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想到那个人,沈晚晚揉了揉额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面刚说了要跟燕王保持距离,以后最好能老死不相往来,结果转眼就欠了燕王这么大一个人情。
不管是她,又或是她父兄,他们都没有权贵这层人脉关系。
所以,除了燕王,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愿意暗中帮助他们。
人情账什么的,最是难还了。
想到这,沈晚晚忍不住又叹了声气,结果她这声气还没叹完,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打马朝她奔来。
不是燕王又是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沈晚晚嘀咕了句,跟初七作别后,抬脚朝那人走去。
一路上不停地在肚子里琢磨怎么说些好听的感谢话。
结果她还没开口呢,就听陆回道:“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若你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可以还回来。”
“还回去?”沈晚晚眼中一亮,连忙道,“王爷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说,不必客气!”
一边说一边在脑中搜索上一世的记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燕王的记忆,好让她有个还人情的机会。
比如燕王遇到危险她事先提醒什么的。
哪曾想她搜索一圈,也没搜索到燕王会遇到危险的记忆。
人家命好福厚,一路顺风又顺水,即便遇到点什么危险,也都能化险为夷,根本不需要她事先提醒。
她好像帮不了燕王什么忙。
看着她眼中升起小火苗,又目睹她眼中小火苗熄灭的燕王:“……”
望一眼不远处的禁军,陆回来不及探索太多,直言道:“我需要出京一段时间,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或许要个三五年,我不在京的这段时日,想拜托你帮我照顾鸢儿些时日。”
燕王要出京?
还是三五年!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晚晚眼中刚熄灭的小火苗,好像那迎风扬起的灰烬,瞬间死灰复燃亮堂起来,忙点头保证道:“王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鸢儿,绝不让她渴着饿着冻着,等你三五年回京再看,鸢儿一准儿能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陆回:“……”
他有说过一定要等到三五年后才归京的话吗?
还有,他怎么觉得小姑娘好像很盼着他离京似的?
各种疑问浮上心头,又让迫在眉睫的紧急军情压下,陆回到底没时间多问,只言简意赅地交代道:“我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你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尽管去找王府管家,他会帮你解决的。”
“好的王爷,多谢王爷。王爷,一路顺风。”
“……”
终于不用再担心会被翻旧账,沈晚晚高兴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三五年时间呢。
等三五年后燕王归京,早就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了,谁还会记得老树根下的布偶啊。
想到这,沈晚晚忍不住攥了下拳头,面纱都盖不住她脸上的高兴。
马背上刚好回头瞧见这一幕的燕王:“……”
第55章
上元佳节
陆回到底没有调头问个为什么。
一个时辰前,他在房中小憩时做了场梦,梦见敌国的奸细混入了京郊附近的城镇,并且还携带着可怕的疫病。
整个小镇的居民都感染上了疫病,专门挖出来用于焚烧尸体的大坑日夜不停火,也烧不完越堆越高的尸体。
这还不算,那几个敌国奸细,还在百姓中散播谣言,说是朝廷要将全城的百姓都烧死,以防止疫情往外蔓延。
已经感染上疫病的百姓心中惶恐,还没有感染上疫病的百姓心中更惶恐,谁都不想坐着等死。
于是,那几个敌国奸细便怂恿大家挖地道逃出城。
疫病就这样被带出了城,然后又以燎原之火般烧到京城。
曾经热闹繁华的京城变得死寂荒凉,除了哭声,再听不见昔日的欢声笑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道上到处横陈着来不及拉去焚烧的尸体,坊间冒出“帝王无德,天降盛怒”的声音,边关战火也突然烧了起来……
晋国陷入混乱中。
大地上生灵涂炭。
脑海中浮现出那炼狱一般的人间惨状。
陆回再无暇顾及心中的那点子好奇心。
他目光凌厉起来,拨转马头出城,往梦中的那个小城疾奔而去。
沈晚晚记忆中的上一世并没有战乱发生,自然想不到这些,所以该吃吃,该喝喝,每日一边接待慕名而来的病人,一边张罗开医馆的事情,一边治自己脸上的疤痕。
同时还要再抽出时间陪鸢儿。
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忙碌,那时间就跟被鞭子驱赶着似得,争先恐后地往前飞奔。
等她坐下来喘口气,抬头往外瞧,京城街道上已经挂满了各式花灯。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来了。
冬莲正领着鸢儿在院子的屋檐下扎花灯。
可惜手艺似乎不如何,脚边已经放了一堆支离破碎的花灯架子,也没能扎出一个完整的花灯。
鸢儿不免就着急起来,催她:“冬莲姐姐,天要黑啦。”
该点花灯啦。
冬莲也着急啊,一边手下动作不停,一边安慰鸢儿:“别急别急,马上就好……这次一定能成功!”
结果话音还没落地,打脸就来了,就听“咔嚓”一声,好不容易扎好的花灯架子又又又、又断裂散架了。
鸢儿:“……”
冬莲:“……”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面面相觑。
沈晚晚看得忍俊不禁,噗呲笑出声来,光洁如玉的面颊上泛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她拿起面纱带上,开门出去。
脸上的疤痕已经彻底去除干净了,只是新长出来的肌肤还有些娇嫩,受不得风吹日晒,还要再好生养护些时日。
屋檐下,鸢儿拎起一个歪七扭八的花灯架子,再抬头望一眼天色,小姑娘的肩膀便垮了下来,小脸也可怜巴巴地皱成一团,眼瞅着就要掉金豆子。
结果不等那金豆子滚出眼眶,人就被从后面抱了起来,扭头对上双清亮的眼眸,鸢儿立马将小嘴一瘪,说道:“晚姐姐,鸢儿没有花灯了——”
小孩子恢复得快,才半个来月时间,鸢儿已经从根瘦骨伶仃的大头芽菜,长成了一颗水润饱满的嫩白菜,腮颊上的婴儿肥更是见风长,像刚出笼的糯米白玉糕,软乎乎弹润润。
沈晚晚有事没事就喜欢捏一捏。
不过今天不行。
小姑娘体重见涨,她单手已经抱不动了,得两只手合力才能将人抱起来。
年节刚过去,今日又是元宵节,小姑娘身上还穿着喜庆的红色袄裙,头顶上面盘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红色发带垂在脸颊边,衬托的一张小脸愈发白皙红润,讨喜又忍人疼。
正对上小姑娘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沈晚晚一颗心软成了春水,笑道:“怎么会呢?别家小孩有的花灯,我们鸢儿也肯定会有的
,不过咱们不自己扎了,咱们去街上买,鸢儿想要几个,咱们就买几个。”
元宵佳节,街上面最不缺的就是花灯。
等到夜色落下来,街上还会有花灯展。
作为新年的第一个节日,元宵佳节很受重视。
每年的这一天,商铺的老板们就会在自家铺子门前搭起一个灯棚,各式各样的花灯挂上去,五颜六色,造型各异,很能吸引顾客。
除此之外,有那有实力又有兴致的老板,还会在每个花灯下面再挂一个灯谜,猜出谜底便能将花灯拿走。
鸢儿的记忆中还没有这些。
爹娘还在时,她或许也躺在襁褓中看过花灯,可惜年岁太小了,没能留下记忆。
后面被接到了王府生活,她所有的天地就是她的那个院子,连王府门前有几个石狮子都不知道。
不过小姑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点:别家小孩儿有的花灯,我们家鸢儿也会有,鸢儿想买几个,咱们就买几个。
于是她立马破涕为笑,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弯成了对月牙儿,小手捧住沈晚晚的脸颊,吧唧在上面亲了口,然后便害羞地将脸藏到沈晚晚肩膀后面去。
两只小手却还紧紧圈着沈晚晚的脖颈。
如此亲昵的举动弄得沈晚晚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红了眼圈。
许是受到的创伤太沉重的缘故,鸢儿的性子一直活泛不起来,
跟同龄小孩比起来有种令人心疼的沉闷。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表达内心的欢喜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好迹象。
沈晚晚心中大喜,跟秦氏打了声招呼后,晚饭也没吃,便带着鸢儿和冬莲去街上看花灯。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呢,街头上不缺好吃的美食。
此时天光尚存,有些铺子门前的花灯已经着急地点上了,街头上五光十色,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鸢儿还是第一次走在这样多人的街道上,一只手紧紧抓着沈晚晚的手,另一手拿着个比她脸还大的肉饼啃,两只大眼睛还要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忙得不行。
最后,那眼睛停在一处不动了。
连脚步都跟着停了下来。
沈晚晚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望过去,见吸引小姑娘挪不动脚的是只兔子造型的花灯,便笑着问道:“鸢儿想要这个花灯?”
小姑娘咬着嘴唇点点头:“想要。”又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