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姐，以前你和刘总出来单干也是这种心态吗？”

    “不是，恰恰相反。”

    连织说起初他们满脑子都是公司盈亏的问题，不提自己的工资，水电费总得挣出来吧，所以任何项目都接，哪怕是个古镇维修的项目，所有设计全按客户要求来。

    “最初有个湖滨公寓的项目你们知道吧，那算是我们走出外包的第一个中小型项目，甲方并不是冲着我们设计来的，而是看着我和你们刘总能喝酒，一顿饭局干完桌上大半的酒。”

    “在设计途中我们发生了挺多次碰撞，因为甲方有自己的要求和审美，哪怕不符合主流哪怕我们明知道可能十多年后就很同意被淘汰，我们还是按照对方的思路画完了稿图。”

    说到这里连织一阵愣神。

    她突然就明白了在伦敦时孟澜说的关于灵感的另一层意思，设计永远听命于甲方，在华国尤为这样。所以她会无数次在对方要求下反复修改，已经忘了最初的灵感为何。

    设计师如花如树，是有周期和生命的。

    一旦错过最有灵气那几年，必将走往匠气，所以那么多设计师哪怕项目无数在建筑史上都籍籍无名。

    凉风沿着半开的车窗吹进来，连织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项目组的两个小孩，仍然烦闷苦恼，她也没打算再劝导，任何心理路程都是成长。

    到美院后，助理一路领他们去会议室，王蒙比他们早到，孟院长这次学聪明了，为体现绝对的公平公正，同时叫上教育部的两位领导。哽陊恏雯錆蠊喺??〇⒊贰⑤Ⅱ??9???

    郑风眠院士并没有来。

    落座后不久，两个团队便依次向台下的领导展示此次图书馆设计的稿图和理念，之前几个小孩在办公室不止一次紧张，此次会议室连织觉得是表现最好的一次。

    最终结果也出来得很快，高院长和几位领导依次上前和连织握手，先是夸赞他们亚新此次的设计别出心裁，实在是大为震撼。

    “但我们这次图书馆实为修缮扩建，王设计师他们传统的理念更附和我们这次的需求，沉小姐你们的诚意我们完全看到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这就是发好人卡的意思。

    连织亦起身微笑，和对方握手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王蒙这时过来邀请他们去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此次设计兜兜转转能这么完善，归根到底少不了你们的帮忙，不然再重新回来一起辅助完成之后的大楼建造，大不了之后的设计费我们七你们三啰。”

    这幅耀武扬威的嘴脸连织懒得看，只笑着拒绝。出来的时候刘昊勤便打来电话，问这次的竞稿如何。

    连织说失败了，几个小孩还挺失落。

    其实她也有点，原本以为那晚和郑风眠院士畅聊半小时，或许对方会对他们的设计很感兴趣，哪怕不会做决定至少也会来现场听一听。

    看来还是她过度自信。

    只是她是领头人，若是自己都垂头丧气，哪怕整个团队都散了。

    连织正沿着阶梯下楼，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连织转头后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她先挂了刘昊勤的电话，对方说。

    “郑院士今天恰好来美院，听闻你在想和你聊一聊。”

    -

    连织推门而入的时候，郑风眠正在高院长的办公室喝茶。

    偌大办公室只有他一人，他道。

    “沉家姑娘，又见面了。”

    连织笑着称呼了声郑院士。

    他直接道：“我来的时候还在门外旁听了两句，你们的设计图比那晚上聊得还要别出心裁，和此次图书馆设计失之交臂，是不是很失望？”

    “实话是有的，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如果我说没有您肯定会觉得我不真诚。”

    她说着失望，但足够的不骄不躁。

    郑风眠和蔼地笑了。

    “其实事情到此我们也没什么可遗憾。”

    连织说他们的设计的确不符合甲方心意，也可能是没有遇到它的伯乐，这不管是于事业和生活都是很平常的事。

    郑风眠道：“小小年纪有这样豁达的心胸，难得。”

    门这时被推开，高校长进门本想和老师多聊两句，同时也受王蒙拜托，相将其介绍给郑风眠。连织和他们颔首后，正要同郑风眠道别。

    郑风眠道：“沉家姑娘，我这倒有个不情之请，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连织不解看他。

    “前段时间，我的好多位旧友向文化局申请重修宁昌市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如今提案刚刚通过，正缺真正有能力的设计师团队，不知你愿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这话一出，不止连织震惊了。

    连着高校长和王蒙都怀疑是否听错，宁昌作为历史文化之都，像博物馆这种大工程一般是交由世界知名设计师，或者多个团队协作完成。连设计院都难以达到其设计师的标准。

    本以为拿下此次图书馆项目能在设计院耀武扬威一把，此刻王蒙的表情比吃瘪还难受。

    连织还没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宁昌市国家一级博物馆？设有无脊椎动物，古爬行动物等藏品超过40万件的自然博物馆？”

    郑邦业笑道：“是的。”

    连织受宠若惊道：“我们当然愿意！”

    *

    峰回路转就是如此，哭丧着脸的几人无论周组长怎么安慰都无事于补。

    结果半个小时的功夫，却从连织口里知道亚新要独立承接宁昌博物馆的设计，几乎是目凳口呆。

    “掐掐我，用力的掐！请让我知道这不是白日梦。”

    “痛啊，谁让你这么用力的？”

    连织看着在车前打闹的几人，忍不住笑了。王蒙离开的时候过来说恭喜，他脸色都快绿了，但之后合作不少，也不可能就此撕破脸。

    连织也和他附和了几句。

    为了这次图书馆项目，设计部几乎通宵达旦半月改图，她因为郑邦业消沉那几日还小小休息了，他们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连织琢磨着今晚以庆祝为由请全公司的人吃饭，然而还没上车，就看见校门口等候的霍尧，身后显眼的跑车就换成了普通的大奔。

    ?

    ?

    他在来往的学生里一眼看到了她，漆黑的眸子直接定在她身上。

    连织缓缓上前。

    “你怎么来这了？”

    霍尧温声：“忙完了？”

    连织点头。

    “吃饭吗？我请你。”霍尧清咳了声，道，“就当那天我给你道歉。”

    他并没有多看她，尽管他的眸子极具侵略和犀利，好似在隐忍。

    连织悄无声息握紧了包包的袋子，里面正放着个窃听器。

    她还需要一个机会，和他近身的机会。

    “好啊。”她道。

    ***

    后天见，。等清明过了给大家多更冲大结局。弟弟下一章出现。

    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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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1

    下卷233想我吗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烧烤店，连织选的。

    铁板鱿鱼在烤架上滋滋滋的冒着热油，老板孜然一撒，装盘给他们端过来。霍尧拿了串放她碗里，问：“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刚拿下一笔大单？”

    连织：“你怎么知道？”

    “去照照镜子，你那表情跟捡大钱差不多。”霍尧意有所指，“只有对工作你才会这副样子。”

    他形容得很贴切，若不是他突然出现连织怕是已经和公司的人去庆祝，或者跑去宋亦洲那炫耀邀功。

    “这么开心的事总得沾沾喜气，所以这顿不能算。”霍尧停顿了瞬，道，“大概三年多以前我们吃过一次烧烤，还记得吗？”

    连织点头：“当时我记得你吃不惯来着，怎么现在....”

    之前满满几盘子烤肉他看都不带看一眼，连酒都是浅浅呡一口便放下，如今这幅模样反倒让连织觉得陌生。

    霍尧轻笑了声：“你还记得。”他道，“之前眼光是挺差的，多试了几次才发现这玩意味道挺不赖。”

    连织没搭腔。

    她在想包里的东西如何给他，才不显突兀。

    她关心道：“这几天有好一点吗？”

    霍尧意味深长：“好不好是其次，某人说好两三天要来看我，结果只是随口说说。”

    那话的确是连织敷衍之话，她怎么可能去，转头便忘得干净。

    她低头吃串没说话。

    霍尧忽而问道：“现在这样开心吗？”

    连织抬眸看去，霍尧正看着她，周围朦胧的灯光揉在他眸底，锋利的轮廓褪却不少。他又再问了次，问她现在开心吗？

    连织：“很开心。”

    霍尧喝了口酒，似是随口一问。

    “他不介意啊？”

    连织知道他问的是陆野，宋亦洲和她的事情陆野知道了介不介意。

    她戒备地看着他，一副不准他过问的样子：“这是我的事。

    ?

    ”

    “嗯，是你的事。”

    霍尧笑，散漫道，“但我们不是朋友嘛？问问也不行，就这么忘不了宋亦洲？”

    他领口微敞，两腿随意曲着，膝盖抵着小桌，往后一靠就给人浪荡之感。

    连织鲜见认真地盯着他，眼瞳如清水般的光芒，足以瞬间融掉他的伪装。

    “霍尧，以前我走过挺多地方，以为自己看过很多漂亮难以忘怀的风景，也会遗憾当时为什么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可之后遇到惊艳的东西越来越多，手机里的内存都快占满了，我想当时哪怕拍下足够精妙绝伦的东西，应该也只是放在手机里生灰吧。”

    霍尧不是傻子，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可不会了，他确定这辈子想要的，再也不可能遇得到。

    他啧啧道：“连同学，你这是说人还是说风景啊？”

    “一样，风景和人都一样。”连织调侃道，“你没有听说过一种理论吧，朋友是世界最稳固的一种关系，他们能互相安慰，关键时候相互鼓励，很多关系走散了

    ?

    朋友都还在。”

    霍尧弯了下唇，似被她这理论逗笑。

    他拿酒瓶和她一碰。

    “那敬你口中的朋友。”

    连织也回碰：“敬朋友。”

    这个傍晚，他们之间隔着层薄膜，连织向来没有对他说过真话。

    而霍尧的真心她不要，什么都不要，于是他也在她面前收得干净，尽是插科打诨。

    烧烤吃得很快。

    他们的车停在商场深处，偌大广场霓虹灯如瀑，霍尧揣兜走她旁边，倒退着走。

    “照你刚才那说法，友情岂不是比爱情更好，爱情随时都有分手的可能，但友情里似乎没有这个词语。”

    “是啊，你看远处那对在争执偷哭的情侣。”连织示意他看，胡说八道，“我敢保证他们出来的时候肯定很开心，结果遇上分歧闹矛盾，可朋友就不会有这些烦恼。”

    霍尧跟着转头看去，微微挑了下眉。

    包里的手机突然滴滴震动两声，不知道是陆野还是宋亦洲发来的。

    她正要拿出来看看，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连织纳闷看他，目光对视间，男人眼眸很深，像是在压抑。

    “既然是好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打电话听你排解，见面听你的安慰是吧？”

    连织呡唇：“.....可以。”

    “你不开心的时候，也能把我当个垃圾桶和倾听对象，我也能伸出援手是不是？”

    连织：“.....嗯。”

    “想要个友谊的拥抱汲取能量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可以来找你？”

    连织还没作反应，他已经将她拥入怀中。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背对着她的男人眼眶泛红，脖颈间抽搐的青筋都在压抑。

    时间太短，以至于她想发火兜找不到源头。

    霍尧低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

    “那如果是好朋友，也能接受些代表友谊的礼物是不是，以后不会每次都往垃圾桶丢？”链子在他手指间缓缓往下坠，吊坠是鲜见翡翠雕刻的中式建筑，做工精巧足见雕刻者之用心。

    她仍然发愣的时候，霍尧已经拿过她的手，放于掌心。

    连织要往后缩，手腕却被他紧紧握住。

    “朋友的礼物。”霍尧理所应当，“我们不是说好要做朋友吗？”

    坠子稳稳放在她手上，连织问。

    “你什么时候买的？”

    霍尧随口道：“前一年在国外，看着好看就随手买来玩玩，朋友的关系和恋人一样重要，所以得有纪念品。”不是随手，霍尧看到的时候几乎瞬间想起了她，出乎意料的连织这次没丢。

    “你在这等我几分钟！”

    话音落下，霍尧就见她匆匆跑去商场，不足十分钟的样子手上便拎着个盒子。

    她气喘虚虚拿给他。

    “朋友的回礼！”

    心脏异样的跳动在连织胸膛砰砰作响，尤其是她还得在对面男人愣愣的目光中，维持着笑意不变。

    盒子打开，霍尧看见里面躺着块深黑色表带的机械表，他的眼神异样且灼灼。

    “送我的?”

    “是啊。”连织耸肩道，“礼尚往来嘛，不过是我去商场随便挑的，你随便看看啰，不喜欢也没办法。”

    表盘稳稳扣在男人手腕上，霍尧漆黑的瞳仁很纯粹，第一次像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