,目光充满包容与温和。
“小森,我很理解你的不甘,因为我跟你一样也不想放弃舞台,坐在轮椅上事事都要人照顾。姜先生对我有误解,我能理解,但你还不了解我吗?”
想起过往那些相处的时光,林羽森心里波动了一下。
他一直是拿韩子彦当哥哥的,打心底里仰慕韩子彦。
在他生活窘迫时,是韩子彦出手帮他,他被欺负时,也是韩子彦为他解围。
所以当有人找上门,告诉他,他的车祸是一场精心的预谋,主谋还是韩子彦的时候,林羽森是不相信的。
姜驰懒得废话,直接拿出录音笔播放,内容是两个人的对话。
这段录音不知道是在哪里录下来的,背影杂音很重,但还是能听出其中一个人是韩子彦。
韩子彦让另一个人加大力度骚扰林羽森,还用贫民窟的臭虫来形容林羽森。
当初也是听到这个录音,林羽森一颗心瞬间凉透了。
录音里的另一个人在舞团经常霸凌他,韩子彦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他俩关系才亲近起来。
秦诗瑶“哇偶”了一声,“这就是用肉罐头,把流浪小狗骗回家虐杀,还在外冒充爱狗人士。”
沈亭州:你是会精准总结的。
许殉往沈亭州身旁靠了靠,单手撑起下巴,露出喉间的突结。
-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那是韩子彦的声音,露出惊愕之色。
实在没想到平时温和有礼的贵公子韩子彦竟然有两副面孔,私下居然烟酒都来,不是,居然搞霸凌、欺诈都来,还疑似制造车祸搞掉天赋比他好的林羽森。
简直太坏了!
韩母愤怒道:“我要告你们,用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合成的录音来污蔑我儿子,还是在他结婚这天!”
许政看了一眼韩子彦,既然震惊又疑惑。
韩子彦凄苦一笑,“你也不信我?”
“没有。”许政摁住韩子彦的手,“我当然信你。”
他说着相信韩子彦,余光却忍不住瞥向纪砚,见他怔怔地望着姜驰,许政脸色有点不好看。
一直沉默的纪砚开口问姜驰,“你什么时候找人查的这些?”
姜驰说,“四年前。”
纪砚一愣,四年前?那个时候他俩还在监狱呢,而且只认识了一年。
似乎看出纪砚的疑惑,姜驰解释,“托外面朋友查的,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煞笔,跟人争风吃醋到开车撞人。”
听到这句话,许政摁着韩子彦的手都紧了几分,眼神阴沉。
煞笔?
纪砚低声念了一遍,最煞笔其实是他自己,连撞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韩子彦没死,他也没死。
纪砚的目光从恍惚变成自嘲,又如同一把尖刀刺向韩子彦。
他想韩子彦死,五年来这个念头一点都没有变。
纪砚看向韩子彦,说话声音虽然只有气音,但满是恨意,“他杀了我的金毛,还间接害死我爸爸!”
这是纪砚第一次说出他撞韩子彦的原因,就连许政都震惊地看过来。
他一直以为纪砚是因为吃醋,所以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秦诗瑶瞬间睁大眼睛,“好家伙,居然又扯出一条狗命,还有半条人命。”
沈亭州眉毛动了一下,嘶,怎么感觉在骂人?
许殉又朝沈亭州靠近几分,肩膀已经挨在一起,许殉也把脖颈抻拉出最修长的线条。
但沈亭州并没有看许殉,去听韩子彦的狡辩。
韩子彦惨笑,“我知道你因为许政不喜欢我,但也不用把你父亲的死按在我头上,还把小森找过来,破坏我跟阿政的婚礼。”
纪砚冷冷道:“你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没开车撞你之前我就想跟许政分手了。”
许政闻言猛地看过来。
纪砚仇视着韩子彦,“你联合‘万临科技’把我父亲搞得资金链断开,还开车故意当着我父亲的面,撞死我养了八年的金毛。”
这些都是韩子彦亲口告诉他的。
纪砚永远记得,那天韩子彦在停车场里跟他说的话。
“你不知道吧?你爸爸送给你的最后一次生日礼物,其实就是卖狗的钱。我撞死了你的金毛,赔给他两万块钱,你的那双鞋、你的半年房租,就是他弯着腰,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的。”
“我说他不能拖累你,让你这么年轻就背上那么多债务,他还真给你过完生日就自杀了。”
“你有一个爱你的好爸爸,清明重阳的时候记得多给他烧点纸。”
韩子彦笑着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像锥子一样扎进纪砚的耳朵里。
所以他坐进车里,踩下油门冲向了韩子彦。
他想韩子彦死,他也想自己死!
五年后的纪砚不像过去那么冲动,但自出狱那刻他还是把报仇刻在心里。
纪砚一字一顿道:“韩子彦,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纪砚的直视下,韩子彦的表情有一瞬的阴狠。
韩父大声斥责保安,“我给你们发工资,是让你们吃干饭的?把他们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