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起善显然不认为这有多正常。
他很快便从愤怒中回神,笑道:“去年十月十七那天,你那个丫鬟青梅得了风寒,高热不退,你求到我跟前,让我帮你寻大夫;也
是去年,十一月份,我贪嘴多吃了碗凉饮,腹痛难忍,你急得手足无措;再就是年前腊月祈福节前两天,你风邪入体,
难受的躲在被窝里面哭……”
他历数着沈晚晚曾经不懂医术的证据。
每说出一件,沈晚晚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她怀揣着医学宝典又如何?
得是多厉害的医学宝典,才能让她从一个连抓药开方都不会的人,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学成一身好医术?
除非她是妖孽。
白起善不也正是拿这个威胁她吗?
不管她是不是妖孽,白起善都能拿这个将她打成妖孽。
沈晚晚面色不变,内心却着急起来,拼命思索应对的法子。
结果她这边还没想出法子,街道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沈晚晚!好你个臭丫头,我不过出门几日,你竟然就又背着我跟这姓白的死小子混一处!”
沈晚晚:“……”
这声音实在陌生得紧!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就见不远处的街道口,正横眉竖目地站着一位老爷爷。
那老爷爷胡子一大把,雪白雪白的,头发也是雪白雪白的,就是有点凌乱,像是赶了很远的路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风尘仆仆之感。
不然配上他那一身道袍,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但不可否认,对她而言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见她望过来,白胡子老头更生气了,眉毛几乎要直立而起,噔噔噔几大步到她跟前,抬手就是一佛尘打在她身上。
沈晚晚:“……”
她捂着被打疼的肩膀,诧异地望着面前的白胡子老头。
后者指着她鼻子就训:“好了伤疤忘了痛,年前你才险些被这姓白的小子害死,现在人家三言两语将你一哄,你又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人鬼不分,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种榆木脑袋的人……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徒孙,我怎么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沈晚律周晚:“……?”
她?
不孝徒孙?
她什么时候有了个师父?!
白起善更是蓦地瞪圆眼眸,满眼不可置信,显然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个师父。
结果余光瞥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白起善眸光微闪,忽然想到什么,他脸上的震惊又变成了冷笑,将到了嘴边的不甘心咽下,看向她问道:“晚晚,这位老人家就是你师父?”
不等沈晚晚开口,他又一脸好奇的样子问道:“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贵姓啊?”
沈晚晚:“……”
她哪里能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师父!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面前这位从天而降自称是她师父的老人家,明显是在帮她解围。
似乎早就笃定她回答不上来似的,白起善眼中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蚀骨,目光冷飕飕地望着她。
第58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夜色落下来,又让逐渐亮起来的灯光驱散。
一身白衣的少年郎站在满街灯光下,目似星辰,面如冠玉,端得是风度翩翩潇洒俊逸。
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看得粉面含羞,移不开眼,芳心跟只小鹿似得砰砰撞。
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好俊啊”、“状元郎跟天上的人一样”、“他要是能看我一眼,我死也瞑目”了的惊叹声。
然而看在沈晚晚眼中,撩拨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芳心失守的白起善,就是条五彩斑斓的花皮蛇。
阴鸷,冷血,狠毒,虎视眈眈地潜伏在花团锦簇中,随时准备着扑上来给你致命一击。
跟白起善这条花皮毒蛇比起来,边上那个白胡子老头就要安全多了。
她虽不知道对方为何要一口一个唤她徒儿,
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出来这人对她并无恶意,对白起善却是嫌弃厌恶甚至是深通恶绝。
难不成这就是对方帮她解围的原因?
不管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比起让白起善捏住软肋,她更愿意冒险试一试将软肋递给白胡子老头。
想到这,沈晚晚咬牙,正想搬出“你还不配知道我师父名号”来回怼白起善,就见她那便宜师父抢在她前头目光朝下地斜了白起善一眼,冷哼道:“哼,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夫的名字,也是你配知道的?”
开口就是不留情面的奚落,直怼得白起善一张白脸变黑脸,五官险些狰狞得裂开。
沈晚晚看得心中直呼痛快,越发肯定了便宜师父是真的不喜白起善。
很好,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帮她,但在眼下这场局里,他们是目标一致的盟友。
心中这么想,沈晚晚便上前去扶住白胡子老头的胳膊,说道:“师父,您信上不是说要外出云游个一年半载吗,怎么提前回来啦?”
白起善能想到去江南调查老大夫,以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跟人学过医术,那么这段时间她的一举一动,跟什么人接触过,想必也都在对方的监视中。
她得给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父安排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理由。
白胡子老头也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话意,翘起白胡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掐指一算算出你又被恶犬盯上了,哪还有心情再去云游,这不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说完又斜了白起善一眼,冷哼道:“哼,幸亏我回来得及时,我要是再晚回来几天,你说不定就让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几粒了!”
好容易才将五官归拢到一块儿的白起善:“……”
饶是他伪装功底再深厚,可这样被人指着鼻子一口一个恶犬的骂,也破功了。
他顾不上再揪住师父姓甚名谁的问题来戳穿沈晚晚,转头将目光盯上白胡子老头,怒声质问道:“老人家,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自问与您无冤无仇,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我骂我,敢问这是何道理!”
不光是他,就连四周瞧热闹的路人也都觉得白胡子老头太过分了,哪有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人家鼻子大骂的道理啊。
护短也不是这么个护法啊。
尤其是那些对白起善颇有好感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眼见他让人这样指着鼻子骂,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开口谴责白胡子老头。
“老人家,人家白公子没招你也没惹你吧?你这样不清青红皂白地骂他,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就是就是,沈姑娘是你徒弟,你护着她,这本也没什么,可你也不能为了护徒弟,就对人家白公子破口大骂啊……护犊子不是这么护的。”
“倚老卖老的人最可恶了,也就是白公子有涵养,不跟你计较,换个人,你老人家早就挨上打了。”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自觉默认了白胡子老头是沈晚晚的师父这一事实。
沈晚晚对这个走向很满意,暗暗松了口气。
再看看白胡子老头,活像一挂被点燃的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的就炸开了。
火点子不扫向围观众人,只集中对准白起善一人。
“你问我要原因是吧?好好好,那我就给你原因。”
白胡子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声若洪钟地说道:“这第一条,三年前,你坠马落崖,我这傻徒弟要救你,我气怒之下以跟她断绝师徒关系,并不许她再用我教给她的医术做威胁,
她依旧不改心意,强行救你……”
“她为了你违抗师命,甘愿尘封一身医术不说,还将自己好好的一张脸赔了进去,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你为了给自己博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先是强行用一纸婚书困住她,之后又放出风声,让世人误以为我这傻徒弟对你挟恩索报……”
“……什么?你说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哼,我这傻徒弟就是担心给你造成心理负担,怕你误会她对你有所求,她连救你都是星夜登门施救,没敢让任何人瞧见。”
“这件事除了她知我知你知,便是天知地知,我们没对外透露一丝一毫的风声出去,你也说自己无辜,那外面到处说我徒弟挟恩索报的的流言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老天爷将这件事抖了出去?
”
“哼,我竟是不知老天爷何时这么清闲了,居然插手管起了人间事!”
沈晚晚听到这,险些热泪盈眶,恨不能给白胡子老头竖起一个大拇指。
说得好啊。
这话说出来,一下子就解决了她为什么突然多出来个师父,以及她为什么突然长出一身好医术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她是有师父的,但是因为她不听师父的话,所以师父不要她了。
第二个问题,因为她不听师父的话,师父生她的气了,不许她再用师门医术,所以她这几年才表现的不懂医术。
一席话不但解决了她当下所面临的两个大麻烦不说,还磨亮了即将扎到白起善身上去的大刀。
要知道,外面的人只知道她貌丑无颜,但却没人知道她这张脸是怎么毁的。
兄长不是没替她辩驳过,但有“挟恩索报”的坏名声在前,大家根本不信,反而骂她厚颜无耻不要脸,强行往自己身上揽功劳,是不是又想挟恩索报了之类的话。
上一世,这个挟恩索报的坏名声伴随了她一生,到死都没能洗清楚。
没想到这一世,她洗清冤屈的机会这么水灵灵的突然就来了。
第59章
打死人了
果不其然,白胡子老头话音刚落地,四周陡然一静,接着便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怎么回事,白公子和沈姑娘的婚事,竟然不是沈姑娘挟恩索报强求来的?”
“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好像是白公子为了给自己打造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才主动结下这门亲事的。”
“还有沈姑娘的脸,居然是为了救白公子才毁容的,我还以为她生来就这么丑呢……可白公子怎么也不出来解释一下啊?”
“还解释呢,外面到处都传都沈姑娘对他挟恩索报,他不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是啊,但凡他出面澄清一下,沈姑娘也不至于让人戳着脊梁骨的骂。”
“听起来好像农夫与蛇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