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工整地摆放在他们的脚边。
晏酬已取出自己新买回来的弓箭,
递给祁云渺问道:“如何,
可能替我看一看?”
祁云渺纵有千言万语,也还是先接过了他手中的这把弓箭。
晏酬已今日带回来的这张弓,
做工的确是好的,
握在手中不必掂量,便可以察觉到十足的分量。
祁云渺如今最常用的一把弓箭是前段时间及笄礼的时候,
越群山送的,
也是顶好的好东西,手感和分量,
都和如今晏酬已的这把很像。
“晏酬已,你这把弓很是不错。”祁云渺握着他的弓,试着挽了一下弓之后便告诉他道,“只是有一点,你这张弓,需要的力气不小,你若是寻常没有练武的习惯,只怕拉开的时候会有些困难。”
“是需要很大的力气是吗?”晏酬已听罢祁云渺的话,接过弓箭,自己试着去拉开弓弦。
祁云渺盯着他手臂的用力,原以为,似晏酬已这般的文弱书生,这张弓对他来说必定费劲的很。
哪想,祁云渺定定地看着晏酬已,看他抻着手臂,根本不费多少的力气便将弓弦给完全拉开了。
祁云渺错愕不已。
“你的力气怎么这般大!”她感叹道。
晏酬已小心翼翼地拉开弓弦,复又放回,又谦虚道:“从前出?*?
海的时候,时常会在海上遇到各种情况,不能一味地坐在船舱里等着风停,风吹雨打的时候,便要和船夫们一道干活才行,爬桅杆,拉船帆,这些事情我都做过。”
原来如此!
祁云渺高兴他有一些基础,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便和晏酬已道:“那你如今不必担心拉弓力气的问题了,从前没学过弓箭的话,便从如何握弓以及用力的核心开始学起即可!”
她老神在在,双手背在身后,煞有其事,似乎自己真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弓箭老师。
而晏酬已听得她的吩咐,便也跟着她的话做。
祁云渺叫他练什么,他便练什么,祁云渺教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其实,祁云渺学了这么久的弓箭,还是第一次教别人如何拉弓,如何练习射箭
但是她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师傅们教了她这么多,她早烂熟于心,满满一肚子皆是文章呢。
晏酬已身为她的第一位学生,祁云渺自然是对他无比重视的。
不必训练力气了,她便教晏酬已从稳定自己的核心开始,核心找准了,再去练习拉弓的姿势,调整臂膀的弯曲程度。
祁云渺将手拍打在晏酬已的胳膊上。
原以为晏酬已是个文弱的生意人,但是哪里想,他的手臂也是如此孔武有力,半点不输武夫的。
祁云渺围着晏酬已,一只手不住拍打在他的手臂和胳膊上,帮他调整手臂的高度同姿势。
终于,眼看着姿势是调整好了,祁云渺便告诉晏酬已,从今往后他便如此练习,每回抬手,手臂的高度和弯折的程度都得与她适才教他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才行。
晏酬已点点头,在祁云渺的注视下,便又试着拉了几次弓箭。
他的悟性实在是好。
祁云渺瞠目结舌。
她不过帮他调整了两下姿势,他便竟能记住手臂精准的高度同位置。
晏酬已一连在她面前重复了三遍拉弦的动作,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偏差,后面两次,几乎再没有差别。
老师总是喜欢教到天才的学生。
“晏酬已,你也是射箭的天才!”祁云渺毫不吝啬地与他赞扬道。
晏酬已又笑了笑:“是吗?”
“嗯!”祁云渺用力点头,“你这悟性,若是从小就开始学,指不定能学成什么样呢!”
“可我若从小开始学,也不一定便有如今的力气和悟性,祁姑娘夸我悟性和力气好,只怕多半都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锻炼出来的。”
“你何须妄自菲薄!”
祁云渺不满他总是如此谦逊了。
谦逊这种东西,一次还行,两次三次也还能接受,再多下去,那可就讨人厌了。
不管是什么人,生而为人,为何要自怨自艾呢?凭什么别人都可以的事情,就得谦虚自己不行才可以?
平心而论,祁云渺如今的个子已是不矮,是大部分女子之中的翘楚,但女子的身高同男子总是不能相提并论。
她比晏酬已要矮上半个脑袋差不多,站在他的身边,便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将他完整地打量到。
晏酬已今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芳草香,多半是从他腰间的那只香囊里发出来的。
从前晏酬已身上也时常挂着香囊,但祁云渺好似一次也没有注意去嗅过他身上的气息。
芳草气息冰凉淡雅,极容易提神醒脑,但是晏酬已身上这香,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中和,叫祁云渺嗅过了一丝冰凉之后,却又不怕冻一般的,忍不住去嗅第二次。
她抬头,一边瞪着晏酬已,同时又浅浅地将那几缕芳草香吸入自己的鼻尖。
“……”
晏酬已被祁云渺呵斥得完全不敢怎么说话,在她的注视之下,过了好几息才道:“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在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那你便是行的!”祁云渺道,“既然你都说了,不知道自己行不行,那为何便要直接假定自己是不行呢?你们家出门做生意,拜财神爷,难道不是直接希望财神爷能多眷顾你们一些,而是要祈求财神爷,每年只够保本不要赔就行了吗?”
晏酬已失笑:“这哪里一样……”
“这哪里不一样!”祁云渺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
“……”
好吧。晏酬已默默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同祁云渺作揖,道:“祁姑娘教训的是,我不会再过度如此,妄自菲薄了。”
祁云渺这才满意一些。
她又喊晏酬已继续练习拉弓的姿势,直到练习到一抬胳膊便是如此,身体长出自己的记忆为止。
晏酬已在她的叮嘱下,便开始努力练习,祁云渺偶尔站在边上,为他指点一二,偶尔便坐在花园的亭子间,吃些下人送上来的茶水和点心。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是在晏家的花园里度过。
渐渐的,祁云渺的袖间还藏着那封晏酬已写的信笺,但她已经浑然忘记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今日到了晏家,是来做什么的,只专心盯着晏酬已的训练,待到傍晚离去时,她骑在马背上,还答应晏酬已,等到过段时日,她得了空闲,会继续来教他的。
至于这段时日,她建议他可以自己先寻个师傅,慢慢训练。
晏酬已将她的建议记下,目送着祁云渺远去,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而祁云渺回到家中,直至换下衣裳,见到袖中的东西掉落,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今日去晏家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晏酬已一把弓箭,便将她的思绪全盘打乱了,以至于她到最后,把正事全都忘记了!
祁云渺真想狠狠地敲一把自己驴一般的脑袋。
她对着面前的信笺左看看右看看,知道自己今日再赶回到晏家,那就没有必要了,那便干脆等明日,明日那人行刑结束之后,她再和晏酬已说好了。
反正他是要来陪她的。
不过想起自己下午犹豫的事情,祁云渺对着晏酬已的信笺,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去找了自家阿娘。
入夜了,沈若竹正同越群山一道在屋里说话。
这么多日,越群山难得有一日早些回来,祁云渺去敲过了主院的大门,便等在边上,等着阿娘出来。
她将自己今日在晏家的经历全部都告诉给了阿娘。
“阿娘,咱们若是需要,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晚一些和晏酬已说开……”她一本正经道。
沈若竹听罢女儿的心事,忍了忍,明明是不想笑她的,但她最后实在没有忍住,还是披着外衣便在祁云渺的面前笑了出来。
“渺渺……”她抱紧了祁云渺,“你有这份心,阿娘知道,但是没有必要。”
“可是阿娘可以,我也可以!”祁云渺急道。
“阿娘知道,但是渺渺,晏家从始至终便是我们的人啊。”
沈若竹俯身,附在祁云渺耳边的一句话,便叫祁云渺彻底愣在了原地。
“什么?”
她抬起头来,浑浑噩噩道。
沈若竹左右看看,确认自己和祁云渺的身侧再也没有第三人,这才又继续附在她的耳边,道:“先前没有告诉你,是不想此事有太多的人知晓,怕走漏风声。但是如今你也见到了,阿娘便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
“渺渺,阿娘得和你道个歉,阿娘从前其实同你说了慌,阿娘不只知晓晏家父子的名声,而且晏成柏年少时,还在钱塘住过一阵子,便是你在钱塘念的那所学堂,阿娘从前与他是同窗旧识,你明白了吗?”
“……”
所以,阿娘从前说过的宁王府的眼线,其实就是晏家父子俩?
晏酬已?晏成柏?
好啊好,好一个晏酬已,她原本真以为他是朵单纯又无辜的小白花,不想,他竟背地里还做着这般的事情,而且一点也没有暴露!连她都没有看出来!
“若是他们不牢靠,那阿娘也不会提前一年就找到他们了。”沈若竹又道。
“提前一年?”祁云渺又不解。
“若是叫晏家踩着我们回京的节点,再开始频繁去讨好宁王,那宁王怎可能不会怀疑呢?”沈若竹道,“渺渺,你还记得阿娘是何时打算回京继续复仇的吗?”
“去岁夏日,一年多前。”
关于阿爹的事情,祁云渺总是记得非常清楚。
沈若竹点点头:“我也是那时去找的晏家。”
所以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回京的时候,其实晏家父子俩就已经在为了她和阿娘的事情前后忙碌了。
以晏家如今的规格,虽说是要讨好宁王以行生意上的方便没有错,但宁王到底是有眼疾的,位高是真,实权却少。
真要费尽心力日日去讨好,整个织造局,最值得讨好的,唯有那二把手的位置。
晏家之所以在联络二把手的同时,还要怂恿其他商户一起多带一个宁王,混淆其间,便是为了沈若竹之事。
“阿娘……”
祁云渺陡然知晓了这些,满心错愕。
沈若竹拍拍女儿的后背,道:“渺渺,你不用在意这些,晏家父子不是会因为你拒绝了晏酬已的心意便直接反水的人,从前你该怎么做,今后还是怎么做,想和晏酬已说开,便和晏酬已说开,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知道吗?”
“但是……”
祁云渺知道了这些,哪能没有心理负担呢。
原来晏酬已背地里帮了他们家这么多……
“渺渺。”沈若竹忽而严肃地看着女儿,“你还记得你阿爹对你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率性而活,自由自在。”
祁云渺回答道。
“那你便该明白怎么做了吧?”
祁云渺在沈若竹的注视下,思索了良久,终于,确凿地点了点脑袋。
“阿娘,我知道的!”
她笃定道。
第85章
裴则vs晏酬已(二更)
祁云渺和自家的阿娘说开了。
第二日是十一月初九,
也是金吾校尉河东行刑的日子。
祁云渺晨起之后,先将自己今日需要做的练习都在家中训练完毕,而后便去找自家阿娘,
母女俩安静地坐在厅堂里,
一齐等待着午时的到来,
出发去往刑场。
晏酬已昨日说了,
他会直接在刑场等待她们,所以祁云渺并没有在家里等他。
但是她和阿娘走出家门,
祁云渺却见到站在下首的马车边上,
除了越群山之外,还站着一个男人。
是裴则。
“阿兄?”她疑惑地走到裴则面前。
“我今日陪你一道去刑场。”裴则今日难得没有穿官服,
一身月白的圆领常服,衬得他越发如高山上的霜雪。
他和祁云渺说道。
原来他今日也是想来陪她去刑场的。
祁云渺看着裴则的脸颊,思索片刻后,微微点了点脑袋,
没有拒绝裴则。
她和阿娘一道去坐上马车,裴则今日自己骑了马,
便和越群山一道在马车前面领路。
上车之后,
祁云渺坐在马车当中,
没过多久,便又掀开了帘子,
去看了眼外头骑马的两个人。
她没想过裴则今日也会来。
阿娘只见了晏酬已和她的相处一次,
便看出了晏酬已对她的心思,而她后续去见晏酬已,
也果然可以清晰地就窥出他的心思;但是裴则……祁云渺想,
她有些猜不中。
她和阿兄太亲密了,他们之间是兄妹,
亦是朋友,他对她这一直以来的照顾,她下意识都以妹妹的身份代入了其间,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真的理所应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