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裴徊光沈茴 本章:第130章

    裴徊光不太懂沈茴这含笑的目光。

    不懂,就问。

    是以,沈茴在乾和殿用过晚膳之后,裴徊光没让她走,直接将她堵在床角,让她解释。

    碧绿的雀羽扫着腰侧痒得要命,沈茴笑得湿了眼睛。她朝裴徊光求饶,说:“没什么意思,真的没什么意思,哄小孩子的呀。”

    她软软地抱住裴徊光,将下巴搭在裴徊光的肩上,歪着头,蹭蹭他的颈侧,低声说:“徊光,我有点怕死。”

    她再蹭蹭他,然后整个身子偎靠着他,低低地说:“总觉得自己活不久,只想在活着的每一日都……”

    她不说了。

    “都什么?”裴徊光抬起沈茴的脸,审视着她的眼睛,不给她任何说假话的机会。

    沈茴望着他,瞬间弯着眼睛笑起来,说:“想在活着的每一日都好好喜欢你。”

    用尽全力地喜欢你。

    得,这嘴又抹了蜜。

    受不了。

    只好堵了。

    ·

    俞湛给沈茴请过平安脉离开后,沉月将一份名单交给沈茴。

    沈茴给了后宫妃嫔五日时间做选择,这份名单就是妃子们的决定。后宫的妃子还有一些留在京中,沈茴决定等回到京中,也一样给那些妃子自己选择的机会。

    沈茴翻着名册,意外地发现没有丁千柔的名字。

    丁千柔没有选择假死换个身份离宫,甚至没有选择光明正大地回家。

    沈茴不由蹙眉。

    据她所知,丁千柔自入了宫就很不情愿,为何如今给了她选择,她反而不离宫了?在江南时,沈茴与她的姐姐丁千云关系较好。在沈茴的印象里,丁家的人都很好,丁千柔在如今的情况下回家,家里人不可能不同意。

    沈茴以前和丁千柔没交情,也不是很欣赏丁千柔的性子,可因为丁千云写信托她照拂,沈茴会对丁千柔上心一些。她不是很明白丁千柔顾虑着什么,是不是有着她不知道的苦处。

    刚好要去见贤贵妃,也是顺路,沈茴便去见了丁千柔。还没进院,瞧见俞湛从丁千柔的院中走出来。

    俞湛颔首行过礼后说道:“刚给丁才人请过平安脉,正要退下。”

    太医馆的太医们都会负责给多位主子请平安脉,没想到负责给丁千柔请平安脉的人,会是俞湛。

    沈茴多看了俞湛一眼,温声询问:“俞太医一直都在给千柔看脉吗?”

    “回太后的话,以前不是。负责丁才人的太医最近告假。”俞湛顿了顿,温润地接了句:“臣只负责太后的脉册。”

    沈茴微怔,继而含笑说好。俞湛颔首行礼,弓身退下。沈茴站在原地,望着俞湛逐渐走远,才迈进院中。

    院子里有很多小孩子,都围着丁千柔。

    丁千柔做糕点很好吃,宫里的小公主们都喜欢来找她玩,沈茴知道。可是让沈茴意外的是,萧牧送进宫的“大皇子”也在这里。

    沈茴扫了一眼那个局促的男孩子,让所有人平身,带着丁千柔进屋说话,询问她可有难处。

    “我、我……”丁千柔红着眼睛,“我姨娘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回家之后会怎么样。我不敢回去,又想回去……我、我……我没想好……”

    丁千柔絮絮说了许多话,总之就是没想好。

    沈茴向来不太喜欢劝说别人,只说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去找她,让她慢慢考虑,便离开了丁千柔这里。

    ·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沈茴最初对上早朝的担忧和紧张慢慢散去,已经习惯了坐在珠帘之后,从善如流地与朝臣议政。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经验,也从不妄自托大,会认真地听取朝臣们不同的意见,再从这些意见里,仔细分辨。

    沈茴心里清楚,一切不过表面的平静。水波之下暗流涌动,危机一直在潜伏着。她不得不更加谨慎。

    裴徊光不会每一日都来。每次他陪着沈茴来上早朝,只是冷漠地静立在群臣之首,整个大殿都会比他不在时更安静一些。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站在玉阶之下,听着珠帘后沈茴与朝臣争辩的声音。

    臣子禀着陛下驾崩后,四地起义频发,武将提议出兵讨伐。沈茴不太愿意现在调兵,她主张招安。

    沈茴语气温柔却坚定,与臣子争论之后,她再道:“再给哀家一些时间,会让最大的一支起义兵送上降书。”

    最大的一支起义军?

    朝臣们面面相觑。

    箫起与吴往是兵权最多的两支反军。因为箫起曾经的身份,他手中的兵马一直比吴往多。可因为上一回皇帝断了边疆的粮草,吴往趁虚而入,将派去边疆的军队尽数收进囊中。如今箫起与吴往谁手中的兵马更多已经不好说了。

    裴徊光抬抬眼,瞥了一眼珠帘后的沈茴。

    “嗤。”

    裴徊光一声轻笑,让整个大殿陷入一阵死寂。个个垂首的大臣们等着裴徊光发话。然而,裴徊光只是轻笑了一声,直到下朝都没再开口。

    沈茴轻咳了一声,假装没听见,转移话题谈起其他事情。

    ·

    裴徊光出宫了一趟,回到乾和殿时,沈茴正慵懒靠坐在美人榻上,仔细挑着图样。

    “你回来啦?”沈茴抬起眼睛对他笑,“快来帮我挑一挑。”

    裴徊光走过去瞥了一眼,看着沈茴在挑小孩子衣裳的图样。

    “灿珠的产期近了。虽然什么都不缺,可我想着亲手给他做件小衣服。”

    “就娘娘那针线活还是算了罢。”

    沈茴瞪了他一眼。

    裴徊光这才随手指了一个。

    “你敷衍人。”身拉着裴徊光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从图册第一页开始翻,“好好陪我挑一个啦。可是老祖宗您的乖孙子呢。”

    沈茴刚刚洗过头发,披在肩上的长发飘着淡淡的雅香,很好闻。裴徊光凑过去嗅了嗅,似得了安抚,才勉为其难地陪着沈茴认真挑选图样。

    过了许久,顺年得了通禀进来,将裴徊光要的名单呈上来。

    裴徊光太久没杀人了,他让顺年又整理了一批名单,杀人博点乐子。

    裴徊光懒洋洋地念着:“夏盛,曾官居四品,因罪死于狱中。其子病逝流放途中,只有一女被贬为宫婢。名……”

    “什么东西?”沈茴好奇望过来。

    名,灿珠。

    第177章

    裴徊光下意识地转头,

    望向木几上摊开的图册,打开那一页的图样,是他刚刚给灿珠肚子里的孩子选的。沈茴说最好有祥云和六角结,

    前者寓意吉祥后者寓意平安。于是,

    裴徊光挑了这个又有祥云又有六角结,还有仙鹤的样式,

    不仅吉祥平安,还要脚踏祥云高高在上。

    就在刚刚,他还笑着挖苦沈茴绣不出仙鹤的风范。

    裴徊光觉得,这太好笑了,

    真的太好笑了。

    于是,他便低低地笑出声来。

    沈茴瞬间觉察出裴徊光的情绪不对劲,倚靠在他肩上的身子立刻坐直,

    望向裴徊光手里的名册,

    看见裴徊光没有念出来的那个名字。

    这个名册是什么?

    沈茴心里咯噔一声,很快有了答案。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惨白。

    “把灿珠叫过来。”裴徊光开口吩咐。

    沈茴偏过头安静地望向裴徊光。裴徊光并没有看她,

    他目视前方目光虚落,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

    沈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也好。

    不是灿珠,也会是别的无辜姑娘,这一日来得这样突然兴许也是好事。她僵直的脊背慢慢柔软下来,重新靠在裴徊光的肩臂上。

    ·

    灿珠正在厨房里对着她煮的茶,

    不满意地皱眉。

    拾星坐在一旁抱着一块西瓜在吃,

    她笑着说:“灿珠,你这都快要生了,

    还在这里煮茶。要是让娘娘知道,

    又要念叨你闲不住啦。”

    灿珠倒了一点点凉茶自己抿一口,

    还是不确定这凉茶的味道和王来煮的茶是不是一样,她苦恼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总觉得人变得迟钝了,连味觉都出了毛病,尝不出味儿对不对了!”

    拾星将啃光的西瓜皮放下,一边洗手一边笑着打趣:“灿珠,你还真把掌印当公公来孝敬啦。”

    灿珠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垂眼望着自己的肚子,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其实掌印挺不容易的。”

    “你说什么呢?我没听错吧?哈哈,你居然这么说掌印。”

    灿珠一怔,立刻咬了咬嘴唇,再不敢乱说。她实在是糊涂了,差点祸从口出。

    ——娘娘交代过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连沉月和拾星都不行。

    灿珠转移话题:“好拾星,你洗了手帮我跑一趟,把顺岁叫过来好不好?顺岁也跟着王来学过煮茶,他能尝出来我煮的茶味道对不对。”

    “好。我这就去。”拾星擦了两下手,脚步轻快地小跑出去。

    灿珠转身去箱柜里挑选一套新茶具,腕上的红辣椒手串忽然结扣松了,掉到地上。灿珠将茶具放在桌上,去捡王来送给她的手串。肚子太大了,她不能弯腰,只好扶着案桌,试探着慢慢蹲下去捡。

    “哎呦,灿珠姐姐这是做什么。我来我来!”顺岁小跑进来,帮灿珠将手串捡了起来,又扶她站起身,把手串还给她。

    灿珠道了谢,笑着说:“又想请你帮忙尝尝茶。”

    说着,灿珠想去倒茶。

    顺岁哪里能让她做,自己倒了一点,认真尝了尝。在灿珠期待的目光里,顺岁笑嘻嘻地说:“灿珠姐姐,我实在是尝不出来你这茶和王来煮的茶有什么区别。”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也可能是我嘴不好使?反正我尝不出来啦。”

    灿珠便也跟着笑起来。她说:“那还要麻烦你帮我把茶水呈上去。我现在这样子,就不去前面了。”

    顺岁很夸张地“哎呦”了一声,笑着说:“姐姐是因为当了母亲才变了性子的?现在客套起来可真温柔,再不是之前的小辣椒性子喽。”

    灿珠笑着瞪他一眼,说:“去去去,快去送茶!”

    顺岁也不再打趣,拿新茶具重新装了凉茶,转身往外走。

    灿珠低着头,将想把手串重新系上。只是一只手系扣实在有些难,她费了些力气也没能成功。反倒是顺岁端着茶水又回来了。

    “顺年说掌印召你过去。看来这茶要你自己呈上去了。”顺岁说。

    灿珠点点头,将手串收进袖中,去端茶。顺岁躲开,说:“我陪姐姐一块过去,到了门口,你再端进去就是了。”

    灿珠笑着说好。

    她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自从有了身孕,身边的人都对她很是照拂。她想着孩子出生之后,她身子方便了要好好回报这些人才是。

    ·

    灿珠端着茶进去,规规矩矩地将凉茶放在木几上,动作有些吃力地行了礼,站在一边等了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掌印有事吩咐?”

    裴徊光没说话。他正在慢悠悠地翻看那本图册,每一页都是小孩子衣裳不同的花纹样式。

    沈茴望着木几上,灿珠端进来的凉茶。

    灿珠问了一遍没得到吩咐,她茫然无措,也不敢再问只好安静地站在一边候着。

    许久许久之后,沈茴开口:“灿珠,你下去。”

    灿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她觉察得出来裴徊光的阴沉。得了沈茴的话,她听话地转身往外走。

    裴徊光慢悠悠地再翻一页图册,才开口“回来。”

    灿珠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本就不是迟钝人,就算不知道缘由,灿珠也明白了自己恐怕陷进危险中。她握了握手心攥着的手串,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去,服顺地垂首立在裴徊光面前。

    裴徊光抬眼望向身侧紧张的沈茴。他笑了笑,慢悠悠地说:“娘娘,咱家又想摸别的女人肚子了。”

    沈茴搭在腿上的纤指紧紧攥着裙子。她开口:“灿珠,你过来。”

    灿珠莫名心跳很快,她越发攥紧手中的手串,胆战心惊地往前再走了几步。从窗口溜进来的风将她的裙布轻轻吹拂,轻轻碰了一下裴徊光的膝。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掌心压在灿珠的肚子上。

    隔着衣料,灿珠还是能感觉到裴徊光掌心的冰寒,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手心里攥着的红辣椒手串,是王来确认过边角圆润不会磕着,才买了送她。可是她紧紧攥着的手心,还是被硌疼了。

    灿珠忽然想,她可能来不及重新将这支手串再次戴到腕上了,也可能来不及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也可能来不及回京和王来重聚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

    那、那……那就当赔罪吧。

    可是她不想死!她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求生欲让她颤声开口:“掌印上次问他会不会踢人。那时候他还小不会踢人,他现在已经会经常踢人了。”

    灿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敢主动去拉裴徊光的手,将他的手拉到一侧去感受肚子里的孩子正在踢踹的小脚。

    灿珠整个人抖得不行,憋了很久的眼泪终究是落下来。她颤声说:“他长大了会好好孝敬掌印的!”

    一句话说完,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再也站不住,身子向下滑。

    裴徊光扶了一把。

    他拉着灿珠的小臂让她站住,另一只手饶有趣味地感受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是如何奋力一脚一脚地踹他掌心。

    沈茴一直盯着裴徊光压在灿珠肚子上的手。

    沈茴也觉得自己疯了,居然拿两条人命来赌。可是她就是偏执地坚信自己不会赌输!所有人都说裴徊光坏透了,再无半分作为人的良知。可是沈茴坚信他不是,她坚信裴徊光心里还有善!只是被他的仇恨完全压在了深处!要不然,宫中七十多位公主也不会好好地活着。

    裴徊光低笑一声,他松了手,慢悠悠地开口:“长大了是得好好孝敬咱家。”

    灿珠提着的那口气忽然降下,再没了裴徊光的扶拉,她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沈茴攥着裙子的手一下子松开。她赶忙吩咐站在门外的顺岁和顺年扶灿珠下去。顺岁和顺年立刻进来,一左一右搀扶着灿珠往外走。

    “血……”灿珠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过度惊吓,让她产期提前了。

    沈茴追出去,白着脸颤声吩咐宫婢立刻去请隐婆和太医。她亲自陪着灿珠进了屋,揪心地看着灿珠被扶上床,然后紧紧攥着灿珠的手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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