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裴徊光沈茴 本章:第119章

    明明她说的也是裴徊光所想,裴徊光偏要笑话她:“这嘴,没白吃那样多的糖。”

    回答裴徊光的,是沈茴咕噜叫起来的肚子。

    沈茴自己懵了一下,眼中才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来。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的眼睛弯了又弯,软软地撒娇:“饿啦。”

    “想吃什么?”裴徊光说着,已经起身。

    沈茴想了一下,她攥着被子裹住自己,慢吞吞地说:“不想下床,给我拿些糕点来吃。”

    裴徊光走到门口,扫了一眼,没看见顺岁的身影,自己下楼去寻顺岁,一边吩咐顺岁让厨房重做午膳,一端端起一碟酥饼,重新回到楼上。

    沈茴已经坐了起来。被子围在她身上,她低着头,还有些刚睡醒的迷糊。

    “给。”裴徊光将糕点递给她。

    沈茴的确饿了。今天早上她就吃得很少。她接过裴徊光递过来的糕点,一手端着小磁碟,一手拿着酥饼吃。

    裴徊光却已经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呀?”沈茴问。

    “冲个澡。”

    沈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吭声了,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酥饼。

    裴徊光回来的要比沈茴预料得早一些。因为裴徊光极度不喜炎热,只下半身穿了裤装便回来了,甚至连袜履都没穿。

    沈茴已经吃了好些酥饼,不是很饿了。可她觉得酥饼好甜好酥,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吃了好些。

    “你要不要吃?”沈茴问。

    “等一会。”裴徊光拉开衣橱,在里面翻找出绯色的上衣来,慢条斯理地穿上。

    沈茴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酥饼,望着背对着她穿衣的裴徊光,慢慢翘起了唇角来。在这一刻,好像所有沉重的事情都离两个人很远。在这一刻,在这里,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裴徊光转过身来,望向沈茴。

    沈茴瞬间回过神,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掌印真好看。”

    说完,她立刻抿着唇低下头来。

    裴徊光朝沈茴走过来。

    惊觉酥饼的碎屑落在床上一些,沈茴望着逐渐走近的裴徊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不应该坐在床上吃东西,落了好些碎渣在床上了……”

    裴徊光已经走到床榻前,他一手撑在沈茴的身侧,俯下身来,动作自然地在沈茴手里举着的那块酥饼上咬了一口,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望着沈茴的眼睛说:“没事。就算是娘娘的屎弄到咱家的床榻上,也是香的。”

    沈茴怔住了。

    半晌,她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这嘴才、才……”

    裴徊光没接话。

    他嫌这酥饼太腻太软,不大喜欢,只吃了这一口,便不再吃。他站起身,继续整理上衣,衣襟交叠贴在胸膛收于腰侧,低下头扣上玉带扣,再慢悠悠地理一理窄袖。

    然后,他抬起眼睛望向沈茴,问:“娘娘看够了吗?”

    “……忽然,也有点像画一画掌印了。”

    “不准。”裴徊光走到衣橱里,重新取了一套沈茴的衣服,再折回床榻前。他拿走沈茴手里的糕点,再扯开她围在身上的被子,给沈茴换好衣服。

    “午膳早就凉了,吩咐了人重新做。下楼走一走,等会吃。”裴徊光指背轻轻抚着沈茴纤细的后颈。

    沈茴想了一下,说:“我吃了好些酥饼,已经饱了。想回浩穹楼去。”

    今日必然有妃嫔和宫人要来见她,她还是有些担心沉月应付不来。

    裴徊光没阻止。

    裴徊光牵着沈茴走进海棠林,眼看着暗道的入口就在眼前,沈茴晃晃他的手,说:“好啦,就送我到这里就好。回去吃些东西。”

    今日风有点大,裴徊光理了理沈茴被风吹起的披风。

    沈茴笑着松开裴徊光的手,转身往前走。

    遍地的百日菊开到疯荼,又柔又艳,抢了烂漫海棠的风头。

    沈茴停下脚步,随手摘了一只红色的百日菊。她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双手背在身后,百日菊在后腰温柔轻晃。

    裴徊光站在原地,目送沈茴。

    他望着那支冲他笑的百日菊,也跟着露了笑。

    第162章

    沈茴回到浩穹楼时,

    沉月刚送走了一位妃子。

    沉月将名单递给沈茴,笑着说:“第一份名单是今日上午来找娘娘的妃嫔,按照品阶记录。第二份名单是过来求见娘娘的宫婢和小太监,

    也有登记他们都在哪里当差。每一个过来时的对话都记下来了。”

    沈茴惊讶地翻看着名单,慢慢地,弯起眼睛笑起来。

    沉月又接一句:“这些人,有的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给娘娘请安。有的是托身边心腹宫婢来送口信。也有几个小宫女没敢来求见娘娘,只把想法拉着团圆、平盛他们几个说了。”

    沈茴知道会有人来找她,却没有想到半日而已,

    竟有这么多的人过来。

    看来在这深宫中,

    平日里看上去温柔似水笑脸迎人的美人们,

    心里也是藏着怨与恨的。

    沈茴认真翻阅着名单,

    越看越觉得沉月整理的内容井井有条,

    无比清晰。这就是另外一种惊喜了。

    沈茴一边仔细翻阅,

    从这些人中分辨着哪些人可以用,

    可做什么用,

    一边继续等着再有人上门。

    果然,

    下午还有人陆续上门,乃至天色暗下来之后,

    也还有人登门。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后面来的这些人都不是莽撞地直接过来,

    而是寻了没有纰漏的借口。更有甚者,

    穿上太监的衣裳,

    假扮小太监过来见沈茴。

    拾星有点忧心,

    她疑惑地问出来:“娘娘,

    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心。会不会太显眼了,

    让人起疑呀!”

    皇帝会起疑吗?

    “就算皇帝起疑,

    问题也不大。”沈茴说。

    “那……”拾星后半句话没有再说了。但是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拾星想问的是会不会令裴徊光起疑。

    沈茴倒是不担心裴徊光当晚会赶来阻止她。

    因为她确定,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团圆宴上,裴徊光一定不会过来。

    ——每个月十五,裴徊光必然不会露面。

    ·

    用过晚膳,又有一位位份不高的妃子趁机悄悄赶来。

    沉月说:“娘娘,我去见她吧?您在用晚膳的时候,俞太医就到了,等着给您复诊呢。”

    沈茴点点头,答应下来,起身准备去楼下见了俞湛。

    “娘娘,奴婢瞧着起风了,多披一件衣裳吧。”拾星说。

    “嗯。”沈茴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拾星快步走过去拉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件披风。她跟着沈茴走到门口,刚展开要给沈茴披上,才惊讶地说:“呀,拿错了。奴婢这就去换一件。”

    沈茴转眸望了一眼月白的披风,发现是裴徊光的。

    顿了顿,她说:“不用换了。”

    拾星愣了一下,将披风裹在沈茴的肩上。她笑着说:“娘娘穿这颜色倒是很好看。只是掌印的披风曳地太长了些。等改日给娘娘也裁一件这个颜色的。”

    “好。”沈茴用手心压了压领口的披风。

    随着沈茴的病复发,俞湛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坐在桌边,静默地等候着,直到听见脚步声,俞湛起身,望向门口的方向。

    房门被推开,露出沈茴含笑的脸。

    俞湛收回目光,颔首行礼:“娘娘金安。”

    “俞太医久等了吧?又麻烦你了。”沈茴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在桌边坐下来。她见搭枕已放在桌上,便主动将手腕搭上去。

    俞湛扫了一眼沈茴曳地的披风衣摆,在沈茴对面坐下来,待拾星搭了薄薄的丝帕,他才探手认真给沈茴诊脉。

    一抹异色在俞湛眼中滑过,他收了手,惊讶地抬眼望向笑盈盈的沈茴,询问:“娘娘可是吃过什么别的药?”

    沈茴摇头,说:“没有呀,我服用的药一直都是俞太医你的方子。”

    她又问:“怎么啦?”

    俞湛道:“娘娘的脉象比昨日稳了许多。”

    沈茴也跟着有些惊讶,紧接着,她心中顿时了然。她垂下眼睛,眼尾染上几许温柔,她说:“许是因为心中欢喜。”

    俞湛凝视着面前垂眸浅笑的沈茴,他慢慢点头,温声道:“如此,臣也替娘娘欢喜。”

    沈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俞太医你稍等我一会儿。”沈茴说。

    俞湛颔首答应。

    沈茴立刻起身出去,快步往楼上去,她进了寝屋,连拾星也没带。到了寝屋之后,沈茴走进琉璃笼里,在柔软的雪色柔毯中歪坐下来。

    她打开箱枕,取出里面的合欢鸠毒。

    这毒,何尝不是同生共死之毒。

    合欢鸠毒,是她给自己和裴徊光两个人准备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长寿之人,不知道哪一次入睡之后,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她准备了毒。

    沈茴自懂事起,日日与病痛做争斗。她想着,就算是要死,她也不愿死在病痛之手。与病痛争斗了半生,哪里会服气最后仍死在病痛之手。

    她心里清楚,她的存在对于裴徊光来说是个约束。

    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呢?

    这疯子,会不会真的毁天灭地再也没有顾虑?

    沈茴温柔地摩挲着装着合欢鸠毒的凉滑小瓷瓶。

    若有一日,她寿命将尽,不再能阻止裴徊光作恶。那么,她会拉着裴徊光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再与他继续日夜厮磨。

    沈茴站起身,握着小瓷瓶,快步走到楼下去。

    她将小瓷瓶放在俞湛面前的桌上。这药是俞湛给她的,俞湛自然一眼认出来,他疑惑不解,不由询问:“娘娘这是……”

    “俞太医,帮我看一看,这瓶子里装的药是不是已经被人换过了。”沈茴说。

    俞湛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转开瓶塞。他从药匣里取出一根很长的银针放进瓷瓶中,片刻之后,他将银针取出来。

    银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俞湛已明白这瓶中的合欢鸠毒已经被人换掉了。他将沾了药液的银针逐渐靠近口鼻,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是。合欢鸠毒被人换了。现在瓶子里装的是……”俞湛顿了顿,“蜂蜜水。”

    沈茴忽然就笑了。

    绚灿的笑意在她眼眸中逐渐漾开。

    甚至,她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药是什么时候被人换掉的?沈茴知道,一定是昨夜之前。

    让她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然后要她自责、心疼、甚至痛苦?

    然后呢?

    然后他再冷眼瞥着她,问她:“娘娘,药甜吗?”

    合欢鸠毒,中在女子体内的毒,共赴黄泉的毒。

    裴徊光倒是想美妙地死在沈茴手中,让她一辈子记着他,发了疯一样地爱着死去的他。

    可是,他不舍得她死。

    地狱那样脏,他不准她一起。

    沈茴侧转过头,望着窗前立灯发散出来的柔和光芒,眼角有一点湿。她很快将眼角的这点湿意压下去,含笑望向俞湛,不好意思地说:“让俞太医看笑话了。”

    “什么笑话?”俞湛假装浑然不知,他微笑着垂下眼睛,慢慢收拾着药匣。

    他很快将东西收拾好,起身说:“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了。”

    沈茴起身:“麻烦俞太医了。”

    俞湛微笑着颔首行礼,转身离开。

    俞湛从沈茴这里离开之后,回到太医馆时,太医馆里只钱太医在当值。俞湛颔首作礼,也不久留,处理了一点事情,便离宫回家去。

    回到家中,又是和外公一起在医馆里忙碌许久。

    赵大夫看着俞湛,有些犹豫地开口:“让你进宫去,倒是难为你了。”

    “沈家于咱们家有恩,应当的。”俞湛温声回答。

    ·

    沈茴亲手做了香荔甜糕。用着之前丁千柔教她调的荔枝甜酱。这糕点,她跟着丁千柔学了好几回。之前总觉得做的不太好,若是送人,有点拿不出手。熟能生巧,如今也勉强能做得像个样子了。

    沈茴让沉月将香荔甜糕放在美人榻上的小几上,她穿着轻薄宽松的薄纱寝衣,慵懒地靠坐在美人榻上,手里正捏着针线,绣一方雪白的帕子。

    这帕子是给裴徊光的。香荔甜糕也是给裴徊光准备的。

    她本来想在帕子一角,绣上裴徊光的小字。可是裴徊光并没有告诉沈茴,他的小字是什么。她想着绣他现在的名,犹豫之后又作罢,只是绣些花草。

    绣什么花草,她想了很久,最后绣了海棠。

    她在绣给裴徊光的帕子,也是在等裴徊光来。

    她知道,裴徊光会过来的。

    果然,夜深时,裴徊光从暗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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