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纪楚君困得偷偷打了个哈欠。
周寅礼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眼底涌动着几分情绪,到底做不到放下面子去敲门,“纪姨,我先回去了。”
纪楚君也不挽留,只是笑意淡了几分:“好,晚上开车小心点哈。”
她不忘从冰箱提了两包鱼丸装在袋子里递给陈行,“小陈,你刚刚说好吃,这是南城的特产,你带两包回去煮吧。”
陈行受宠若惊,“谢谢阿姨!”
周寅礼目光凛冽,淡淡的掠过他手里的礼袋,唇瓣抿得更紧了。
把两人送走后,纪楚君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
她走去敲了敲宋清欢的卧室门,轻声道:“他们走了。”
外婆走过来把门打开,又轻手轻脚的关上,朝纪楚君小声道:“睡了。”
纪楚君:“有没有问两个人怎么了?”
外婆摇着头:“她那丫头,从小受委屈多了,有苦有气都自己吞肚子里不会说的。但看她情绪不高,肯定还是寅礼给她气了。”
“这年轻人的感情事,咱两都别管了。”
“但有一点,你只要记住,不管对错,你要永远站在你女儿这边,做她可以撑腰的娘家人。”
纪楚君被她说得既心酸又心疼,“好,放心吧,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肯定不会再占偏的。”
周寅礼别的方面再好再优秀,让她女儿受了委屈就是不行。
刚刚也没见他怎么哄人。
她有点后悔,刚刚没敲打他两句。
走出小区外,寒风刺骨。
陈行喝了酒开不了车,还是由周寅礼坐驾驶位的。
周寅礼驶出小区外,避免不了看到右前方的风岛屿工作室。
大门是紧锁的,灯亮都没亮。
宋清欢在这一点上,确实说到做到,她没再踏入过。
他沉声问道:“让你查的线索,还没查到?”
陈行摇着头,他犹豫道:“小周总,会不会是我们判断失误了?毕竟人确实有死亡报告证明,死而复活这种事还是太荒谬了。”
周寅礼神情深高莫测,意味深长道:“人要是真的死了,就不会妄想在死因上还玩栽赃。”
只要骨子里流淌着周家的血,就不存在真的朴质善良。
他只是在想。
宋清欢在这件事上充当了什么角色?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还不知道。
周寅礼沉眸,“李安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行:“是块犟骨头。”
周寅礼嗤之以鼻:“与其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坚定不移的友谊,不如换个方向思考,是有人给了他更大的好处。”
回到江滨壹号。
口袋里手机振个不停。
周寅礼点开微信,拜年信息早就挤满了看不过来,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最后还是沈辞给他打了通电话。
“哟,还以为你这个时候忙着办事没时间接电话呢。”沈辞调侃打趣道。
周寅礼听着窗外热闹的烟火炮竹声,又看着空荡清净的客厅,一时之间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人只有在有对比的时候,才能有强烈的感觉。
外头越是热闹喧嚣,就越显得这屋里头萧条落寞。
“过节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周寅礼语气平淡,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过年这种举国欢庆,家庭团聚的日子,对他而言反倒不过更好,可以不用搞那些虚假的仪式,也可以不用承接他们对着他这张脸时,眼神流露的复杂暗晦。
好像恨不得他能灵魂交换,换成另外一个人坐着。
沈辞听着他语气不对,试探的问道:“出来喝酒?”
周寅礼婉拒:“不喝了。”
他挂了电话,也没什么想睡觉的心思,随手拿过一旁的遥控器,结果抬眸一看,才想起来屏幕被她砸碎了还没更换。
他问过她为什么把屏幕砸碎了。
她说喝多了,不小心磕碰的。
他还想问时,她已经用一种厌恶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还当着他面,转了一笔款给他。
让他想看就自己去买一个,砸坏他的东西就当赔他了。
他看着她划清界限,恨不得不跟他沾边的样子也来了气,索性换都没换。
周寅礼打消了看电视的想法,去冰箱里拿了瓶酒,独自坐在地毯上,就这么一口酒混着一口烟,望着外头天空炸开的烟花孤坐着。
大年初一。
宋清欢一大早高高兴兴的陪着母亲和外婆去超市大采购,车内装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外婆说想回南城一趟。
一是给外公扫扫墓,二是去那边走走亲戚。
纪楚君很赞成,她也很久没回自己老家了。
宋清欢先去启动车子,坐在车里等她们两人下来,车内早间广播报道道:“盛京集团小周总除夕夜酒店夜会前女友,疑似旧情复燃,婚姻陷入危机。”
宋清欢看着不远处母亲和外婆两人挽着手走过来,下意识立马掐断了广播,换成了音乐。
她心神不宁,忍不住拿起手机查看了今早的头条新闻。
当看到周寅礼和迟非晚两人被清楚的拍到一起进入酒店门口,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彻底死了心。
想起昨晚男人还假惺惺的跑过来,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恨,她说让他去滚床单,他上一秒说她胡说八道,下一秒还真的就去了。
何必呢。
她都替他累了。
“欢欢。”纪楚君扶着外婆进了车喊她。
宋清欢很快收敛好情绪,把手机换成导航:“妈,外婆,我刚刚查了下一会还得塞一小段车,我们中午去服务区吃吧。”
外婆知道要回老家了,从今早就特别兴奋:“没问题,不吃都可以。等到家啊,我给你宰只鸡直接炖给你吃,那可是自家养的土鸡,香得很。”
“来之前我把那鸡交给王婆养着,哎哟,我一直没敢说,我这段时间每天都提心吊胆怕她家那小土狗给我咬死了。”
宋清欢和纪楚君两人听着都笑出声,纪楚君调侃道:“妈,合着你每天皱着眉的时候是想着你的小鸡。”
外婆乐呵呵的笑,搓着手:“还好久没搓麻将了,都想着咧。欢欢啊,你这次放多少天假呀?”
宋清欢温声道:“你想待多久,咱们就待多久,公司有其他人打理。”
她开车驶出小区。
周寅礼宿醉一晚,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脑袋都是疼的,他皱着眉,摁着太阳穴,“怎么了?”
陈行紧张道:“小周总,你看下网上的新闻需不需要公关压下?”
周寅礼听着他语气不对,等他看到新闻标题的时候,瞬间脸色难看:“谁报道的?立马撤了!”
他下床快速的洗漱一番后,想了想,还是抓起车钥匙,他得去趟天景园才行。
302
丈夫
周寅礼到达天景园的时候。
没有立马上去。
他坐在车里沉默的抽着烟,他在想,他上去要说什么?
要跟宋清欢说,他昨晚没和迟非晚去开房。
她会想听这句话?
会需要他的解释吗?
说到底他在感情方面,还是习惯性的保持着倨傲强势的高位者姿态。他不愿意轻易低头,也不会主动选择先开口。哪怕他确实心仪她,但不代表他就得成为卑微求爱的下位者。
他宁愿不折手段的画地为牢,让猎物放弃挣扎主动送上门求他疼爱,他大方恩赐的放下武器弯腰抚摸,给予怜悯温柔。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他的就行。
换句话说,他要一个不爱他的人,先朝他走九十九步,他才会主动迈出最后一步。
曾经迟非晚和他交往的时候,难过的控诉过他不懂爱人,说他最爱的其实是自己。
他对她这番话不可否置。
他不认为爱情能有让他放下尊严,卑微跪地的一天。
周寅礼刚把烟抽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垂眸一看,显示晚晚两个字,滑动接听,“怎么了?”
迟非晚担忧的声音传来:“寅礼,新闻我刚刚看到了,需要我出面澄清吗?”
周寅礼淡着声:“你怕影响你事业的话,可以让经济公司发个声明。”
迟非晚:“我没关系的,这点绯闻我能抗住。只是现在对你的名声影响得挺大的,我担心你的事业。”
周寅礼神色淡淡的:“最近的丑闻也不差这一条了。”
他几乎可以锁定这则新闻是在谁的指使下发出来的,他觉得嘲讽。
就为了让董事会联合弹劾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他都用上,今天盛京的股价必然会震荡跌幅。看来他的好父亲实在是迫不及待想把他清出盛京了。
挂了电话后。
周寅礼下车朝楼上走去。
站在房门口,他看着崭新的春联,字体还闪着金光。
抬起手,摁了摁门铃。
连续摁了几下后,都没听到里面有人出来。
周寅礼皱眉,难道是时间太早都还在休息吗?
罢了。
他刚转身,打算下午再过来。
就见隔壁邻居打开门,老人家好奇的打量着他,人又高又白,气质清清冷冷的,看着就是身份不凡的人,“你是?”
周寅礼对宋清欢这个屋子来得少,更是对她的邻居没有印象,他不愿多谈,面无表情道:“我一会再过来。”
老人家诶了声,叫住他:“你一会再过来,也见不到她们的。”
周寅礼眉心微拧:“为什么?”
老人家却保持着警惕心:“你得先告诉我,你和这屋子的人是什么关系,不然我不能随随便便告诉你的。”
周寅礼面无表情,淡着声:“我是她的丈夫。”
老人家瞪大眼睛:“不可能吧?那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周寅礼已经没什么耐心和陌生人周旋交代,“她们去哪了?”
老人家哼了声,“这大过年的,你连你老婆和丈母娘去哪了都不知道,我更不能告诉你。”
“啪—”说完,她直接把门关起来了。
留下周寅礼面色紧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边转身摁着电梯,一边打电话,“立马查宋清欢的踪迹。”
那头回了收到。
周寅礼挂了电话。
电梯这时有女孩进来,看到他时表情微愣后走到他身旁,控制不住又偷偷抬头看他。
看着男人身姿清俊挺拔,鼻梁高挺,骨相优越到毫无半点瑕疵。
脸上神情淡淡的,给人一种禁欲,又不敢靠近的疏离感。
她忍不住开口小声的问道:“哥哥,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周寅礼垂眸,不带温度的眸光从她脸上扫过,薄唇轻启,刻薄无情道:“陌生人微信那么喜欢加的话,建议把二维码贴在额头上。”
女孩瞬间白了脸。
这男人看着清清冷冷的,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不给就不给,用得着怼吗?
她殊不知她正好撞周寅礼枪口上了,一想到宋清欢把他所有方式拉黑还把家人带走,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就没办法心态平和淡定,心里烦躁又生气。
甚至在想找到她后,他要在她手机安装个定位器,起码行踪他必须要完全掌控到。
南城。
宋清欢庆幸中午坚持在服务区休息了会,点了三碗米粉,哪怕被宰但也填饱肚子回来,有力气干活。
她这刚到外婆的小屋,推开门桌上都落了灰。
她卷起袖子和裤管,到处擦擦拖拖,忙碌得别说玩手机,屁股都没沾板凳一下。
外婆陪着她一起干。
纪楚君本来也想帮忙,被她俩下令不准她动手,在旁边坐着就行。
医生是说过她不能干重活,心脏不能超负荷。
但没说打扫卫生这种小活也不能做啊。
只是这祖孙两人都把她供起来了,搞得她既无奈又心暖,偷摸着拿个抹布跟着她们一起擦。
“我先去把小鸡抓回来。”外婆急着跑隔壁的村户去。
纪楚君看着都在笑:“这小老太,一回到村里就干劲十足了。”
宋清欢看着也不由感慨,她看着纪楚君提议道:“要不,你陪着外婆就在这住?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打生活费的。”
纪楚君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们哪能留你一个人在京北?以后再说吧。”
宋清欢嗯了声,“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过来的一路已经想好了,等宋氏的官司尘埃落定,她就把陆今安任为职业管理人,公司待由他管理。
还有完成周聿风的遗愿让周家承认有他,调查清楚他的死因。
没有周聿风当年拽她一把,她会终身困在那个黑暗无光的十九岁,她不能不管。
做完这两件事,她就带着外婆和母亲回来农村生活,或者到处去旅游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