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丁汉白纪慎 本章:第46章

    接下来更忙,光是签股权书就花费些日子,人员零散,丁汉白把佟沛帆的面包车都要跑报废了。这期间,那大楼工程彻底竣工,无数人等着下嘴,可到头来,谁也没想到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拿下。

    楼体簇新,里面空空荡荡呢,外面就挂上一显眼的牌子——白玉古玩城。这名字叫纪慎语笑了好几天,转念想到丁汉白许诺的“珍珠茶楼”,彼此相对,又觉得好听了。

    那拆成破烂儿的玳瑁已经不复存在,蒹葭本就是夹缝中生存,做不到有容乃大,文化街外宾游客多,规矩多的似《宪法》。四散的卖主比下岗职工还憋屈,游击队一般,破罐破摔的,甚至跑去了夜市。

    淼安巷子,丁汉白守着一块和田玉籽料雕琢,那称心的小蜜许久没学习,正伏案念书。他手边放着一沓合同,问:“晚上想吃什么?”

    纪慎语支吾:“……姜廷恩上次吃的那个。”

    丁汉白一想,彼得西餐厅?他爽快答应,雕完去巷口的小卖部打电话。古玩城第一批商户已经定下,晚上吃饭是其次,主要是签合同,得挨个通知。

    晚上,三十来号大老爷们儿杀到彼得西餐厅,把人家谈恋爱的情侣都吓着了。并桌,对着烛光鲜花,对着牛排沙拉,签一份合同喝一口红酒。这丁老板的私心可真重啊,为着家里那位喜欢,害这些合作伙伴都没吃饱。

    红酒后劲大,喝高好几个,乱了,丁汉白趁乱返到桌角歇一会儿。他扭脸,瞧纪慎语啃牛排,就那么盯着,说:“你这一口嚼了七十下。”

    纪慎语凑来:“这块有点老,我嚼不烂。”

    丁汉白便伸手,竟要接住纪慎语嚼不烂的这一口。纪慎语发怔,偏头自己吐了,他恍惚地看对方,在这优雅又哄乱的环境下心跳过速。

    丁汉白小声说:“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纪慎语哪是不好意思,是舍不得让对方做这种细节。但他回:“别人看见觉得怪吧。”

    丁汉白得意一笑:“你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吗?咱们的事儿早传遍了,叫这一帮粗人来西餐厅谈合同,你信不信,明天他们就背后骂我色令智昏。”

    这第一批人都是和潼窑有合作的,早早谈好,而丁汉白允诺近一批货打对折,条件就一个——放风。多少卖主还不知道古玩城的存在,有的知道却还在观望,必须让这些人以身示范,做活宣传。

    而在这等待的期间,足够古玩城的内部装修。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没一处错节,没一处脱轨,丁汉白和纪慎语见天夜里躺上床,除了亲热便是翻黄历,要选个开业的黄道吉日。

    天热了,蚊子还没来,蝉开始叫了。

    风扇还没开,凉茶先泡了。

    二环别墅区,餐厅亮着,桌上一壶凉茶,正二堂会审。丁延寿木头似的,只听,姜漱柳妈似的,问:“吃顿饭觉得怎么样?他吧唧嘴吗?吃姜吗?”

    丁延寿挑眉:“怎么?你们姓姜的不能嫁给吃姜的?”

    对面坐着姜采薇,约会两个小时,回家的拷问估计要半宿。她却顾不上那些,说:“姐,姐夫,我们逛到建宁路,看见那儿开了个古玩城,叫……白玉古玩城。”

    丁延寿和姜漱柳一愣,白玉,几乎立刻想到丁汉白,丁汉白也说过筹备开古玩城。但想想而已,都没敢信,倒腾古玩和开古玩城千差万别,那混账才二十一,疯啦?

    姜采薇说:“装修工人完活儿出来,我问了一嘴,他们说……老板姓丁。”

    丁延寿急道:“小姨子,你能不能别大喘气?!”

    姜采薇说:“下礼拜六,开业。”

    这一下子,倒计时的人多了好几个。礼拜六,礼拜六……那天晴不晴,气温升到几度,各种操心。而那精明顶天的丁老板刚从博物馆出来,手里拿着方尊的检测报告。

    真品,价值上百万,他签了捐献同意书。

    但他有个要求,就是下礼拜六上交。

    万事俱备,每一天数着,向来稳重内向的纪慎语也成了烧包货,在学校对同学宣传,在玉销记对顾客宣传,这寥寥数天说的话比过去十七年都多。

    日子终于到了,好大的阵仗,建宁路的宽阔程度可媲美迎春大道,然而无论首尾都能听见开业的动静。张灯结彩,张的是琉璃灯汉宫灯,结的是斗彩粉彩唐三彩,这一出布置别出心裁,全是古玩元素,叫围观的大众堵得水泄不通。

    从前在玳瑁扎根的行家全来了,市里大大小小流动的卖主也都心旌摇晃,进了这古玩城,铺货都能一并解决,何况是能烧制顶级精品的水准。大门口,陆续送来的花篮一字排开,各个有名有姓,全是圈里的尖子。

    这还不算,俗话说神仙难断寸玉,丁汉白居然弄了一出现场赌石,未开的翡翠毛料,擦切之后抽奖。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摩拳擦掌。

    角落里,纪慎语扶着张斯年,嘴不停,讲那次去赤峰赌石的情状。张斯年烦道:“你是不是傻子?他风风光光当丁老板,有人恭维你一句纪老板吗?没有的话,你满足什么?”

    纪慎语说:“可丁老板是我的。”

    张斯年气道:“伤风败俗,别跟我眼前晃!”

    纪慎语当真松开手,一指:“那我走了,叫你亲儿子陪你吧。”

    车停得满当,又来一辆,张寅和文物局的局长下来,同行的还有博物馆负责人。丁汉白笑脸相迎,重头戏到了,今天开业,他要当着所有人交付那价值百万的方尊。

    做生意嘛,开头想点子,想到后筹钱,筹够钱立即办,办好又要琢磨生意,一环套一环。现在古玩城已经开张,之后的生意如何还未知,所以他要在今天献宝,先挣个名声大噪。

    张斯年远远瞧着,啐一声:“真他娘鸡贼!”却止不住心绪震动,那折磨他的宝贝就要送走了,托这徒弟的福,他就要得解脱了。

    各大官方单位领导在场,那方尊亮出来,展示、交接,宣布正式收藏进博物馆。丁汉白赚够面子,这古玩城也出尽风头。他一望,于人头攒动中晃见熟悉身影,顷刻找不到了。

    仪式办完人们全涌入楼内,做早不做晚,这市里一家古玩城正式落成。如此热闹一天,来往顾客络绎不绝,任谁都觉得新鲜。纪慎语窝在老板的办公室读书,美不滋儿,又想给纪芳许和梁鹤乘烧纸。

    路对面,姜漱柳挽着丁延寿,遥遥望着,哪怕亲眼看见仍觉得难以置信。姜漱柳上车等,丁延寿过马路,趁人少端详端详那气派的楼门。

    他立在汉宫灯下,纱面上画的是昭君出塞,笔力人形能看出是丁汉白的作品。再瞧竖屏,上面的斗彩花瓶精致繁杂,是纪慎语的手笔。正看着,踱来一抽烟的老头,半瞎,哼着京戏。

    张斯年只当丁延寿是路过的,替徒弟招呼:“怎么不进去逛逛,开业正热闹。”

    丁延寿说:“听说这古玩城的老板才二十一。”

    张斯年应:“是啊,没错。老板二十一,跟老板搭伙的才十七。”

    丁延寿惊道:“这像话吗?你说这像话吗?!”

    张斯年说:“你不能只看岁数,看一个人,得横向纵向看全面了。他的确不是四十一、五十一,可这大街上多少中年人庸碌了半辈子?”掸掸烟灰,吹吹白烟,“实不相瞒,那老板原本是学雕刻的,只会爬的时候就握刻刀了,你敢让你家小孩儿那样?”

    丁延寿没说话,他倒是真敢。

    张斯年又说:“他那二十一的手比你这五十岁的茧子都多——”一低头,瞧见对方的手,“呦呵,你干什么工作的,这么厚的茧子?”

    丁延寿答:“干施工队的。”他心不在焉,有些恍惚,丁汉白和纪慎语都一样,只会爬就握刻刀了,留着口水时就拿笔学画了,别的孩子在玩儿,他们在学艺,受的苦遭的罪,不过是被此刻风光掩住而已。

    张斯年要进去了,临走说道:“一个舍下三间铺子自立门户,另一个还跟着,患难见真情,取舍见胸襟。凡夫俗子等到七老八十也是凡夫俗子,那些凤毛麟角,一早就开了光。”

    一个生父,一个师父,互不认识交流几句,就此别过,都潇潇洒洒的。

    办公室里,丁汉白终于得空歇一会儿,皮沙发,抱着纪慎语看化学书。纪慎语安分,看完小声问:“晚上我能在这儿睡吗?”

    宽敞,新沙发舒服,比家里的破床好。丁汉白失笑:“今天五号,后天咱们看房子去?”

    说完一怔,低头看纪慎语的眼睛,纪慎语也仰脸看他。两人对视,化学书掉了,他们谈生意烧瓷器,办认股大会,开这古玩城……

    纪慎语脸一垮,看什么房子哪,他竟要高考了!

    第62章

    正文终章。

    白玉古玩城开业的第三天,

    老板请假了。

    一早,

    丁汉白端着小锅、揣着鸡蛋,到巷口打豆浆摊煎饼。排队的街坊扭脸看他,

    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搁仨鸡蛋,

    不过啦?”

    他解释:“家里孩子高考,改善改善。”

    街坊提醒道:“那更不能多吃了,

    吃饱犯困还做什么题?”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是丁汉白又原封揣回去俩。破屋漏风,在这夏天倒不太热,

    安安静静的。“纪珍珠,

    睡醒没有?”他杀进去,

    掀了被子,撤了枕头,捏住对方的后颈一阵揉搓,像拎小狗小兔。

    纪慎语迷蒙睁眼,

    呻吟着骨碌到床里。丁汉白说:“你装什么腰酸腿疼,

    体贴你考试,

    昨晚就亲了亲你。”停顿数秒,“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一语中的,爱侣之间同床共枕,脑电波迟早都要同步。纪慎语悠悠坐起,两眼幽幽渗光,他从小学东西刻苦,

    做什么都拔尖儿,可这回心里没底。万一考砸呢?他不准备念大学,但他也不想尝挫败的滋味儿。

    丁汉白说:“那别考了,看房去吧。”

    纪慎语反问:“你都不劝劝我?”

    丁汉白说:“我又不是你爸,管你那么多干吗?我只管你高兴,想考我伺候你后勤,不想考带你去做别的,不说废话。”

    纪慎语闻见煎饼香味儿,爬床边冲着丁汉白换衣服。还是考吧,比姜廷恩强应该没问题,他褪下睡裤换校服,瞧见大腿上的印子,这叫只亲了亲?!

    丁汉白蹲下:“我又没说亲哪儿。”抓住对方的脚腕套袜子,娴熟,套好仰头啄一口,更娴熟。他心中有愧,纪慎语原本可以简单生活,出活儿念书,偶尔做件东西自娱自乐,可摊上他,帮这帮那,受苦受累。

    一晃神,纪慎语已经收拾妥当,穿着校服,满脸学生气。丁汉白又叫这模样晃了眼睛,盯着,落个心猿意马的下场。

    那六中门口人头济济,家长比考生更紧张。这年头,多少人寒窗苦读走到此步,全等着考场上一哆嗦,从此改变命运。

    丁汉白拎一路书包,给纪慎语背上:“进去吧,我还在小卖部等你。”说完却薅着人家的书包带子,“别挤着,热就脱掉外套,水瓶盖好,别洒了。”

    一句句叮嘱没完没了,周遭拥挤哄乱,纪慎语握住那大手,偷偷抓了抓手心。他靠近小声说:“师哥,我想吃麦丽素。”

    丁汉白应:“知道了,给你赢去。”

    高考按时进行,家长们等在外面,巴望着,担心着,丁汉白这二十出头的家长潇洒悠哉,又去小卖部和老板打扑克。如此度过两天,他这古玩城老板面都没露,赢了够吃半年的麦丽素。

    纪慎语一朝得解放,约上同学可劲玩儿了几天,把市里的景点终于逛完。等收心工作时,惊觉丁汉白哪还是原先赖床的丁汉白,他每天睡醒枕边都是空的。

    丁汉白的确变了作息,从前睡到日上三竿,如今雷打不动五点起床。他既要经营偌大的古玩城,又要兼顾日益忙碌的瓷窑,还要雕刻。能者多劳,但必须压缩时间。

    古玩城渐入正轨,纪慎语便安心去玉销记上班。他这大师傅手艺无两,经营之道有丁汉白背后出招,总之得心应手。六月上旬,各店整理春季的账,他背着账本去了一店,好久没见丁延寿,师徒俩碰面,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师父。”纪慎语叫一声,“身体好利索了吗?”

    丁延寿恢复健康,拐杖也不用了。可纪慎语巴巴凑来,抓他手臂,要扶着他上二楼。他没吭声,任由这孩子献殷勤,余光瞥一眼,没瘦,精神,说明过得不错。

    到二楼办公室,账本堆满桌,纪慎语明白丁延寿头疼这些,主动请缨:“师父,我帮你弄吧,你帮我雕完刘海戏金蟾,怎么样?”

    丁延寿一愣,竟然跟他交易,还撒娇,愣完兀自拿刀,在房间一角忙起来。他这半辈子,最喜欢的就是雕刻,别的总差点意思。一抬眼,瞧见那徒弟安坐在桌后,正儿八经地理账。

    纪慎语似是感应到目光,故意蹙眉装崩溃。他说:“师父,五月份的账太乱了。”其实心知肚明,五月,他们的事儿曝光,丁汉白自立门户,丁尔和挪三店的账,分家歇业……他精明一把,算计一把:“师父,五月的账得找专业的会计做。”

    原本店里有会计,从丁汉白爷爷那时候就在,前一阵刚退休。纪慎语说:“师哥的古玩城有会计,要不我拿过去,做好再送来?”

    丁延寿瞄他:“少跟我耍花招,是不是还想让他看账本?”

    纪慎语回:“师哥忙着呢,天天五点起床上班,市里潼村两头跑,谈生意、开会、应酬、管理那么多人,一日不差地出活儿,哪有空看你这个。”

    丁延寿生生噎住,真是反了,翅膀一硬肆无忌惮,之前声泪俱下求原谅,现在一张嘴连环炮,都能掀玉销记的房顶了!

    这大逆不道的徒弟气完师父,敛上账本便走。纪慎语羊质虎皮,其实内里又愧又怕,等出了玉销记抬头回望,隐隐见二楼人影闪过,才明白,这父亲与他一样外强中干。

    无风夏夜,暴晒一整天的破屋闷热至极,丁汉白和纪慎语坐在院里凉快。灯泡明亮,照着小桌,说好给会计看的账本铺散着,正叫丁汉白过目。

    纪慎语忙里偷闲,捧着姜廷恩借他的武侠,那金书签熠熠生辉,比灯泡还亮上几度。他问:“师哥,赵敏和周芷若,你更喜欢谁?”

    丁汉白答:“这题我会,只喜欢你。”

    纪慎语满意得很,接着看,偶尔瞧一眼对方进度。他盘算好了,到时候让丁汉白送还,趁机见见师父师母。忽地,丁汉白说:“明天休息,咱们去看房子?”

    他立即问:“哪儿的房子?”

    丁汉白白一眼:“还能是哪儿。”

    周末一早,他们两个出门看房,带着连夜理好的账本。到二环别墅区后,刚露面,门口的保卫员霎时一惊,还记得他们趴墙头呢。

    经理带着,直接奔平米数最大的,丁汉白和纪慎语却像侦察兵,回望,目测与丁延寿那幢的距离。不能太近,最好看不到,选来选去,定在远远的斜对角。

    花园很大,环着这别墅,丁汉白问:“喜不喜欢?”

    纪慎语点点头,他很喜欢。

    他们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经理莫名尴尬,甫一进屋,正要吹得天花乱坠时,丁汉白牵住纪慎语,说:“这儿比不得家里大院,头厅就这么大地方,可以摆个好瓶子增点气派。”

    又往里走,纪慎语说:“二厅宽敞,去维勒班市场买盏灯挂上。”阳台连着垂花门,厨房餐厅储物室三间相连,要什么样的桌椅,桌椅要什么样的木头,他们一句接一句地讨论。

    二楼,丁汉白目测尺寸:“那儿弄一屏门,书房一间就够,卧室浴室要好好装修。”他说着,攥紧纪慎语的手,纪慎语正纠结主卧选什么样的地毯。

    许久,两人转身望向经理,同时抱怨人家哑巴,居然连介绍都不说。经理满脖子密汗,怕了这二位难伺候的主儿,殷勤的,仔细的,一脸诚恳做起介绍。

    又回到一楼,丁汉白和纪慎语开始转悠。他们这是动了心,对这房子满意,琢磨把机器房弄在哪间。角落的卧室背阴,他们停在门口,合计着靠边放机器,中央放操作台,隔壁一间存料子。

    经理擎等着,丁汉白利索道:“办手续吧。”

    淼安的破屋真是住够了,这身娇肉贵的俩人简直迫不及待。办完手续,没走,散着步晃到路西一排,停在五号门外,瞧见丁延寿正扫杂叶子。

    丁汉白轻咳,其实有些紧张。丁延寿闻声回头,定住,不知道该端出何种表情。丁汉白主动说:“爸,我来送店里的账本,理好了。”见对方没反应,试探,“那我们进去了?”

    不料丁延寿扔下笤帚走来:“给我吧。”

    纪慎语从包里掏出递上,不管不顾地喊道:“师母!师母!”这一嗓子很突兀,姜漱柳出来,纳闷儿时晃见他们,“呀”了一声。

    “妈。”丁汉白叫,叫一次觉得不够,又叫一声“妈”。

    交还账本,两方对峙,丁汉白先败下阵来,退开一步道了再见。这情态惹人心疼,丁延寿和姜漱柳纠结又揪心。不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混账竟然又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买了紧那边的一栋,以后天天在你们家门口散步!”

    丁汉白拽上纪慎语跑了,留下那爸妈目瞪口呆。

    买下房子,当天就联系了装修队,熟,前一阵刚装修过古玩城。丁汉白雷厉风行,事无巨细地列出来,临了,向装修队长嘱咐:“你就当我结婚办新房,处处不能马虎。”

    纪慎语就在旁边,脸热,抬不起头。

    丁汉白问:“珍珠,咱们的主卧做不做飘窗?”

    纪慎语一激灵,这人疯了,还是真不爱要脸?装修队长瞠目结舌,这大老板住别墅,竟然跟师弟合住一间?丁汉白没等到答案,做主道:“那就弄吧,吹风赏月都方便。”

    等旁人一走,他过去捏纪慎语侧腰,搂着,凑人家耳边低声:“我哪儿说错了?不算婚房?”纪慎语用手肘顶他,他挨得更近,“那婚房与否你说了算,婚酒我说了算?”

    纪慎语扭脸,想起他们分开时的承诺,不禁抬手环住丁汉白的脖颈。“师哥。”他叫一句,情真意切,甚至动情得有些气喘。

    丁汉白亲他,臊白他:“这可是在办公室,你勾引谁呢小南蛮子?”

    纪慎语顶着红脸:“勾引你……天天都勾引你。”

    这股子邪火直忍到下班,丁汉白真不愧是干大事的。下班前,古玩城下发通知,要办庆功宴。再一次广发英雄帖,商户、合伙人、圈内朋友,还有够得着的亲戚。

    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请柬两个人名,丁汉白、纪慎语,并列着。

    别墅里的装修日夜赶工,边边角角都再三设计,细致入微。炎炎周末,楼内叮铃咣当地收尾,丁汉白和纪慎语待在花园。植了几棵树,其中元宝枫开得正好,草坪刚刚修剪完,鲜绿整齐,沿墙挨着一溜丁香。

    好大一片玫瑰,丁汉白挽袖培土,正亲手栽种。树荫下,扎着一架秋千长椅,纪慎语懒猫上身,卧在上面看书。久久,楼内静了,别墅装潢一新,只等着打扫通风。

    丁汉白满手泥土踱到秋千旁,膝盖一顶令长椅摇晃,再蹲下,晃来时用身体挡住。纪慎语离他很近,他低头亲上:“晚上自己睡,我盯着人搬家具。”

    纪慎语问:“你不回淼安?”

    丁汉白说:“回去的话要半夜了,你给我留门吗?”

    哪次晚归不等呢,纪慎语未答,从兜里掏出一颗小珠,糖心原石,又从对方兜里掏出别墅钥匙,把珠子挂上。丁汉白低头一看:“你再管我严点儿,还刻个‘慎’字,怎么不把全名都刻上。”

    纪慎语装蒜:“是为人谨慎的意思,不是我……”

    丁汉白就用脏手去闹,抢了纪慎语的钥匙,一模一样的原石,浮雕小巧精致的云朵,一共五朵。“五云是吧?”他抗议,“给自己弄那么雅致,怎么不刻个‘汉’字?不是汉族吗?”

    这二人扯皮,当着新栽的玫瑰。

    傍晚,纪慎语独自回淼安巷子,破屋空了大半,他们的东西已经搬进别墅。他翻出买给丁汉白的西装,熨烫一遍,想着,明天……总该穿了吧。又找丁汉白送他的珊瑚胸针,戴上,在镜子前照了许久。

    丁汉白留守别墅,工人们一车车搬家具,光双人大床一共四张,方桌圆桌交椅圈椅,各式橱子柜子,红木乌木黄花梨,全是金贵玩意儿。终于折腾完家具,工人前脚走,后脚来一辆面包车,是佟沛帆和房怀清。

    面包车后排座位全拆了,只有满当的纸箱,装着丁汉白收藏的古董和料子。丁汉白和佟沛帆连搬数趟,总算将一楼的库房填充饱满,没来得及道谢,他发现一幅画,展开,乌沉沉的茶色,恢弘的《江山图》。

    房怀清说:“以前的得意之作,送你和师弟当迁居礼物。”

    丁汉白谢过,送走那二位。接下来他将所有灯打开,要亲自布置这幢“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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