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没料到沈晚晚会是这么个回应态度,江新月一时语噎住。
再看看沈晚晚那一副人淡如菊的无所谓模样,江新月又有种一记重拳打进棉花堆里的感觉,没伤到敌人分毫不说,自己反而还让人架到了半空中挂着。
因为她的确是奔着嘲讽沈晚晚来的。
可她若真这样做了,那她岂不是就成了个品行卑劣的无耻小人了?
上不来又下不去,江新月顿时郁闷不已。
眼看沈晚晚朝她略略颔首后便要转身走开,她忙咬牙跺脚将人拉住。
“你别走!”
“……江姑娘还有事吗?”
“我……”江新月张张嘴,似乎有些不愿意开口,然而想到什么,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你能不能不要跟白公子退婚?”
“……?”
沈晚晚挑挑眉,诧异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她虽然跟江新月不熟,但也能瞧出来对方喜欢白起善。
如今她跟白起善退婚了,江新月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怎么反而跑过来让她不要跟白起善退婚?
莫非……
一个猜测从她脑中冒出。
因此,她想也没想,便冷淡地拒绝道:“不好意思,做不到……我很忙,江姑娘若无其他事,恕不奉陪了。”
丝毫不好奇其中的原因。
又一次被架起来的江新月:“……”
这下她不仅郁闷了,还气恼。
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好奇地问一句为什么吗?
沈家这丑女可倒好,居然表现得如此冷淡,连问都不问一声。
可沈晚晚不问,她却不能不说
。
她抓住沈晚晚手腕将人钳制住,然后凑到她耳边,咬牙低声道:“做不到也得做!你可知道,因为你退婚这件事,白公子不但被圣人责令闭门思过,以张家为首的一群言官,更是死盯着这件事不放,日日上折子参奏他……圣人已经同意将他安排到翰林院孔目的位置上了!”
果然是为着白起善而来的。
沈晚晚了然,接着内心又忍不住诧异了下,没想到白起善会被安排到翰林院孔目的位置上去。
要知道,翰林院孔目连个品阶都没有,属于未入流京官,除非有奇遇,不然难有出头之日。
而历朝历代的状元郎,哪个不是从六品官起步的?
偶尔有外放到地方去上任的,也都是做一地父母官,品级虽然略低一些,但因为身处地方行政管理的关键岗位上,所以手中的实权会较大,也不算屈才低就。
总而言之,状元郎,尤其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没见哪个去做翰林院孔目的。
这已经不是下放那么简单了,相当于是被打入了冷宫。
“你们好歹生死患难过,沈晚晚,你不能这么无情的对待他!”
少女咬牙切齿的声音涌入耳中。
沈晚晚收住思绪,甩开那只抓住她胳膊的手,抬眸冷笑道:“江新月,你是年纪小,又不是脑子傻,那天齐家老太太寿宴上发生的事,难道你没看见吗?”
“我……”
“如果你的未婚夫,一边对你深情款款,一边又伺机谋害你性命,你会怎么做?”
“我,我会……”
江新月张了张嘴,心说如果是我,我会一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这样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一刀趁早砍了,难不成还要留到过年吃肉?
可一想到对方是白起善,她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硬下去,梗着脖子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了,你不是也没事吗?可白公子失去的却是他十年寒窗苦读的大好前程……沈晚晚,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非要揪住这种小事情不放?”
“……”
沈晚晚都要气笑了。
若非她意外获得了医术,辨出了那瓶药膏中暗藏的杀招,又经历过上一世的毒打,心中多有警惕,只怕她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到了江新月嘴里,居然就成了件小事,还大言不惭地指责她不够大度。
望着面前理直气壮地指责她不够大度的少女,沈晚晚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她笑,江新月小脸一沉,皱眉问道:“你……你笑什么?”
“我笑我今天出门忘记带脑子了,居然跟你这种人谈道理辩是非。”
“……你什么意思?”
“……喂,你给我站住!”
眼见沈晚晚捏着托盘要走,江新月急了,又想去拉她。
可就在这时,一道阴影忽然投下来将她笼罩住。
路也被堵住了。
江新月气恼地抬起头,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她的路。
可当目光触及到一张银色面具时,她瞳孔骤然一缩,继而愤怒,指着来人叫道:“是你?好哇,我正想找你算账呢,那天要不是你提出弄什么新玩法,我怎么可能会射伤白公子!”
话音落,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来人抽去。
然而她鞭子才刚抬起来,一个托盘先飞了过来。
江新月的瞳孔再次一缩,忙收鞭避让,托盘落地,沈晚晚也快步上前来,一把将来人拉到身后护住,然后指着江新月的鼻子就开骂。
“投壶的游戏是你提出来的,羽箭也是你自己射出去的,怨得了旁人什么事?”
“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就是脑子蠢,蠢得被人家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
“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这种行为叫病,赶紧回家吃药去,少在外面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
“……还敢威胁我?好哇,那你尽管闹吧,我正发愁怎么将你刚才威胁我帮白起善挽回声名的事情捅到言官那里去呢!”
这话就像掐住了江新月的死穴,上一刻还张牙舞爪,下一刻瞬间偃旗息鼓。
那群言官狗本就追着白公子不放。
今天的事情要是再闹开来,他们还不得参死白公子啊!
不行,不能再给白公子惹麻烦了!
想到这,江新月不甘心地收回鞭子,恨恨地瞪着沈晚晚。
后者冷声道:“江新月,你给我听好了,但凡我,我的家人,以及这位公子,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会算到你和白起善的头上去。”
“你……”
“好走,不送,欢迎下次惠顾……对了,麻烦将饭钱结一下。”
“……”
第36章
认女儿
点了一桌子菜,一口没吃到不说,还惹了满肚子气,江新月一张脸险些没扭曲掉。
待上了自家马车,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骂道:“你刚才是哑巴了吗?就不知道开腔给我骂回去!”
动手她在行。
但若论起嘴皮子功夫,她只怕还处于刚扎马步阶段。
可她身边这个丫鬟却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前头也伺候过其他的官家小姐,没想到居然也是个锯嘴葫芦。
她刚才都让沈家丑女怼成那样,这死丫头居然都不知道开口支援她一下!
还有那个沈晚晚,不是说这丑女性情温和吗?
哪里就温和了?
丑女人言语犀利,嘴皮子麻溜,怼起人来就跟那骂街的泼妇一般无二!
江新月越想越气恼,叉腰气呼呼地瞪着自家没用的丫鬟。
丫鬟挨了一巴掌,脸颊上面很快就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刺挠刺挠地疼。
可冤枉死她了!
明明是小姐不允许她插嘴多舌,现在反倒又责怪她不帮腔……谁说武将家的小姐好伺候的了?
丫鬟内心叫冤委屈不已。
可看看自家小姐那满面怒容的样子,她别说叫冤了,连不满都不敢在脸上呈现,低眉垂眼地挨了通训后,这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
“奴婢听白家那边的婆子说,白公子的任职书,年后就要下来了,可沈姑娘这边又不肯松口帮白公子一把,那白公子他……”
——怕是要完蛋了!
后面这句话丫鬟夹着没敢说。
可江新月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
眼下圣人还只是口头说说要将白起善按在翰林院孔目的位置上,但因为白起善还在闭门思过中,正式的任命书还没下来。
等年后,朝廷开印,白起善也受完罚了,届时事情若是还没有转机的话,正式的任命书就会下来。
就算他们事后再想办法将人提拔起来,然而堂堂状元郎,却要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孔目做起,这是何等的耻辱。
将来,哪怕白起善位极人臣,这块耻辱也会如烙印一样抹不掉,伴随他一生。
——不行,她绝不能让白公子背上这样的烙印!
江新月攥紧拳头,一股寒意在她眼中浮现。
她撩起车帘,吩咐车夫道:“调头,去燕王府。”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位能救白公子了。