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不,他没有发现,他是要通过末月对天衡传达一个意思——温泅雪很危险。
——行渊在逼末月背后的天衡出来!
可是,为什么要当着温泅雪的面?
天衡不得不这么想:行渊在试探温泅雪,他怀疑温泅雪,怀疑什么?只能是怀疑温泅雪记得一切。
所以,温泅雪到底记得还是不记得?
天衡从未有一刻似现在这样难安,就像心口被一千只蚂蚁啃噬,他的额头已经不满冷汗。
坐立难安,却一动不能。
但隔着屏风,天衡无法看见温泅雪的反应。
他只能闭上眼睛,迫使自己摒除杂念冷静。
行渊的确是在试探温泅雪。
他说话的时候,微笑看着温泅雪,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但,温泅雪的脸上从始至终没什么情绪,只有乌黑的眼眸几分冷冽。
行渊一步一步走近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温泅雪。
温泅雪比行渊更专注地望着行渊的眼睛,在他走近自己后,平静问道:“我做什么?演假装记得吗?我要记得什么?”
行渊伸手理顺温泅雪的衣襟,在温泅雪下意识避让的时候,制止他,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演,被我欺负。”
温泅雪:“……”
第173章
龙傲天为天下苍生付出一切13
从行渊那里离开。
末月作为温泅雪的侍卫自然跟随在他身后一道离开。
一路经过无数风景无数人。
那些昔日笼罩在黑暗和阴灵制造的“月光”下的庭院,
如今在晦暗的天光下有另一番模样和美感。
天衡望着温泅雪的背影。
从前他和温泅雪也是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但要比现在更近,他是他黑暗里看不见的影子。
当时只道寻常,现在那点距离却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
转弯的时候看到温泅雪的侧脸,
神情有些恹恹的漫不经心,
眼中心中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天衡想,
从前的温泅雪是什么样的呢?
好像是更空一些,
像黑暗中将灭未灭的野火,
绚烂、神经质、敏感、危险。
——他现在好像不害怕了,不紧张了,只是无所谓。
是遗忘让他这样吗?
不,
行渊怀疑他没有忘记。
天衡本是信了的,但现在看着温泅雪的神情却不肯定了。
忽然,温泅雪停下了脚步,
但仍旧没有回头。
“末月。”
天衡一怔,迟了几息停下,这一走神让他已经走到了温泅雪身后很近的位置。
这是会让温泅雪警觉排斥的距离。
天衡连忙作出恭敬无害的样子:“公子有何吩咐?”
温泅雪静静望着庭院的水,
他的脸比水面更静谧:“我的从前是什么样的?认识什么人,
发生过什么事?”
“属下不知。”
温泅雪没反应。
天衡缓缓抬眼望着他遗世独立的侧脸:“但属下会尽快查清。”
温泅雪回眸看向他,
神情清冽纯真,
眼神却凌厉。
那种毫无棱角的凌厉,
像春水之下凛冬的沁凉,无声无形。
又美又危险。
“嗯。”温泅雪收回视线不看他,
有些澹澹的厌世,继续目空一切地往回走。
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和他说一个字。
天衡站在门口,
望着温泅雪沿着长廊走入寝殿。
拉开的门,
门内的人伸出一双黑色的手臂拥抱他。
温泅雪的脸上立刻露出清甜的笑容。
那个人拥抱他大约十分用力,
让温泅雪脚尖离地,但温泅雪很快回抱,捧着对方的脸,笑着垂眸去亲吻对方的唇。
他的亲吻热切而主动,推着那个人后退,那扇门过了一会儿才被伸出的手反手关上。
天衡冷冷地看着,心空空荡荡的。
他养了温泅雪五年,那个人一直没有安全感,十分依赖他。
但,最多只是抓着他的一点衣袖,没有拥抱,更没有亲吻。
天衡自己也不会,不懂,不知道。
他以为最大的亲密,就是他伸手摸摸温泅雪的头,轻抚他微微颤抖瘦削的肩。
温泅雪明明最厌恶和人亲近,更不论肢体接触。
但方才,亲吻的发起者和主动者都是温泅雪。
天衡垂下头。
行渊错了,温泅雪是真的失忆了。
一定是。
……
晦暗雾蒙的天色下。
温泅雪的脸是皎洁的瓷白,只有一双眼眸如同夜色坠落湖泊,望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假装被你欺负?”
看似温驯的神秘,看似不谙世事的纯真。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行渊的手放在他的头上,一直放着:“别担心,只是假装,只是看起来而已。”
那个人静静望着他,像一只神秘美丽,被猎人扼住了要害,即将献祭的小鹿。
行渊低声解释:“你身边有一个别人的眼线,我想要借对方的眼睛传达给背后的人一个讯息,误导对方,以为我们不和,这样那些藏在暗处以为有利可图的人就会冒出来。这样对我们都好。”
温泅雪:“是之前刺杀的指使者吗?”
行渊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提天衡,也没有说天衡和黑耀的不同:“或许。敌人有很多。”
温泅雪眉眼的神情显示,他并不深究也不关心:“好。我要怎么配合?”
行渊顿了一下:“接下来我或许会做一些过分的事。你只要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你,那些都是做戏骗人的……就好。”
行渊睁开眼。
他是个很少做梦的人,一年也不会做一两次。
但今夜他做了梦。
梦到昨天,避着屏风后的末月,他对温泅雪说话的情景。
梦里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停留着温泅雪的眉眼之间,和他脸上幽静纯真却难懂的神情。
那的确是个难懂的美人。
……
如天衡所愿,他似乎取代君罔极成为温泅雪身边最受信任的侍卫。
现在温泅雪外出身边都会带着他。
尤其是去见行渊的时候。
但是,天衡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实并不是那样。
他曾被温泅雪信任过,便清楚知道现在的末月,根本从未进入过温泅雪的眼中。
他只是外人眼中的温泅雪最信任的人。
事实上一旦进了院子,他只被允许停在走廊入口,一步都无法靠前。
温泅雪似乎在隐藏那个叫君罔极的人,不被行渊注意到。
但这对天衡而言已经足够了,他的目的本就是隔开两个人,给末月这个身份机会。
他自信只要给他时间,他迟早会走到温泅雪最近的地方。
温泅雪无论是想保护君罔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要他们分开,君罔极无法参与到他的生活里,他们就一定会産生隔阂。
但天衡并不知道,君罔极并没有待在屋子里等温泅雪回来。
比如此刻,君罔极就站在很远的足够看见他们的高处。
像一只黑色的鸟落在屋嵴。
沉默地远远地陪伴着温泅雪。
……
温泅雪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事做。
行渊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
行渊盛装打扮温泅雪,给他最华丽的衣饰,最美丽的侍女,最夺目的排场。
但他从不对外介绍温泅雪的身份,说他是叁公子。
他只是让温泅雪做一株最美的花,妆点在周围,就像主人最宠爱但未必尊重的爱宠。
在商谈正事的场合,在宴请月宗治下衆多贵族臣下的时候,在视察迅游的时候。
行渊漫不经心地和他们说着正事,与此同时,让盛装的温泅雪给他斟酒。
天衡作为侍卫,站在一旁警戒,所有情景都落入眼中。
那些人凝视温泅雪的眼神,行渊让温泅雪对其中几位敬酒,行渊默许别人对温泅雪敬酒……
天衡面无表情。
他知道,行渊这么做是为了刺激暗处的天衡现身,行渊在观察着周围的人,包括末月。
或许已经怀疑天衡就在附近。
他必须冷静。
“咳咳。”温泅雪推开酒杯,呛咳着走开。
行渊看来。
那些围着敬酒的人本有些紧张,看到行渊没有任何斥责,便松了一口气。
“失陪。”
……
温泅雪站在黑暗廊下,靠着柱子望着远处黑暗的天际。
行渊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
温泅雪摇头,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垂眸低下头:“我喝不了了。”
行渊一顿,喉结微动了一下,温声说:“不是酒是解酒汤。”
温泅雪还是低着头,闭上眼睛。
他好像尤为适合黑暗,即便闭着眼睛,在黑暗里也那样的美,像暗自盛开的雪色蔷薇。
“我可以不喝吗?”
行渊轻声说:“当然可以,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今晚是最后一次。”
这几日散播的消息应当足够了,无论天衡是不是在月宗境内,都足够他亲眼看到过温泅雪的近况。
再加上末月的传信,他一定会忍不住行动。
温泅雪有些站不稳,再次扶着柱子:“为什么哥哥欺负我,暗处的敌人就觉得有利可图?他们会来找我吗?”
行渊:“会,但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温泅雪仰头,仍旧闭着眼睛,让微凉的夜风吹他发热的脸:“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回去。”
行渊默默站在那里一会儿,没有说话走了。
经过末月的身旁,澹澹道:“别让人接近他。”
天衡低头称是,眼底微冷。
他走到温泅雪身旁,脱下身上的衣服为温泅雪披上。
温泅雪摇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