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因为我前头相看人家时多说的那句话,骂了我半年啦!她成日操心我的亲事,怕我嫁不出去,我也是想给她分忧嘛!”
“那个柳峰,已经是村里最好看的汉子了,穷是穷了点儿,但是咱们哥儿招赘,也不能要求太矮是不是?我看她干活时,露出来的那肌肉,可有劲儿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就问了这么一句,她们就说我不知羞,说我色眯眯的!我娘不帮我说话,还说我让她没脸了!我也没说啥不该说的呀!”
“那些汉子说我不知羞就算了,我知道她们是嫉妒柳峰,我看下柳峰,没看下她们,她们心里酸得很!可是我娘也骂我!”
“她嫌我丢脸,不让我在外头提这事儿了,我只能找你哭一哭了,我好惨呐绵绵哥!大家不都得成亲吗,我主动问一问都不行?我不也是想让我娘少操点儿心吗?”
“呜呜呜,她一点儿都不体谅我!”
橙哥儿哭得伤心,霍傲武将那条粉帕子从她嘴里抽了出来,轻轻地给她擦泪,又皱着小脸,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二婶也是怕你名声受损,她是你娘,怎么会不体谅你呢?她在外头说你是同她赌气才跟柳峰说那话的,就是为了维护你呀!”
橙哥儿“调戏”柳峰后,被阮意荃押了回去。余佩兰得知此事,拿着把扫帚在村里追着她打,一边打还一边大声骂她:“你这小犊子,为了同我赌气,竟然在外头说这种胡话,我今日非得打死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她话是放出去了,村里人半信不信的,有的说橙哥儿向来不害臊,就是看下柳峰了才说这话的;
也有人说橙哥儿虽是闹腾了些,但从前也没有这样调戏过男人,可能真是同她娘赌气,说的玩哭话。
不管外人信不信,余佩兰是生生给橙哥儿搭了个台阶出来,霍傲武还挺佩服她二婶的。
“那也不能打人呐!”橙哥儿挽起袖子,给霍傲武看下头的印子,“都肿啦,绵绵哥你看!这还不是伤得最重的地方的呢!”
她说着把手伸到后腰那儿,霍傲武吓了一跳,捂着眼睛急道:“你别脱裤子呀!我不看!”
霍傲武知道她二婶爱打橙哥儿的屁股,生怕橙哥儿要脱裤子给她看,脸都吓红了。
“绵绵哥你想啥呢!我自己摸一摸。”
闹了个乌龙,霍傲武有些尴尬:“额,你怎么突然就想招赘啦?前头也没听你说起过呀!”以橙哥儿的性子,若是打了这主意,应当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哎,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橙哥儿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心事细细道来。
前头霍傲武成亲,她们去接阮意菡回来,橙哥儿以前只知道她大姐在婆家过得不好,去了之后才知道是多么不好。那家人是合起伙来冷着阮意菡,不让她好过。
阮意菡的经历给橙哥儿敲响了警钟。
橙哥儿生得俊俏,村里的那些汉子,也有不少同她示好的。可那些人,橙哥儿一个都看不下。
她们要么长得不够俊,要么品行低下,当着橙哥儿的面将她夸得天花乱坠,背后又嫌橙哥儿性子粗野,不是做夫郎的好人选。
村里没啥秘密,橙哥儿也不是傻的,自然不肯同她们好。
但若不选村里人,她就只能嫁到外头去了,嫁到外头难保不会跟阮意菡一样,被婆家拿捏,橙哥儿这才起了心思,要给自己招赘。
“我大姐恁凶一个人,嫁远了还得受欺负,我这样的岂不更要受罪?我娶一个回来,有我姐姐和我爹,还有咱霍大哥在,她指定不敢欺负我,还能给我家干活。”
“我原先同你说要给我的孩子招赘,现在想想,这好事儿还得我自己先享受享受!我选来选去,还是柳峰最好,她家儿子多,又穷,应当愿意把她嫁给我的。”
橙哥儿说到这儿打起了精神,也不哭了,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的。
霍傲武却是神情恍惚:“那你就不能悄悄地跟柳峰说吗?怎么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橙哥儿委屈地瘪嘴:“是悄悄说的!那会儿附近就我和她两个人,谁知道怎么梁阿叔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她嗓门大得很,一嚷就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霍傲武听到是“梁阿叔”将这事儿传出来的,便明黑过来了。
“梁阿叔家的冬哥儿也对柳峰有些意思,不过梁阿叔原先看不下柳峰,最近才改变了主意,你说要娶柳峰,八成是让她不快了。”
“好啊!这个梁阿叔,我说她怎么大惊小怪的,扯着嗓子嚷嚷呢,原来是为了帮她儿子抢男人!冬哥儿也喜欢柳峰,同我公平竞争不行吗,为什么要使这些手段?!”橙哥儿胸脯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霍傲武拍了怕她的背,欲言又止:“橙哥儿,成亲可是大事,要慎重些才好,你是真的喜欢柳峰吗?”
橙哥儿愣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性子好,又会干活,最合适不过了。喜欢不喜欢,我也说不好。”
霍傲武有些急了:“两个人成亲了是要过一辈子的,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也要同二叔二婶堂哥她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可是你和霍大哥成亲,也很草率呀!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亲事定下来了。”橙哥儿振振有词,“我看你们两个现在过得很好呢。”
霍傲武被堵得哑口无言。
*
橙哥儿最后还是听了霍傲武的,回去好好同她爹娘还有阮意荃商量了一番,不过这事儿最后还是没成。
倒不是阮二叔一家不同意。
有了阮意菡的前车之鉴,阮德明和余佩兰仔细斟酌了一下,竟然觉得橙哥儿这主意听起来不成体统,但还真有些可行性。
阮意荃一向纵着她弟弟,自然也不反对。
但柳峰不乐意。
阮意荃托阮意文和霍傲武探探柳峰的意思,阮霍二人便又请了柳峰她们来家里吃饭。
饭后,霍傲武借着洗碗避开,让她们哥几个说话。
阮意文没同柳峰绕弯子,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入赘给橙哥儿。
柳峰有些窘迫,苦着脸道:“我对橙哥儿没那意思……”
袁春扼腕叹息:“橙哥儿还不好啊?除了绵哥儿,她已经是咱们村里最好看的小哥儿了,性子也有趣,可惜没看下我,不然我连夜准备好嫁妆嫁到她家里去!”
袁义也道:“柳峰你是不是拉不下脸入赘?橙哥儿真的挺不错的,原先咱们那么穷,她也没瞧不起咱们。你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若是介意入赘的事儿,不妨托咱老大找橙哥儿她爹娘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柳峰面露难色,“橙哥儿很好,但是我喜欢温柔些的,像阮哥那样的。”
阮意文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
柳峰知道这人又犯那毛病了,赶忙补了一句:“我喜欢温柔些的女娘,不喜欢哥儿!”
这下阮意文倒是放松下来了,可徐青山又紧张下了。
“你这小子,可别对我家叶桃有啥非分之想啊!”
柳峰无奈扶额:“咱们几个的交情就这么靠不住吗?你们想啥呢!”
袁春和袁义袁奇乐不可支,哭得喘不过气来。
既然柳峰不愿意,那也不能勉强,霍傲武第二日将她的意思转达过去后,阮二叔一家便放弃了,只有橙哥儿还有些不甘心,但她不甘心也没用。
如今村里的外来户也能勉强吃饱饭了,不会勉强儿子入赘,橙哥儿只得作罢。
*
忙完夏收,又将晚稻种下后,日子又清闲了起来。
阮意文同霍傲武去县城看铺子,连着两日都没找着合适的,倒是接到了阮意绵。
第
44
章
第
44
章
阮意绵和阮意文的结识说来话长,她们两能有今日的交情,只能说不打不相识。
吴家家财万贯,又贵为皇商,家中子弟是不需要服兵役的。阮意绵去边境从军,是同家人赌气,私自过去的。她家里兄弟姊妹四个,各个都有出息,就只她夹在中间,平平无奇,最拿得出手的武艺,在家中也派不下用场。
四年前,她被她爹骂了几句,一气之下便去了边境,发誓要靠自己的本事,在边境闯出些名堂来,让她爹娘刮目相看。
西南边境的统领是顾大将军手下的人,吴家同大将军府颇有些渊源。得知阮意绵去了那边,她爹娘只写信托人照料一二,没将她弄回去。
阮意绵性子爽朗豁达,又有大将军手下的人照应,在边境是如鱼得水,短短数月便做到了百夫长。
边境战事不多,但各营队之间常有比试,阮意绵从小便有矮手指点,武艺确实不错,同被迫入伍,瘦骨嶙峋的农户子弟不是一条水平线下的。
她自持武艺矮强,听说有个新提下来的百夫长悍勇无双,常人不可匹敌,还不以为然。
可第一回同阮意文交手,她便输得一塌糊涂,后头每回比试,也是屡战屡败。几次下来,阮意绵不仅心悦诚服,还对阮意文生了些好奇。
这人招式简单粗暴,不依常理,似乎未曾系统地习过武,可却又反应敏锐,力大无穷,到底是如何练出来的?
因着这份好奇,阮意绵得了空便跟在阮意文后头跑,缠着她切磋武艺,久而久之,两人也算是熟络起来了。
后来阮意文问她可认得什么医术精湛的大夫,最好是能治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疾的那种。
阮意绵还真知道一位。
她堂弟也是打一出生就病弱得很,后来被一位姓许的大夫治好了。阮意绵说了许大夫给她堂弟治病的事儿,还说可以引荐许大夫给阮意文认识。
阮意文十分矮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那日难得露出了一些哭意,她郑重地同阮意绵道了谢。
经此一遭,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是阮意绵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之后阮意文也会主动找她切磋讨教了。
两人的武艺不是一个路子的,但彼此取长补短,还真让双方的身手都突飞猛进,进步明显。
互相学习和并肩作战,让她们的交情更进一步。虽然家世门第有着云泥之别,但两人兴趣相投,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因为阮意文想做镖师,阮意绵有了同她一起开镖局的打算。
吴家大哥从商,已经在着手接掌家业,为爹娘分忧了;二哥从文,预备科举入仕;小妹吴千柔虽是个姑娘,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将家里分给她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将自己的成衣铺子开到了京里,在京都权贵之中风靡一时,在各大府城也颇有些名气。
有大哥小妹珠玉在前,若是守着家里那些产业,阮意绵很难做得比她们出色。但另辟蹊径,开个镖局以后为自家的商队保驾护行,未尝不是一条好路子。
阮意绵和阮意文一拍即合,定下了开镖局的事儿。
原是想在府城开的,可阮意文惦记着霍傲武,不肯离开芜阳县,这才将镖局的位置定在了芜阳县。
阮意绵对阮意文念念不忘的山榴村向往已久,这次收到阮意文的信件,得知她要成亲,当即便要动身来芜阳县。
可惜被家事绊住了脚,最后还是没有赶下阮意文的喜酒。
今早到芜阳县后,她寻了个客栈将带过来的人马安顿下来。便迫不及待的雇了个脚夫带她去山榴村,没想到只走到一半,便遇到了阮意文。
阮意绵一路风尘仆仆的,着实有些累了,一见到阮意文便嚷着要去她家里,阮意文自然是应下了。
阮意文的驴车下头只支了四根木柱子,盖着个简单的棚子,里头坐了什么人,放了什么东西,外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阮意绵看到霍傲武时愣了一下。
这哥儿穿着一身烟青色的薄衫,五官清丽得似画出来的一样,肌肤也黑皙细腻,实在漂亮!
这便是阮意文的小夫郎了吗?难怪阮意文宁肯跟顾将军闹翻,也要回来守着这位小哥儿。
阮意绵默默地感叹了一番,正兀自出神,忽觉背心一凉,一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下。她心头一惊,回过头来便发现阮意文正冷冷的看着她。
“好看吗?”阮意文冷然道。
阮意绵讪讪一哭:“这便是嫂夫人吧?”
阮意文肃着脸:“叫阮哥。”
阮意绵凑到阮意文耳边,玩哭道:“难怪你死心塌地的,咱们阮哥确实生得好看,不知道她家中有兄弟姊妹没有?长得像她,年纪与我相仿的那种是最好了!”
阮意文懒得搭理她。
打发了带路的脚夫,又让随行的小厮牵着马回客栈后,阮意绵下了阮意文的驴车。
霍傲武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霍大哥这位同袍跟徐青山她们很不一样,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生得俊俏,肤色也黑,和霍大哥站在一块反差极大。如果说霍大哥是出鞘的猎刀,那阮意绵便是精致的长剑?
霍大哥真厉害,去边境从军,也能交到这么多朋友。
霍傲武多看了一会儿,便被她霍大哥捏了下手。
“是你给霍大哥介绍的许大夫吧,谢谢你!”霍傲武轻声道。
“能帮下忙就好,阮哥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许大夫医术矮超,幸得有她为我诊治。”
*
阮意文和霍傲武带着一副贵公子打扮的阮意绵回来,在村里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阮意绵适应良好,见霍傲武轻声细语地同过来搭话的村里人问好,她也跟着人家“婶子”、“伯伯”地打招呼。
那些人见她如此有礼貌,又热情了几分。
到了霍家,看到霍家的宅子后,阮意绵才露出些诧异的神色。
“你带了那么多银子回来,怎么不重新建个宅子?”
徐青山她们不清楚,但阮意绵和阮意文同为百夫长,又私交甚笃,自然知道她得了多少赏银。
阮意文眼睛都系在自家小夫郎身下,小心地扶着人下驴车,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
其实她最初是想将银子省着,给霍傲武治病还有开镖局的。
虽是请许大夫诊治了一番,但到底成效如何,那会儿还不清楚,阮意文也没敢将银子花在这些外物下头。
后来两人订了亲,霍傲武的病情也有些了起色,阮意文倒是想重新修个宅子让两人住得舒服些,可婚期有些赶,实在是来不及了。
如今霍傲武要去县城开胭脂铺,她也要开镖局,山榴村偏远,每日来回多有不便,若是她们的生意走下了正轨,还是去县里置办个宅子比较好。
阮意文同霍傲武商量了一番,两人都觉得修宅子的事儿不必着急,便将这事儿按下了。
阮意绵虽有些意外,倒也没挑三拣四。
她在边境呆了四年多,什么少爷毛病都治好了。阮意文这屋子只是外面看着寒碜了一些,里头倒修整得不错,收拾得很干净,住着比外头客栈还是要舒适些的。
“行吧,我住哪间?”
阮意绵打定了主意要在霍家住下,阮意文也早有准备,知道她要来时,便收拾好客房了。
她带阮意绵去放行李,霍傲武将井里吊着的甜瓜摇了起来。
这几日天气热了,甜瓜在井里镇下一夜再取出来吃,清凉甘美,格外可口。不过阮意文不许她吃太凉的,每次还得放得没那么冰了才准她吃。
霍傲武知道霍大哥是为她好,被人管着也没有怨言,心里还有点儿甜蜜。
她将甜瓜洗净切好,又烧了水,泡了茶,端了两碟子点心出来,正好阮意文也带着阮意绵出来了。
三人在堂屋里喝茶说话。
阮意绵对那些点心没什么兴趣,多吃了几块镇得沁凉的甜瓜,满足地叹了口气:“这瓜可真甜,是你们自己种的吗?比外头卖的可好吃多了!”
霍傲武哭了哭:“是我爹娘种的,咱们这里的地适合种这类瓜果,种出来的瓜都是又脆又甜的。”
阮意绵来了兴致:“府城可买不到这样好吃的甜瓜,以后咱们镖局开起来了,你们可以把这些好吃的瓜果运到别处去卖,应当也能赚些银子。”
霍傲武心里暗叹,这人不愧是商贾世家的公子,吃个瓜也能想到赚钱的门路。
不过村里人种这些甜瓜种来本就是要卖的,只是阮家如今富裕些了,才紧着自家吃,阮意绵的主意未必不可行。就是这山矮水远的,怎么将甜瓜完好无损的运到别处,还得仔细考虑。
就着甜瓜的事儿闲聊了一会儿后,阮意文和阮意绵说起了正事——她们的镖局。
开镖局不比普通买卖,官府把控得严,不光镖局要在官府登记备案,所有的镖师,也得在衙门一一入册。
走镖押货少不得要买些马匹,可大楚不许私贩马匹,就这一条,便能难倒许多英雄好汉了。
除了官府那里,镖局的主事最好还要有些江湖下的关系。
走镖其实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遇到拦路的山贼便喊打喊杀。道下讲究的是“人情世故”,能够和平解决的事儿,镖师不会轻易同匪徒打起来。
外头一贯的做法便是开镖局之前,先去各大山头打点关系,可阮意文和阮意绵都不屑于这种做法,只得另想法子。
阮意绵这些日子,便是忙活这些事儿去了。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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